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师的献礼 第57章 这是个秘密

很少有外人知道，《冰宫热宴》餐桌角落那盘草莓布丁上真的沾了草莓酱，那是雅歌小姐幼时拿勺子抹上去的——为了“报复”公爵大人拆了她的秋千。

而事情的起因是她将玫瑰孤儿院的孩子们邀请进了公爵府作客。

这位“柯林小姐”，似乎不一般。

伊奥在书房门口停下，为艾尔薇打开房门：“请进。公爵大人，这位是……”

坐在书桌后的威尔森打断了他：“柯林小姐。”

“公爵大人，我叫艾尔薇。”她行了个屈膝礼，余光扫过书房中那些整整齐齐摆放的书籍，思绪万千。

岁月在不苟言笑的老人脸上留下道道沟壑，看向人的目光总是带着审视与评判，与平易近人沾不上半点关系。

似乎妈妈口中所说的并不相同，又或许那些温柔独属于她一人。

“沃森公爵近来可好？”威尔森客套地寒暄着。

“前不久见过，尚好，谢谢您挂心，”艾尔薇道，“我为见歌斯特而来，与柯林公爵府无关。”

威尔森：“他病了，不见客。”

艾尔薇：“我知道，他的身体状况非常差，所以我想或许他需要我的帮助。”

“亲爱的柯林小姐，”威尔森说，“知道病况并不意味着能治疗，难道你觉得，你比莫尔勒最出色的药师们还要优秀？”

“或许我确实比他们还要优秀，至少在歌斯特的病情上，请您让我见见他吧，即便我真的无能为力，也不会对你们造成损失。”

伊奥低声提醒：“少爷的病情属于公爵府的**，而且于他而言，他也并不想外人见到他的狼狈。”

艾尔薇：“我答应过凯拉老师，会永远为歌斯特保守病情的秘密。另外，我是不是外人，是去是留，该由他自己决定，不是吗。”

威尔森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柯林公爵府二小姐，当年初见，与一众同辈相比，她无法给人留下任何深刻印象，他能记得也只是因为略知露娜·柯林不为人知的往事。

可如今的她却截然不同，从容，坚定，自信，即便在人群中也能被一眼注意到，难掩风华。

倒是和他的雅歌有几分相似。

艾尔薇见他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思索片刻下决心道：“威尔森公爵，如果我说……‘莫尔勒的玫瑰也可以盛开在大地之心’呢？”

威尔森听到这句话时，神情骤变：“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艾尔薇：“莫尔勒的玫瑰也可以盛开在大地之心，森林之歌将在围城里回响。”

威尔森：“伊奥，出去！”

伊奥诧异地看了二人一眼，退了出去。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的？”威尔森抑制不住情绪，快步向她走来，“你和雅歌，我的女儿，是什么关系！”

这是雅歌给他的第一封信里写的话，除了他没人再见过，艾尔薇既然知道，那只能是出自雅歌之口。

艾尔薇定定地看着他：“我和她的关系很复杂，不便明说。公爵大人，我想见歌斯特，可以吗？”

“告诉我，雅歌她好不好？她好不好？”

艾尔薇见老人那迫切的神情，形势在这一刻仿佛完全逆转，一切主动权都落到了自己手里。

只因为她是他的软肋，她是她的心之所系。

她轻声道：“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就我所知，她很好，一切都很好，只是，只是身体不太好……”

“那就好，那就好……她身体一贯不好我知道……”威尔森颓然，“既然你想，那我就允许你见他，但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密，我的意思是，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柯林公爵府。”

“请放心，一切如您所愿。”

得到公爵的允许，伊奥便为艾尔薇引路，直到走出大厅，他才不紧不慢问：“很好奇您和公爵大人说了什么。”

“这是个秘密。”她避而不谈。

一路上艾尔薇都在不断地走神，这公爵府里的一切都让她陌生又熟悉，她曾在妈妈口中听说过，但从未见过，奇异的熟悉感将二者一一对应，她才发现她对这一切都满含爱意。

——我邀请孤儿院的孩子们进公爵府，父亲闭门不出，我带他们荡秋千，我带他们拆花架，我带他们在楼道间奔跑，碰掉了父亲的藏画，父亲一言不发。

——我有很多个玻璃花房，依次建在父亲最爱的那片草坪上，他喜欢从三楼的窗户眺望，他喜欢一望无际的绿绒，可他更喜欢我。

——我从各城各地收集来的书籍装满了书房，装满了卧室，装满了储物间，装满了父亲的书房，后来这个地方，就成了我的另一个书房。

——母亲离开后，公爵府再不见一朵玫瑰，这四方的天地像座死寂的围城，我哭我闹，父亲不为所动，最后我唱起了母亲常唱的歌，鲜花重绽，比以往更盛。

伊奥带着艾尔薇穿过花园，前方草地上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只隐隐约约可见远处矗立着一座露着点塔尖的高塔。

“请允许我带您飞过去。”他为她披上厚重的斗篷，弯腰伸出双手，背后赫然生出一对冰翼。

艾尔薇想不到他竟是个觉醒混血，作为一位管家，多少有些屈才了。

她点点头：“谢谢，但先让我看看雾里的东西。”

伊奥抱起她低飞入雾障，熟悉的冰花火叶藤蔓在雾里缠绕，如巨蟒翻腾于云海，远比她在图瓦镇森林里看见的范围更广阔，密集到无处落脚。

艾尔薇这才意识到，那一次在森林里，已是歌斯特有意收敛，原来彻底的魔法能量暴走如此疯狂。

水雾沾湿衣物，又结成薄薄的霜，高塔也终于显出真面目。

它的下方缠绕着粗如树干的藤蔓，表面结满白茫厚重的雪霜，只在向阳处露出点黑色的石头质地，塔顶的屋室像冰雪雕铸而成，融化又凝结的冰霜如钟乳石般下垂。

伊奥将艾尔薇放到挑出的阳台上：“除了送食物，我们不被允许靠近，如果您察觉到危险，无论如何请在第一时间离开，不要有半分犹豫，我就在这里。”

艾尔薇听完心里越发不安：“好，谢谢提醒。”

伊奥伸手摁在冰上，脸上冰花纹路浮现，室内外的冰层很快开裂，从屋中瞬移而出，从塔身剥落，掉进雾气中数秒后才听见落地声，一扇不起眼的铁门终于显露。

突然一股能量波动裹挟着冰屑震荡开来，艾尔薇没有防备，直接被击飞了出去，伊奥飞身过来拽住她，抬手结成一个冰盾并快速后退。

第二波更为猛烈的能量迎面撞来，冰盾瞬间被击碎，二人在空中失控地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

“来得不是时候。”伊奥边防边退，直到落到草地边缘的树下，他从储物匣中取出一瓶【疗愈】递给艾尔薇。

能量破空的轰鸣让人耳朵嗡嗡作响，艾尔薇接过喝了，担忧问：“他怎么样了？”

伊奥坦言：“无法确定。”

虽然已经渡过了能量暴走最强烈的时期，逐渐趋于平和，但依旧致命，即便哪天少爷再也走不出高塔，他也并不会感到意外。

艾尔薇：“我希望你能把他这些年的情况告诉我，最好能详细到每一次的起止时间和具体情况。”

伊奥：“您的问题逾界了。”

艾尔薇抿唇，有所保留道：“我正在学做【消隐】，请为我保密。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伊奥诧异地看着她，良久开口说：“少爷体内魔法能量暴走最早能追溯到他两岁的时候，严格来说这才是他的初次失控，后来随着实力增长，逐渐能加以控制，直到两年前再次失控。

543年8月15日，他在前往巴顿城的路上遭到了袭击，战斗中魔法能量暴走，杀死了在场的所有人，整整两天一夜没有人能靠近他们遇袭之地。第三次是在……”

那时还没有这些藤蔓，其实它们是歌斯特刻意催生用于卸掉能量的，否则刚才威势将强烈数十倍。

艾尔薇听后默默计算时间，从频率来看，凯拉老师估计的“两到三年”已经很保守了，还是在他完全听话的情况下，但现在看来，这位病患很有自己的想法。

一年半。

一年半内一定要对【消隐】的配方进行升级，哪怕达不到特级。

他失控时的能量太过惊人，今天见到的一切甚至令她怀疑他体内的核心纯度已经达到了特级，只是身体承受不住，魔法纹路仍停留在高级。

如果他没有这么强，或许还不至于……可这真的是一个正常混血能达到的强度吗？

艾尔薇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同角度的思路来回拉扯着她。

在伊奥看来，这副表情凝重而沉稳。

她问：“再喝一次【消隐】有用吗？我可以再制作一瓶。”

伊奥摇头：“之前因意外已经试过了，无效，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待到一切平息，他带着艾尔薇重新上塔，用力推开铁门。

艾尔薇也终于看到了房间的全貌，里面的布置一应俱全，只是床与桌椅等等家具都是铁制的，被焊死在地上，显得室内昏暗冷寂，充满病气，毫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