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师的献礼 第58章 叮——

东南角立着一扇铁制屏风，屏风后是一个黑色的方形浴池，材质似乎很特殊，介于玉石与金属之间，可真正令人惊讶的是里面装着满满一池“血水”。

鲜红色的液体似乎温度并不低，弥散出袅袅水汽，除了血腥味与【疗愈】的味道外，更多的是浓重的药味。

歌斯特抱膝侧卧在浴池中，虚汗频出，呼吸急促，恍若被噩梦魇住，睡得极不安稳。

伊奥抬手示意艾尔薇留在原地，自己则上前将浴池中的水换新，倒入一瓶又一瓶【疗愈】，直到清水重新变为红色，但这段时间里，浴池里的水已经开始结冰。

随后他加入数朵橙红色的花和一大捧翠绿鲜叶，艾尔薇认出那是与爆炎水晶伴生的火百合，只有在山火过后才会发芽生长，花瓣温度奇高，并且药性相当烈，叶子则是护心草，具有保护心脉的作用。

待伊奥做完这一切，艾尔薇走上前，歌斯特的身体遍布细小的伤口，不断地开裂又自愈，亮起的魔法纹路昭示着他正承受莫大的痛苦。

冲击应该没有刚才那么大了……或许可以吧……

她坐在浴池边沿，将手放在他的额上，轻柔的精灵语在房间内回响。

可她原以为自己身体里的魔法纹路足以承受，袭来的魔法能量却瞬间将她击溃，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眼前人的强大。

叮——

叮——

叮——

耳畔响起玉珠落地之声，一下一下，保持着恒定不变的节奏，如时钟之轮转，如沙漏之坠落。

她感觉自己好似漂浮在了空中，从歌斯特身上涌现的魔法能量像飞舞的星尘，化作银河穿过她的身体，不知流去了何处。

许久之后，二人身上暴走的气息终于平静，艾尔薇也重新有了落地的真实感。

她一回头，看见伊奥不知何时坐在了桌边，接着便发现天已经黑了。

伊奥比她更受震撼，与她对上视线，立刻拿起怀表看了眼：“将近五个小时过去了，你，你做了什么？”

艾尔薇脸色苍白，扶着额摇了摇头：“我不太确定……”

想到那叮叮声，她有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推测，却不敢再去验证，随之生出的后怕让人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发凉，她差一点……

聆，你是真的不知死活。

伊奥安静地看着她兀自失神，并未打扰。

饥肠辘辘的状态让艾尔薇有些头晕，她恢复血色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饿了。”

伊奥：“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艾尔薇：“魔药师分会旁边牛肉肠店的熏蹄筋肠，表皮酥脆的那种。”

伊奥：“……请稍等。”

————

银发绿眸的男子看着将自己拦在公爵府外的少年，客气弯腰行礼：“歌斯特少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的母亲在哪里？你一直为她送信，她到底在哪里？”十二岁的歌斯特仰头问。

其实他很少抬头看人，每次从别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缩成一团的影子，都无端地觉得周围朝自己挤压而来，让人拘束无措，让人动弹不得。

又或许他只是在害怕，会从别人眼中读出自己难以面对的情绪。

罗勒和声问：“知道她在哪里，又如何？”

“我想见她。”他低声道。

他记事很早，可母亲离开得更早，有时看着公爵府里关于她的画像，即便人人都说画得很传神，也难以嵌进他模糊的记忆里。

长久的思念结成了细密的网，拽着他免于滑落深渊，可又勒得人喘不上来气。

是因为他不够好，还是因为……他是混血……

所以她才从不回来，甚至连一句捎来的问候都没有。

罗勒低头看着歌斯特，有人生没人养的孩子，在这偌大公爵府挣扎生存，双眼早已不再如孩童般澄澈无辜，蒙着层淡淡阴翳。

他道：“好吧，我会代为转达，但能不能去还是要看你母亲的意思，也要看你自己，毕竟她生活的地方，可不是你能轻易踏足的。”

那时他不懂这些话的含义，只隐约意识到，母亲的离开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下一次罗勒造访，已是一年后，大概是心之所系，这段时间格外难耐，所幸带来的消息满足了他的期待。

“她说如果你想去的话，那就去吧，”罗勒将一张地图交给他，“这是布洛格商会进艾勒森林采集材料的路线图，有一条隐蔽遥远的小路，可以直达核心圈。

但我必须提醒你，她住在大地之心树下，连我都无法靠近，你必须一个人过去，这极其危险，我们三天后出发，而你要做好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歌斯特怔怔接过，他第一次知道母亲在艾勒森林核心区，一个人类，赫尔维亚家的继承人，是如何在精灵聚居的地心谷生存下来的？

“我给你准备了这个，”罗勒将一只小花盆放进他手里，“动用你所有的纹路，以最纯粹的方式注入魔法能量，让它生长。”

歌斯特依言注入魔法能量，随着他身上的纹路渐渐亮起，那盆中也生长出一株小苗，慢慢转变为藤蔓，生着冰花火叶与倒刺。

罗勒：“你要用它将自己伪装成精灵，没有魔法纹路的混血禁止靠近大地之心。但既然要去，这瓶魔药你还要吗？”

他晃着手里的一瓶金色魔药，色泽有些暗淡。

歌斯特：“这是什么。”

罗勒道：“或许它可以抑制你的魔法能量暴走，名为【中级·消隐】。”

歌斯特考虑片刻后还是默默接过了这瓶前所未见的魔药，能喝吗……

“哦对了，这是你妹妹做的。”罗勒说完这句便离开了，也不管留在原地的人被这个消息震惊成什么样。

他说，自己有个妹妹？！

如果她也是混血，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只是去往地心谷的路比他想象的更艰难。

布洛格商会专门进入艾勒森林采集材料的小队渡过翡翠河，便分作两批，一批留在森林外围，一批继续前进。

随着深入，紧挨雪域的那条小径开始沿着山势抬升，多数时候小队众人都贴着悬崖峭壁前行，容不得踏错一步，除了几个第一次来的年轻人，其他人都对这条路熟悉无比。

每每看着身旁的万丈深渊，歌斯特都有种世界倾倒的错觉，在这里，似乎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缓慢，所有俗世烦扰都随之远去。

进入艾勒森林中圈，小队又分出2/3的成员，各自执行任务，最后抵达核心区外围，所有留下的成员都是混血，没有一个年轻面孔，可想而知这里有多危险。

罗勒递给他一套素色的衣服，不知以什么材质做成，柔软却坚韧。

“这是精灵的衣服，也是时候分别了，你自己过去，一路小心。进入地心谷后，抬起头，平视前方走过去，你要比你即将见到的所有精灵更相信自己一直生活在这里，越是畏首畏尾，越是容易让人起疑，懂了吗？”

歌斯特点点头接过，道了句谢，抱着花盆对着地图自己找路。

罗勒看着那瘦削的背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她，不过，都是个人选择，既然决定要来，也该直面生死。

————

森林仍浸在灰蒙蒙的夜色中，一声嘹亮鹰鸣划过天际，唤回歌斯特的意识。

他吃力地睁开眼，双唇因脱水而开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一动便是撕裂般的疼痛。

与商会小队分别后，艾勒森林终于对他亮出獠牙，凭借这段时间在他们身上学到的经验，他活得极其勉强，刚从一群魔狼手里逃出生天，勉强飞到树顶，才捡回条命。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很久的意识，可狼群仍在树下徘徊不去，可见才短短几刻。

一片模糊中，一只展翼长达数米的魔鹰由远而来，紧追其后的那个女孩的风翼在半空划过一道青色弧线，快得人的视线几乎追不上。

魔鹰掠过云海，云絮翻涌，带起的狂风搅碎枝叶，风精灵却完全没有被甩下，甚至游刃有余。

她手持一张近乎等半身的长弓，脸上青色纹路亮起，取箭开弓，木箭激射而出，掀起更为强劲的飓风，拖着裂帛之声直追而去。

魔鹰振翅，急速上行，但即便如此也未能躲过紧追不舍的木箭，直接被贯穿眼睛，它拖着长长的悲鸣在空中狂乱地挣扎旋转许久，终于栽进树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她背起长弓，朝坠落之处而去，飞过密林时，不知为何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树上好像有个人？

算了不重要。

歌斯特紧贴着树干，连喘息都竭力压下，耳鸣如潮水袭来，令人晕眩。

这场单方面的追击只给了他一个念头——绝对不能与精灵起正面冲突！

如果自己对上她，一定会死，那强横的实力与强烈的压迫感，无一不致命，地心谷里的精灵，彻底颠覆了他建立已久的实力认知。

只是往往越是想避开，越是避不开。

一声接一声箭鸣在树下响起，每次划过都伴随着魔狼的哀嚎，良久，再也听不见狼群折磨人的低吼，取而代之的是利落的刀割声。

天际泛起朦胧的白，歌斯特仰起头，知道很快就会轮到自己，只是他如今连伪装成精灵的力气都没有。

可如果死了，就见不到母亲了，他已经走到了这里，离她这么近。

不甘心啊。

心之所往啊。

火百合原型在纪录片《绿色星球》的第三集，强烈推荐，巨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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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风精灵（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