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看着眼前昏死的阿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周遭环境也已起了变化,一丝冷雾泛起,原本星星点点的灯火近在眼前,此时却又仿似远在天边,飘飘渺渺,若虚若实。唐糖吃了一惊,此地怪异的紧,不可久留。回头欲寻归途却已是杳然无可寻处,这可如何是好!唐糖思索了半晌仍是毫无办法,不由得一阵恼怒,暗道:“今日已然如此,既然归路已失,那便只得前行,我倒看看此处到底是何人作怪!”打定了主意,伸手戴上了鹿皮手套,摸了摸囊中的暗器,心思稍定。又弯腰不断拍打着阿星,许久方才将他唤醒。
阿星悠悠醒转,一双满是惧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唐糖。
唐糖心中着恼,喝了一声道:“有你家公子在此,万事不必怕!”
阿星有气无力的道:“你便弃了我,自行逃跑吧!我只会连累你------”
“你休要激我,你我既一起来便该一起去!眼前之事,只要你我同心齐力,必能找到出路,千万莫要泄气!”说罢扶起阿星,大步继续向前而行。
阿星跌跌撞撞跟着唐糖而行,诸般往事又再次袭来,昏昏沉沉中又梦回少年时,一时间脑中纷乱如麻,没走多久便只觉头痛欲裂。阿星强自撑持着身体,口中喃喃低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呀,如何是好呀?”
唐糖听他嘟嘟哝哝胡乱说话,也听不清说些什么,只道是他怕的紧了,乱了方寸,不由得怒道:“休要害怕,事已至此,怕也无用!”一把拉住他继续前行,周遭雾气已是越来越浓,原先灯火尽已消失不见。行了许久,眼前又现出一座宅院,灯火辉煌,又自中传出丝竹之声,伴着男男女女的笑声。一女子立于门前,面上笑意满满,见了二人便不住地招手呼唤。
唐糖扶着阿星来至近前,见那女子浓妆艳抹,意态轻佻,却不似正经人,便低下了头,装作不见径向前行。
阿星直直愣愣的看着那女子,口水都要流了下来,用力拉住唐糖的袖子,说道:“公子且住,那位姑娘在唤咱们呢!”
唐糖看着他一脸痴相,不由大怒,骂道:“你这狗才,方好转了些便又动了色心,那女子不是正经人!这等时候,这般所在,你还敢胡思乱想,当真是不要命了!”说罢更不理他,拽着他往前便走。
阿星便如个癞皮狗一般,用力向后撅着屁股,死活不再走了,口中嘟嘟囔囔道:“方才那小童说的清楚,叫咱们见人便问,待我上前问上一问!”说罢挣脱唐糖的手,便摇摇晃晃向那女子走去。阿星来至女子身前,深深施了一礼,问道:“小生阿星,敢问姑娘,这钟员外家在何处?我等外乡人欲寻个善人家借宿。”说话间,两只眼睛不住地在那女子身上偷偷打量,却是越看越爱。
那女子娇娇一笑,说道:“公子太客气,你如去那钟员外家,只需前边左转,见人即问,他自会指点你路径。不过我们这里唤做善人村,人人皆是善人,公子又何必去那钟员外家,在此歇息也是一样。俗话说得好,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莫浪费了良辰。来,随我歇息去吧!”说罢挽着阿星的手便向里走去。
阿星笑嘻嘻跟着那女子,还不忘向唐糖说道:“公子,你也来吧”
唐糖大怒,骂道:“狗奴才,这是何等地方,你不分轻重,还敢贪恋女色?”正说间,猛见那女子脑后,在一头乌发遮掩下又显出了一张脸来,对着唐糖诡异一笑。唐糖惊得退后了一步,急将暗器扣在手中,向阿星大叫道:“快回来!莫跟她走,那是美人计!”
阿星嘿嘿笑个不停,说道:“我宁可中美人计!”
唐糖不住地叫苦,急的都要哭了出来,怒吼道:“狗东西,快回来!”阿星啐了一口,脚步一刻不停。唐糖再也不敢耽搁,一跃至那女子身后,伸手便向那女子后背抓去。
那女子脚步不停,随手向后一挥,一片冷雾瞬间便将唐糖包围。唐糖急向后退,再看时,二人身影早已不见,身前屋宇也是无影无踪。唐糖呆呆愣愣,半晌无语,心中不住地叫苦:“这狗东西贪财好色,只会坏事,便不该带他在身边!如今又被那妖女骗走,定然是活不成了!”又想了半晌,还是半点主意也无,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最后无奈,便抹着眼睛继续前行,心中将那阿星骂个不停。又走了片刻,眼前又现出一处屋宇,院中熊熊火光映着一张老人衰老的脸庞,却又是回到了老铁匠门前。
唐糖看着那老铁匠,登时心头火气,拔出短剑便向那老人扑去。
老铁匠不惊不惧,只是笑道:“公子怎的又回来了?难道还未去借宿么?”
唐糖怒道:“老东西,你给指点的好路!前方左转,前方左转,转来转去原来是一个圈,还令阿星被人骗走,你是何居心?我先斩了你这老贼!”
正欲动手,猛听得背后一阵脚步声响,阿星呼呼喝喝跑了过来,口中不住地喊着:“老子被骗了,被骗了,都被骗了!”他呼喝着自唐糖身前跑过,也不说话,宛如疯了一般,对唐糖更是视如不见,径来至老铁匠身前,一声大喝:“老家伙竟敢暗算!”说罢挥拳便打。
唐糖见了阿星无恙,心下大喜,又见他气势骇人,不由得赞道:“好狗才,终于像个男人了!”虽是欢喜无限,但看着阿星两只冷眼寒光四射,不由得心中又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不知不觉间,一股莫名寒意笼罩了全身。
阿星一拳挥落,眼前老人便如烟一般消失不见。阿星一怔:“嗯?”就在疑惑之际,四周冷雾涌绕,转眼间已将二人包围。
阿星不断向空挥舞着拳头,如痴如狂。猛然间,冷雾中传来一声咳嗽,面前便隐隐现出一位老人,身高八尺余,一张紫红色的面庞,留着五绺须髯,目光炯炯,整个人身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阿星看着那老人,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惊叫道:“父----父亲!”
老人一声厉喝 :“逆子,你还有脸叫我!哪个是你父亲,我可没你这般逆子!”
阿星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不住地叩首,喃喃说道:“儿不孝,如今已知错了------”
“晚了,都晚了!”那老人不住地叹息,随即眉毛一挑,厉声道:“我便毙了你这逆子!”话音方落,一掌袭向阿星。阿星仿似痴傻了一般,竟不知躲闪。
一片冷雾穿过阿星身躯,阿星一声痛叫,仰天栽倒。
唐糖大惊,急向前扶住阿星,说道:“你怎的了?”
阿星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对唐糖的说话仿似不闻,只是口中犹自迷迷糊糊地叫道:“父亲,父亲-------”
唐糖顺着阿星眼光望去,眼前哪里有什么人,唯见冷雾凄迷,不由急道:“你莫要发疯,这里哪有什么人了!这是幻境,你且稳住心神,莫要胡思乱想------”
话音未落,阿星突地挣脱唐糖,又扑倒在地,口中唤道:“母亲,你老人家怎的也来了?”此时的阿星深陷幻境之中,眼前幻象迭生,耳中又传来颤巍巍的声音:“可怜的孩儿,事情为何会如此呀!”随后便是呜呜哭泣之声 。
阿星一时语塞:“我-----我-----”却是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扑倒在地,已是泣不成声。
正自心神迷乱之际,眼前冷雾中又现出一位老僧,戟指骂道:“孽徒,还认得为师么?”
阿星一惊,抬眼观瞧,随即便浑身颤抖个不停,显是惧怕到极点,不住哀求道:“师尊,师尊饶命-----”
老僧一阵冷笑,道:“你下山之际如何承诺的,下山后你又如何做的?你违了师命该当如何?”
“我-----我----徒儿知罪了,还望师尊开恩------”阿星一时磕头如捣蒜。
老僧哼了一声,道:“既已之罪,为何还不自尽?难道要为师出手?”
纷乱的的幻境,迷乱的时间,错乱的情感,纷至沓来,阿星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怔怔出了半天神,猛然一声长啸,手掌不由自主按上了剑柄,作势便欲拔剑。
唐糖眼见他状类癫狂,心知不妙,再也不敢耽搁,一把便拉住他的手,又在他颈中重重打了一掌,满以为可以将他打晕,却不料阿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猛回头盯着自己。唐糖一愣,自语道:“怎的不晕?这回可是用足了力量。”
阿星抚着脖子,一双冷眼死死盯着唐糖,半晌方才沉声道:“你是何人?”
闻听此言,唐糖只觉又惊又气,又在他颈中打了一掌,骂道:“狗奴才,你说的是人话么?”
阿星眼中现出迷茫之色,似是在竭力思索,想了半晌便痛苦的抱住了头,口中呜呜叫个不停,宛如野兽哀鸣。情况危急,唐糖再也顾不得跟他说话,只是运足气力,对着眼前迷雾便是一剑劈出,又将早已备好暗器尽皆打出,随后便拉着阿星拔腿便跑,只闻身后传来阵阵冷笑。
二人跑了也不知多久,终于见得迷雾消散,再辨方位,却已是身在善人村村口,一块写着“善人村”的大石头仍旧矗立道旁。唐糖长出了一口气,又看看身畔的阿星,只见他双目呆滞,浑如傻了一般,便不由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安全了,终于安全了!”说罢,又回望了善人村一眼,却依旧是灯火点点,安静中透着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