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看着那阵烟,提醒道:“十二点半了(晚上时间),今天是8月11日了。”
莫然抱着膝头坐着,下巴抵在胳膊上,不言不语。
“别忘了给福利院捐钱。”
“好。”莫然挤出一声。
“下午请假,买束漂亮的百合花去墓地拜祭。”
“嗯。”莫然眨眨眼,不敢让眼泪流下。她知道,母亲不想看到她哭。
王丽叹息一口气,“然然,答应妈,以后别再过了24点回家,妈害怕。”
莫然那颗泪终于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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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那盏灯迟迟不灭。
王丽叹口气,隔着房门轻声安抚:“然然,睡吧,妈在这呢。”
莫然伸手关掉灯,拉高被子遮住鼻口。
一闭眼,便是噩梦。
心不平,便是地狱。
即便阳光洒在薄被上,一夜的阴气被烘烤干净,莫然依然感觉自己处于潮湿中。
她把被子掀开,蜷缩成球,想让阳光烘干自己。
搁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出声,她摸出来,点开微信。
沈自横说:【莫然,昨晚加班辛苦,今天可以晚些来。】
莫然扔开手机,苦笑了一下。
成为资/本/剥削家的沈大老板,话里话外断了她今天调休的路,从前那副关爱学妹的友好学长,如今已经化为记忆里的碎渣。
“你大爷!”莫然无声地骂了句,就下床梳洗。
她推开房门,客厅里静悄悄得,鼻尖的檀香味倒是比平常浓厚了一倍。
冰箱门上贴着一张字条,母亲说:【然然,我先去庙里,早饭你自理。】
莫然憋口气。
她翻出酸奶,撕开瓶盖,一口闷干,然后撕掉贴纸扔进垃圾桶。
临走时,她回首望了眼那暗色的骨灰盒。然后,门“嘭”得一声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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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出租车停在名望大厦前。
名望大厦是本市最著名的烂尾楼,传言开发商盖到一半卷了钱跑到国外,政府收回低价拍卖,最后被其他开发商改造成了写字楼。同比相同地段,这里租金便宜,创业公司尤爱扎堆。
租金便宜的一大弊端是,物业管理混乱。本该在门口站着的保安,一大清早就躲在小房间里喝茶看直播,不去盘问进出的人。
莫然走进电梯,抬手就按了八,电梯还没关上,就被一个男人蛮横挡住,随后贯入三个男人。
他们进了电梯,推推搡搡地,像是打架。
莫然皱着眉退到电梯角落。
“傻子,你按电梯啊,杵着做什么!”
“你没长眼,看不到‘8’亮着红光。”
“骂谁不长眼呢,找抽是吗?”
两人一言不和,又开始互相推搡,完全不顾后面的莫然。
剩下那两个人,各拉住他们的胳膊,劝架道:“想打到上面再打,自己打自己人算什么本事。”
“回头被鬼哥知道,你们从出来就一直打到现在,他铁定让你们滚蛋!”
那两人一听这话,老老实实站住了。
莫然听着这人嗓音有点熟,抬头向前望去,一头黄发入眼。
那留黄发的,正巧这时回头,见到她先是一愣而后嘴角撇出意味不明的笑。
莫然眼神往旁边躲避。
刚刚要打架的男人摸出烟,想吸两口解气。
黄发男瞧见,低声喝止:“别抽,没看见禁烟标志!”
“cao,抽烟也他妈的碍着你眼了?鬼哥有说不让抽烟吗?”
“鬼哥没说,是我奶奶前两天看新闻,看到一名男子在电梯抽烟导致发生火灾惨死的报道,我他妈的还不想死,你别连累我!”
“我cao,有那么邪乎?你别瞎几把乱说。”
黄发男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并表示他奶奶绝对不会骗他。
那人吓得赶紧把打火机塞回自己裤兜里。
电梯响了,八层到了,其余的三个男人先出去了,唯独黄发男故意落在后头。他挨着莫然,冲莫然笑着。
“猛子,别TMD□□,正事要紧!走!”
猛子撩了下头发:“小姐,再见。”
莫然没搭理他,按着开关键,晚了几秒出电梯。她刚进公司门,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夏末就以夸张的姿势抱住她。
“然姐,你可来了,那变态甲方又折磨我们了。呜呜呜……”
“怎么了?”莫然不着痕迹地推开她,朝自己工位走去。“昨晚案子过了,今天又要推翻?”
“他们要砍掉咱们的宣传预算!”
这话让营销组瞬间炸开了。几个人借此由头摔键盘砸书,偷偷发泄加班的不满。顺带张口骂甲方生孩子没□□,损的已经没有道德观念。
莫然狠狠瞪他们两眼,他们害怕得消声。
“键盘摔坏了,你们自己买,别想着换新的。”
摔键盘的嘿嘿一笑,“然姐,我这个键盘使得不灵光。”
“你去财务室找华姐申请下?”
摔键盘的赶紧坐下来,装作很认真的工作。
莫然头疼的摆摆手,“我去找沈老板问问情况,你们几个先针对昨天的方案,细化出几个营销点,中午吃饭前给我。”
“好的,然姐!”
莫然转身走去总裁办公室。
青天白日内,沈自横的办公室门,关的紧闭。
莫然以为沈自横肯定是在玩猫腻,就重重敲门,声音尖锐:“沈总?”
从里头传来窸窸窣窣得响声。
李华先开门。
莫然低眉顺眼:“华姐。”
“嗯。”李华冷眼打量莫然,“今天你脸色不好。”
“昨晚没睡好。华姐,我找沈总聊下沃君传媒的case。”莫然笑了笑,径直入门,李华侧身让位。
莫然坐在办公桌前,拿眼乔沈自横。
“华,你先出去吧。”
李华带上门。
沈自横揉正了自己的领带,双手举起喊道:“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干。”
“明目张胆地,也不怕哪天阴沟里翻了船!”
沈自横噗嗤一声笑,没做任何解释。他知道莫然那性子,你越说她越跟你较劲,非要把“理”讲清楚,逼的你举手投降向天立誓“以后当个好人。”
“沃君那里削减的三十万,转头Double划给了咱对门的风华营销公司,那边打算追加新媒体广告投放。”
“哼。”莫然笑声讽刺,“他们没发现风华是皮包公司?”
沈自横摇摇头:“显然对方智商并不在线。”
“所以?”
“如果沃君还要执迷不悟,这案子咱们就撤,赚不到钱的买卖,做了也没什么意思。”
莫然点点头。在工作上,她与沈自横理念相同——“付出要与回报同等比”,沃君三番五次出尔反尔,不是长久的合作方,无需忍耐。
“那我出去了。”
“等等。”沈自横抬眼看着她,“徐甘给你准备的白玫瑰,你下午去她店里拿。”
莫然突然站起来,与沈自横对视,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里闪着异常认真的光芒:“学长,既然娶了小姑娘,又何必惦念着其他的老女人,这样不对。”
沈自横就知道今日的莫然,他惹不起。
“学妹,你今天迟到,学长我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不扣你工资。”沈自横微笑正经脸,“莫然,出去把门带上,谢谢。”
莫然见他左顾右而言它,冷哼一声。
父亲去世的早,她的成长长期缺乏男性角色引导。所以,沈自横的脑袋瓜里有多少阉渍事,她不明白。只是她坚信,人不能做坏事,否则会有报应。
比如,风华那家皮包公司的老板,私下搞了自己的小姨,人尽皆知。他以为无所谓,可人人都在传,那位小姨卷了他的钱去澳门赌博。
风华倒闭,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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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金钱刺激的小组成员,头脑风暴了一上午,没有任何成果。
莫然无奈挥手,放大家休息。
夏末机灵地替莫然点餐:“然姐,外卖给你点了粥。”
“好,谢谢。”
夏末回莫然一个微笑,就捂着肚子急急朝外面跑。
这家写字楼,租金便宜的另一个弊端,就是每层楼只配两个蹲位的洗手间。每到饭点,必然排队,她才不要拉裤子呢!
倒霉的是,这回又排上了,十几分钟不见人影。
有人挤挤眼:“小末末痔疮又犯了。”
“哈哈哈哈……”
他们笑话人的功夫,夏末扯着大嗓门跑回来: “天呐天呐!风华出事了,风华出事了!”
巧的是,门外一大片玻璃应声碎地,外面骂爹骂娘的声音传进来。
“去你MB,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两百万,给老子吐出来!”
“我没钱啊我,钱都在小芳手里了。”
“小芳?谁?”
“鬼仔,他姘头。”
“钱能被女人骗走?玩我呢!MB,揍!”
霹雳乓啷,拳打脚踢,中间夹杂着一个烟嗓的解释,“那姘头还是他小姨。”
“我cao!□□!揍,使劲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