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扶着阿星来至一处小树林,寻了块干净之处坐了,见他无甚大碍,方始放下了心。星月光下,四周一片阒寂,偶有虫鸣声声,唐糖静下心来回思这种种遭遇,心道:“此处怪异之极,自遇到兔仙人之时便觉有异,但这一切显是皆冲阿星而来,并非针对我,也不知这家伙是怎的一回事!难道是那心魔作怪?”又转头看那阿星,此时的阿星又已然陷入昏沉,紧闭着双目斜倚着树木沉沉睡去,眼角犹自带着泪痕。唐糖心中一软,自包袱中寻了件新衣裳欲要给他披上,犹豫了一番却还是又收了起来。又轻轻推了阿星一把,唤了一声,不见反应,便将短剑置于地上,凑近了他脸颊。那张大脸近在眼前,呼气可及,唐糖不觉一阵心慌,顿时满脸通红,转过头深呼吸了几口,便凝神静气,口中念念有词起来。待得心无杂念时,便将劲力聚于手指,瞬间朝阿星眉心点落。
唐糖一指点落,再入阿星神识之境,穿过一片黑暗,眼前春光再现。唐糖无暇赏玩春景,捂着耳朵躲开了那一群吵嚷的女子,又绕过了那两座金银大山。又走了也不知多久,却见沿途风光倏忽变换,诡异莫测,时而艳阳高照,时而阴云密布,时而群山叠翠近在眼前,又时而瞬间远离,一时变化莫测。正行之际,忽闻前方水声,不远处现出了一条清江,夹岸桃花盛开,缤纷落英逐水而流。唐糖心中一惊:“这是桃花江!”继续沿岸而行,不久眼前便现出了一座恢弘寺庙,那庙门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却是桃花庵。唐糖心中惊疑,这桃花庵早已被阿星祸害的破败了,怎的还能如此完好?低头细思一阵,猛然醒悟道:“这是还未破败的桃花庵,那此时----最少也是十年前了!”想至此,唐糖心下大喜,紧走几步来至庙门前,还未曾敲门,便见那大门“忽”的一声打开了。大和尚、小和尚约有十余人齐自那庙中蜂拥而出,尽皆神色慌张,也不看身旁的唐糖一眼,只是口中嚷嚷道:“这年头还有人跟和尚化缘,连脸都不要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正欲开口询问,却突闻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姑娘终于来了!”
唐糖一愣,却见自那门内由两名小和尚搀扶着走出一位老僧。那老僧须发皆白,脚步蹒跚,正自对着唐糖微笑。
唐糖惊道:“老法师是与晚辈说话?”
老僧笑道:“废话!这里尽是和尚,只有你一个女子,不与你说话还能与谁?”
唐糖脸一红,施了一礼,正待说话,那老僧又笑道:“姑娘一路辛苦,莫要耽搁了,你所寻之人正在大殿礼佛!”
唐糖心中更惊,说道:“老法师如何知道我来此处的目的?”
老僧又笑道:“快去,快去,莫再耽搁!”说罢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便由两个小和尚架着飞一般的走远了。唐糖欲要追问已是不及,只闻那老僧的惊呼声远远传来:“徒儿慢----慢一些,为师的身子骨受不了-----”
唐糖迈步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雄伟大殿,檐廊曲折低徊,僧房禅堂遍布,规模不小。不远处一树桃花如火般怒放,传来阵阵幽香,唐糖心中不觉一喜,暗道:“这家伙好福气,只是可惜了这般好的庙宇!唉,美中不足的却是不见树下的那口大锅,想必是他后来才做的。”想至此便嘻嘻笑个不停,四下看了片刻,身子一纵几个起落来至殿门前,掩着身子偷偷向内偷瞧。
人已散尽的大殿毫无声息,再不闻往昔梵音。曾经的人身着一袭青衫,背负着一身过往,右手紧握着一柄漆黑长剑,长跪于佛前,沉默不语。
唐糖看得真切,那熟悉的背影正是阿星,心中大喜,暗道:“这家伙怎的如此虔诚了?且不管这些,此时还是找那心魔要紧。”正在胡思乱象之际,猛听得一声沉喝:“姑娘是何人,因何在此窥探?”
唐糖一惊:“咦,这家伙怎的发现了我,却又仿似不识得我一般?哦,是了,此时他确是不识得我,却怪不得他!”想至此又顽心突起,暗道:“我若在他的神识之内欺负他一回----又会如何?”嘿嘿一笑便一纵而至阿星背后,猛伸手向他颈后抓去。
唐糖方一出手,便闻耳畔一声怒喝:“放肆!”这一声便宛如深山虎啸一般,唐糖只觉一阵意动神摇,双腿一软险些便坐在地上,随即又觉眼前一花,跪在佛前的人影已消失不见。唐糖大惊,脱口而出道:“人呢?”正在惊疑间,猛觉背心一阵剧痛,一柄长剑自前胸透出。唐糖一声大叫,再睁眼却见眼前的阿星依然沉睡不醒,漫天星光依稀自树影间透泻而下,已是自神识之内退出。
唐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检视一番并未见身体有何异常,方始放下心来,只觉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胸口处又隐隐传来阵阵刺痛。唐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抬腿踢了阿星一脚,骂道:“狗奴才,你怎敢伤我!”又打了几拳方始长出了一口气,掏出一枚丹药服了,又歇了许久,胸口刺痛方始舒缓了些,心中暗道:“方才那一剑----怎的会如此?阿星明明没有丝毫内力的,想必又是那心魔作怪,定是如此!”如此安慰了自己一通方才放了心,但隐隐又泛起丝丝寒意,不觉又望向沉睡中的阿星,看了半晌,方才红着脸喃喃道:“其实这人长得也不丑嘛!”色心一起,惧意尽去,轻轻来至他身前,凑到脸前又仔仔细细看了起来,看了良久,不觉心中一动便闭上双眼,红着脸、努着嘴巴凑向阿星的脸颊。
正在此时,忽听阿星一声轻吟:“哎呀,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唐糖正自意乱神迷,闻听此言,猛地睁开双眼,阿星一双迷茫的眼睛正呆呆盯着自己。唐糖一声怪叫,一颗心险些便跳了出来,急忙背过身去,只觉浑身上下宛如着了火一般,一时慌的手脚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阿星仍自不开眼的问道:“公子,你方才想做什么?”
“他妈的,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要这个时候醒,去死吧!”唐糖被他问的恼羞成怒,一声暴喝,反身便是一掌,正中他胸口。阿星一个身子飞出了三丈多远,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直接便背过气去。
唐糖怒气未息,又纵到他身边,抬掌便打,掌还未落便见他脸色苍白,口角流出了一丝血迹,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这一掌似乎重了些----”停了片刻,又怒道:“狗奴才,不识抬举!”说罢一掌击落,却是未用真力。
唐糖打了几掌,便觉心口再度传来阵阵刺痛,竟有愈发严重之象,无奈只得住了手暂行调息,待得再睁开双目时已是东方发白。
唐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只觉胸口虽已无刺痛之感,却是凭空添了一股寒凉之气,试着运转一遍内息,并无凝滞之感,便也不去管它了,转身将阿星唤醒。
阿星歇了一晚又恢复了往昔的欢喜跳脱,冲着 唐糖嘻嘻一笑,还未说话,唐糖感激止住了他,轻声问道:“昨夜之事,你还记得么?”
阿星挠了挠头,笑道:“这善人村有古怪-----”于是便将昨夜遭遇又述说了一遍。
唐糖点了点头,道:“还记着别的事么?”
“我还被你打了!”阿星猛然瞪圆了眼睛。
唐糖急道:“我那是救你。你可知道,你昨夜的心魔犯了,若非我将你打晕,后果不堪设想呀!你还记得别的事么?”说罢脸上又升起两朵红云。
“哦,原来如此,这心魔 当真厉害,害我被你打晕了两次。其他还有什么事?”阿星一脸的茫然。
唐糖听他如此一问,方才放下了心,点头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