默者无言 第38章 是我看错你了

在陈金子的办公室里，同时坐着三个人，莫默，莫默的父亲，还有裴骏。

父亲是接到电话后才从医院赶过来的，穿着简单的大衣外套，身上还带着散不掉的消毒水味道，莫默在一中上了三年学，这是他第一次来学校，没想到却是直接进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莫默看了一眼父亲，马上又转过头看向别处，父女两人沉默的时候紧紧抿起的嘴角都出奇的相似。

裴骏依旧穿着经典的西装三件套，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走进来，先是和陈金子握握手，紧接着略带歉意的对莫默的父亲说：“您就是莫默的家长吧？听说您是市医院的医生？真是不好意思啊，两个小朋友犯了错误，我先代表我们家对你说声不好意思。”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莫默的父亲也强扯出一个微笑寒暄：“哪里哪里，是我工作太忙，没有管教好莫默。”

莫默在一边冷眼看着，没有说话。

陈金子组织两位家长都坐下来，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还把视频截图放出来。

莫默的父亲看了显示器屏幕上的画面，面色一沉，转头盯着莫默：“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见的那回事。”

“你看看这是什么！你好好看看自己在干什么！”父亲痛心疾首的说：“你从小到大就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考虑过自己的将来吗？你以后怎么正常恋爱？怎么结婚生子？！”

父亲即使是生气了，说话的语气也很冷静，像是警察在审讯犯人。

莫默猛的转过头看着父亲，心里的怒气也憋不住了。

“我干什么了？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违法犯罪了？”

“你说我早恋，我承认，是我的错，无论学校给我什么处分我都没意见！可你不能因为其他的事情这么说我！”

父亲皱起眉头：“小默，你不能对自己的人生这样不负责任，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你妈妈？她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她会有多伤心！”

不提莫辞还好，一旦提起来，莫默说话就变得十分尖刻，她凌厉的眼神透过眼镜死死盯着父亲：“你现在想起我妈了？你在医院和同事谈情说爱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妈？你把新女友带到家里，给她做饭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妈？”

父亲被这一连串的质问气得面色涨红，但是莫默依旧没有停下来，她甚至故意的继续刺激着父亲。

“你和你的新女友接过吻吗？睡过觉吗？你们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妈曾经趟过的床！”

这句话说的十分刻薄，要说最亲近的人之间吵架，因为太过熟悉了，总是会互相往彼此心头最大的痛点扎刀子。

莫默和父亲的性格其实很像，产生矛盾时候的冷暴力像，吵架时互相扎刀子也像。

父亲腾的一下站起来，颤抖的手指指着莫默：“我是正常的男女之间谈恋爱，你是什么？你这是搞同性恋，是变态，是神经病！”

“对，我就是同性恋怎么了？”莫默怼回去：“同性恋是天生的，你该从你自己的基因上面找找问题，看看你自己是不是隐性的精神病！”

这话彻底将父亲气的不轻，他憋了一口气，四处转了一圈，但最终到底还是长期保持的冷静战胜了冲动，抬手在桌面上重重拍了一下，算是发泄了心里的那口气。

旁边的陈金子插话：“好了，家长冷静一下，我们今天不是为了吵架，教育孩子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

裴骏也出来打圆场：“对对对，莫医生你消消气，莫默同学你也先坐下。”

莫默的父亲气呼呼的坐下来，喘匀了气，才开口说了一句：“莫默跟着她妈妈姓，我姓蒋。”

裴骏从善如流的改口：“蒋医生，咱们都先冷静下来，和孩子沟通要心平气和的。”

说着，裴骏也在一旁坐下来，和善的笑着。

“要我说啊，这件事和不必要太上纲上线，孩子们都还没成年，出于青春期，对于生活中的各种感情的界限很模糊，咱们没必要给她们贴上什么同性恋的标签。”

裴骏从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掏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笑着说：“我提个建议啊，也不要先处罚这两个孩子，先把她们分隔开一段时间，没准这个距离隔得远了，这个感情的温度也就自然淡下来了。我准备把裴言送到国外去，这休学的申请我这次都带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莫默突然开口：“裴言要出国？这是她自己的意见？”

裴骏似乎愣了一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说：“……建议是我提的，但是我们已经谈过了，她自己也同意出国。”

那沓文件里面还有国外大学的信息，莫默瞟了一眼，基本都是欧美的艺术学院，是从国内坐飞机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大洋彼岸。

莫默舍不得裴言离开，她甚至担忧，裴言现在的英文水平，国内高考试卷都只是勉强及格，到了异国他乡要怎样生活？

莫默并不相信裴言会答应出国。

最重要的是，她不相信裴言会忍心抛下她。

她转头看向陈金子，直截了当的说：“老师，您能给裴言打个电话吗？我想当面听听她的想法。”

陈金子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转头看向两位家长。

刚巧的是，就在这时，陈金子的手机铃声恰好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裴言。

陈金子接通了电话，调成免提，放在桌面上，方便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电话那头，传来裴言焦急的声音。

“主任，学校给莫默下处分了吗？你们不会给她记大过吧？”

听到裴言这么着急打电话是为了自己，莫默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攥紧了。

陈金子回应：“这件事情还在处理的阶段，目前还没有确切结果。”

“当时是我主动亲的莫默，是我的错，莫默她是被我逼的！”裴言在电话那边着急的说：“您能不能和学校说说，别处罚莫默？”

莫默张开嘴唇，很想辩解一下，说自己是自愿的，没有人逼她，但是一边的蒋医生抬手拦住了她。

陈金子问：“裴言同学，如果莫默是被你逼的，那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裴言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还记得莫默说过，万一被人发现了，宁愿两个人一起被处罚，也不能否认她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裴言也记得赵女士说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如果注定要分开，裴言也舍不得莫默来承受分开的后果。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在电话那边说：“我们只是同学和室友。”

“是我觉得莫默长得好看，脾气好，是我单方面对她动了歪心思，也是我勾引她，逼迫她，”裴言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我犯错了，所以要走也是我走，出国是我自愿的。您千万别让莫默转学，她对自己的学习一直看的很重要，千万不能在高三转学……”

裴言后面的话莫默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不孤蒋医生的阻拦，站起来对着电话质问：“裴言！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的话又是怎么回事？想把责任都揽过去？”莫默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逐渐湿润：“我做事坦坦荡荡，不需要你这种没用的保护！我做过的事情自己会承担责任，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躲去国外，那就没必要再说其他的，咱们两个从现在起没有任何关系！我就算是哪天死了也不用你来哭坟！”

电话那边的裴言没想到陈金子会把手机开免提，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通话已经全部被莫默听见了，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要解释：“不是，莫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想要抛下你一个人躲去国外……”

但是莫默已经完全不想再听她说话了，她向后靠在椅背上，之前一直挺直的脊背像是突然泄了气，只觉得伤心。

莫默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她的眼睛酸胀得厉害，似乎马上就要流泪了，但是她转念一想，马上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软弱。

她拼命眨眨眼睛，再次把手从脸上移开的时候，除了微微打湿的睫毛，她的脸上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任何哭过的痕迹。

她拿过陈金子的手机，对着电话那边的裴言说：“裴言，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你的想法，知道你的本意是想要为我考虑。”

裴言急了：“莫默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想抛下你！”

“可是你的实际行为就是把我一个人抛下了，”莫默吸吸鼻子，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我不需要你用自以为是的牺牲来保护我，我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公主，需要的也不是一个能保护我的王子。”

“我不害怕困难，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和我并肩面对的伙伴。”

电话那边的裴言沉默了，莫默一字一顿的说。

“我从前以为你就是那个人，但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