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师的献礼 第112章 梅希夫人

灵柩渡过冰湖，穿过静谧的长街。

街道两旁站满了低头默哀的人，像冥河畔的引路灯。

布兰博城尘封已久的光明女神殿缓缓打开了它的大门，扫尽尘埃，燃起一盏又一盏烛火，它被废弃多年，却依旧保留着原来的辉煌。

不少人从全国各地赶来悼唁，有凯拉老师生前的朋友，也有她的宿敌，他们设想过很多她离开的方式，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艾尔薇和芙兰一直守在灵柩旁，伊尔斯来过一次，他不让她出门就是不想看见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可是他也很清楚，瞒不住，拦不了。

直到那一天，阿罗克赶来了。

长途不眠不休的奔波让他憔悴不已，风雪冻住了眉眼，浑身上下寒意逼人。

老师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他，唯独这一次没有，她瞒着所有人孤身来到布兰博，或许在出发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想好了自己所有的结局。

“我要带她走。”他抚过灵柩，就好像她还在。

芙兰：“去哪里？”

阿罗克递给她一张信纸，那是老师走后的第五天他收到的，这个时间差也让他完全错过了来救她的时机，在赶来的途中得知了她的死讯。

信上只有一句话：把我葬在金水湾。

只是金水湾在哪里，他也不知道，至少从未在兰蒂斯国听说过。

艾尔薇却道：“它在艾勒森林中圈和核心区交界处。”

她拿出纸笔为他画了张简易地图，并勾出很多道虚线。

“这些是空间裂隙，你过去后应该能感知到的，可以很快抵达目的地。”

阿罗克接过：“谢谢。”

他将灵柩收进自己的空间中，这个空间只能容纳毫无生命之物，当它完全消失于自己面前时，他也绝望地闭了闭眼。

无数个细节都在不断提醒他，他的母亲永远离开了自己。

“兰，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他看着自己的妹妹。

芙兰却再次摇头：“我要去拜格家族，即便她已经离开了，很多事情都不再有意义，但我还是要去。哥，在你走之前，帮我把母亲的笔记带走，放在这里我留不住它们。”

“好，照顾好自己，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阿罗克用力抱了她一下，转身离去。

离开光明女神殿的艾尔薇在布兰博城找了很久，来到一个门上挂着两束槲寄生的邮局，她把双翼项链包好夹进笔记的书封中间，递上前：“你好，请帮我寄出去。”

邮局人员：“请问收件人和地址是什么？”

艾尔薇：“请走蛇鳞道，寄到红叶村，收件人，聆。”

听到路线和村落，对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请放心，一定送达。”

走出邮局，艾尔薇正好碰见一大队车马穿过街道，只见头不见尾，车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甚至还有不少旧家具。

她被拦住，停下来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却惊讶发现这些家具有些眼熟，如果她没记错，它们貌似是……柯林公爵府的？

迟疑片刻，她还是向着车队最前面追了上去，跑得气喘吁吁，也在车厢里看见了意外的人。

梅希夫人倚着窗子，单手支颐：“这不是艾尔薇吗，杀了我丈夫和儿子的人。”

她没让马车停下，艾尔薇只能一直小跑才能跟上：“您，已经，知道了吗。”

“喜讯和噩耗总是传得比任何消息都要快。”

从她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对自己杀人一事的态度太过暧昧，艾尔薇试着问：“您不想，找我，报仇吗？”

“报仇？”梅希哼了一声，“托你的福，我可以名正言顺回家了，与其等新的柯林公爵上位将我赶出来，倒不如先走一步，不过——布兰博城将来也不会太平，哈哈哈哈！”

沃森刚继任的时候，露娜带走大量资产，柯林公爵府远不如表面那般风光，她的父亲想要攀附权贵，沃森想要资金，于是她就像一个交易中捎带的物品，被塞进了欧赛城。

要不是当年没能顺利逃婚，可能她现在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把孩子养得歪斜扭曲，每天盼着自己的丈夫早死。

寡妇丧子，是一种赞美！

艾尔薇：“这座城，现在，远比我想的，要平静。”

她以为兰蒂斯城在面临西莉亚弑君后很会有所行动，但目前看来还没有开打的迹象。

梅希：“你还不知道？威尔森公爵带人在王室回兰蒂斯的途中发起伏击，突然出现的第三方人马带走了王后和双生子，也就是说，现在谁都动弹不得了。”

西莉亚控制住霍克却失去了其余的王储，意味着她不能轻易杀了这个傀儡帝王，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活着的作用比死去要大，至少他的命令兰蒂斯骑士团暂时还能听一听。

王室的拥护者们也不会轻易对西莉亚出手，而以交涉为主，逼急了她再次弑君，王位空悬，现在同仇敌忾的战友可能下一刻就起兵相争，整个帝国都将失控，这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有人都在极其勉强地维持着表面平和，任凭底下暗潮汹涌，谁也不知道格局什么时候会被打破，胜负手似乎落在了最先得到小王储们的势力手里，可没人知道底是谁带走了他们。

艾尔薇猜测，或许赫尔维亚公爵府出手拦截是歌斯特发现异状后做出的安排，但他是如何说动威尔森的，不得而知。

梅希夫人的马车向前驶去，她的声音也逐渐飘远。

“过一天算一天吧，艾尔薇，谁知道这个国度什么时候会崩溃。”

艾尔薇在街头站了许久，转头去杂货铺买了条麻绳，在冰湖上凿了个大坑，把绳子的一段系在自己腰上，打了个活结，另一端系在一个半人高的石雕上，打了个死结。

她的水球将石雕包裹，直接丢进冰洞，飞速下坠的石雕将她也一把拽进了水里，冰冷的湖水疯狂灌进口鼻中。

薇薇，你要醒过来……接下来的路我恐怕不能陪你一起走了，醒过来吧……

如果可以，她很想和她回到柯林公爵府，把继承人的比赛打完，可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必须要去确认。

岸上火光来回晃动，众人呼救：“来人啊！来人——！柯林小姐投湖自尽了！快来人救命啊！”

早在她在冰上开洞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切，他们原以为她蓄意报复布兰博总会，可万万没想到竟是把自己弄到水里去！

湖水寒意彻骨，夺走了艾尔薇的所有呼吸，在一片死寂里，耳畔又响起了空灵的“叮——叮——叮——”。

聆循声而去，一直向前走，似乎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带她走过一地星河，光怪陆离的景象飞速流逝，她像个人间过客，以近乎冷静的姿态面对兴衰更替。

只有濒死才能回去，她用了三次验证这件事。

即将被拽入湖底的艾尔薇倏然睁眼，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开腰上的绳子，却在逐渐上浮的过程中失去了意识。

从冰洞上透下来的光映入她暗淡的双眸，这次……或许……

逆光里似乎有一个身影在拼命朝自己而来，她闭上眼的那一刻，被人狠狠拉入怀里。

空气随着胸口的一次又一次按压灌入肺腑，好像有人一直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艾尔薇！艾尔薇！醒醒！”

她终于再次睁开眼，猛地咳出一大口水。

“你是疯了吗！”他用力揪住她的衣领，“老师不是你害死的！该死的是我！你跳什么湖！”

艾尔薇被兰特晃得眼前一花，差点背过气去，他一下子又慌了神，只怕刚被自己捞上来的人马上又要被自己弄死了，立刻用干衣服将她裹住，抱起来直接冲向总会。

她沉沉地闭上眼。

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