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暖风起,撩动山顶碧草如波浪般涌动,一时满眼春意。
鬼啸天下,好古怪的名字!
唐糖施了一礼,客客气气地道:“在下远道而来求取‘曼珠沙华’,只为救朋友性命,我那朋友全家为人所害,他自己也身中异毒昏迷不醒,我等欲救醒他查明真相,绝非为一己之私,还望阁下仗义相助,施以援手!”
鬼啸天下此时方才转过头来,倒把唐糖吓了一跳。原来那黑袍掩盖之下竟空空如也,只是一处黑洞仿似深不见底一般,从那处黑暗里透出两道红光,诡异之极。唐糖看的心里一寒,不觉退后了一步。
鬼啸天下冷冷地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唐糖急道:“同为江湖同道,义气为重,遇此等事又岂能袖手?传出去岂不是惹江湖人笑话、有愧于侠义道?”
鬼啸天下道:“我这个样子连人都不是,说什么侠义道,我便袖手又如何?你欲救你的朋友,我也要救我的朋友,你告诉我,他们谁应该死?”
唐糖一时哑口无言:“这个···”
鬼啸天下接着道:“如要取此花却也不难···”
唐糖大喜道:“阁下想通了?”
鬼啸天下道:“你们不妨以武力夺之,若你们胜得我,我的性命都是你们的,何况此花?”
唐糖叹了一口气道:“那岂不是害了你的朋友?救一人却又害一人,于心何安?”
鬼啸天下竟然笑了起来,宛如枭鸣,听得唐糖直起鸡皮疙瘩。笑罢,鬼啸天下方道:“听你之言仿似便能胜我一般!虽说我无把握胜你们,但你们要胜我恐怕也得留下一条性命···”
唐糖道:“在下绝无此意!”叹了口气接着道:“胜败又有何用!终须··终须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鬼啸天下道:“这些年不少人来此夺取此花,还从未有人如你一般···你很好!”
唐糖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罢了,我想你那朋友也急需此花救治。我大哥也曾教我,上天有好生之德,行走江湖之际凡事须存一丝仁念。”
鬼啸天下道:“可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存仁心又有何用?”
唐糖道:“可是天地也有情啊!”
鬼啸天下奇道:“哦?”
唐糖接着道:“万物赖天地而生,你想,天地若无情,又岂能自损以奉万物?”
鬼啸天下笑道:“这也是你大哥教的?”
唐糖道:“是”
鬼啸天下道:“不错,唐啸也是个好人”
唐糖一惊道:“阁下识得家兄?”
鬼啸天下道:“有过一面之缘,欠了他一份人情”
唐糖大喜,道:“在下失礼了,望仁兄勿怪。”
鬼啸天下道:“无妨”
唐糖笑道:“不知仁兄何以识破我身份?”
鬼啸天下道:“你手中的剑当年本为唐啸所有,你既执此剑必与唐啸关系匪浅,再听你言谈,也便猜得一二”
唐糖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把剑却是声名不小”
鬼啸天下道:“剑因人而名。你不问我如何识得你兄长?”
唐糖笑道:“仁兄若愿说自会说的”
鬼啸天下点点头道:“好”随即顿了顿,道:“那我便不说了罢。”
唐糖不禁一愣,此人性子当真怪得紧。
鬼啸天下接着道:“若看唐啸面上,此花本可以相让,可是此花于我干系重大,还请见谅!况且这花还未开放,药效不佳,你们来得早了!”
唐糖略感失望,转念便即释然,拱了拱手道:“仁兄不必介怀,我理解得,我们另寻他法便是,想这天下之大,必有其他医治之法!”
鬼啸天下点了点头,道:“不错,确是还有其他办法!”
唐糖闻言大喜,便道:“仁兄如此说,必是知道医治之法,还请仁兄指点!”
鬼啸天下道:“此谷深处有一片竹林,其间有一物,名唤毒角鬼龙,其头上之角有解毒之效,你们只需取得毒角,将其研成粉末为你朋友服下即可,谅可救你那朋友”
唐糖不禁半信半疑,鬼啸天下看出她之心意,便道:“你那朋友所中也无非是世间之毒,那毒角必能解得,不必怀疑。”
唐糖喜道:“如此最好!却不知这鬼龙是何种怪物?”
鬼啸天下道:“这鬼龙本生自黄泉,数百年前来至此地,颇具灵性,你们取得毒角即可,还望勿伤它性命。”
唐糖心中狐疑,暗道:“这怪物却也不知好不好对付,想那黄泉妖物又岂是易与的?”虽是疑虑,却也再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道:“多谢仁兄。”
鬼啸天下道:“不必谢,你们去罢!”又向阿星冷冷地道:“你也很好!”
阿星嘻嘻一笑道:“我家公子最好···”
鬼啸天下一声冷哼,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唐糖朝鬼啸天下拱了拱了手,转身携阿星而退,待走的远了回头又偷偷瞄了一眼,只见一株孤松下,一人呆呆对着‘曼珠沙华’一动不动,轻风拂动碧草,翻涌如浪,心中不觉生出一股凄凉之感。不知此人在这深山老林中等了多少年,其间又经过了多少风霜,但看那地上的白骨显是已有不少岁月;又不知他那朋友如何了,是否也如沙大虎一般?唐糖看着那人,只觉说不出的孤独,又看看身畔的阿星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觉微微苦笑:人若想活的开心,心事绝不可太多。心中感慨了一番,便拉着阿星转身下山。
二人下了山,继续沿着小路向谷中深入,又翻过了一座山岭,还是不见鬼啸天下所说的竹林,又行走了片刻,眼前现出一处篱笆小院,两间茅草房,掩映于烂漫花树之间。二人不禁大喜,未想到此处竟有人家,果真是荒山野林多隐逸。
阿星一溜小跑赶到门首,却见柴扉虚掩,阿星大呼了一声,只闻山谷回音,更不见茅屋中有任何动静,阿星挠了挠头,推开柴扉迈步而入,唐糖缓缓跟随。
那屋中更无一丝人气,空空荡荡的,除一张床外再无他物,唯在床头墙上高处挂着一只木桶,桶底一条软管延伸到床头,拐了个弯儿又轻轻挂在墙上,却不知是何物,有何用处。
阿星道:“公子,此处倒可做个歇脚之处,我看咱们便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再去寻那鬼龙如何?”
唐糖摇了摇头,道:“日头还未落山,休息却还太早,我们再往前探查一番,若还是不见那毒龙再回此处落脚也不晚。”
阿星叹了口气道:“何必为了一个沙大虎如此拼命,值得么?”
唐糖黯然道:“沙大虎此番遭难,多少与我有些关联,若是我不逼迫于他,他又岂能带着家小背井离乡,也便不会出事了···”
阿星见唐糖一脸愁容,便劝道:“这也怪不得你,有心人若想害他总能找到机会!”
唐糖叹了口气,道:“我们走罢!”
阿星一惊道:“真走?”
唐糖怒道:“废话,这还有假?”说罢,转身便走,阿星无奈也只得跟着。
二人刚出得屋,便见一条大汉撞开柴扉,晃晃悠悠,脚步不稳就如喝醉了一般走入院中。那大汉生的高高瘦瘦,身上穿了一件虎皮袍子,脏兮兮的毛都卷了;脸色蜡黄,便仿似大病了一场,双眼呆滞,魂不守舍,唯有一副虬髯却是威猛。
唐糖心内一惊,想必这便是此处的主人,未经允许便进入人家,这却是失礼了,唐糖赶紧拱手道:“小弟唐糖,赶路至此,误闯贵府还请勿怪!”
那人仿似不闻,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连眼皮都没抬,便如没看见两人一般,进了屋身子一歪便躺在床上,直砸的那床‘嘎巴’一声响,便似裂了一般。
唐糖呆立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此人竟如此无礼!
阿星大怒,大步跟上去,向那人道:“我家公子以礼相待,你这人怎的如此?连话也不说一句!”
唐糖喝住阿星,仍向那人施了一礼道:“在下唐糖,多有得罪,还请阁下勿怪!”
那人终于发出了一声叹息,算作回应,也不知他是要表达何意。
唐糖也是奇怪,难道此人喝醉了?却不闻丝毫酒气;难道是生了病?这倒有可能!
阿星走到那人身床前,大声道:“老兄,你就不能吱一声么?”那人仿似不闻,声息皆无。
阿星大怒,抓住那人的肩膀猛烈摇晃,直震得那床哗哗乱响。
那人仿似不耐烦了,终于又叹了口气,努力张了张口似乎要说话。
阿星满脸期待,大喜道:“老兄你终于要说话了!”
那人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吱”
“他妈的!”阿星气的险些昏了过去,唐糖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