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地盘,盘根错节,集聚着各路人马。在热闹的生意场背后,是不同人马根据各自利益的相互较量和相互厮杀。哪路人马能站在金字塔顶尖,哪路就拥有至高财富。所以,非我派系,非我同盟,也非我利益。
而沈家,就是生存在这种复杂环境的特殊存在。他们是从南边一路向北迁徙过来的势力,又借着南边的生意关系在A市站稳了脚跟,久而久之,他们就成了南北之间生意往来的枢纽关系。
只是,中间地带,不好做。往左偏了点,得罪了右;往右偏了点,得罪了左;
更何况,在黑与白的抉择上,白永远都是最终的归宿。
于是,沈父想要通过两代人的努力,亲手结束掉沈家模糊不定的命运。
他跟沈自横说:“你要做沈家白色的光。”
在沈父的家族剧本中,沈家所有人会倾尽所有,把沈自横托举出去,让他离开黑色深渊。
至此,沈家的根就变成了白。
多么美好的家族前景啊!
但沈自横却对此嗤之以鼻。
他质疑的问父亲:“大家都习惯了黑,那什么是白呢?我又怎么追求白呢?”
沈父沉默的把他送进了A市学术气氛最好的大学,让他接受文化教育的洗礼。
于是,在整个大学期间,沈自横都在试图寻找他的出路,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游离在父亲的期望之外。
直到有一次下雨天,他在学校角落里捡到了正发癔症的莫然。
当时的他,秉承着“好学长”的人设,把莫然带到了学校的医护室,给她倒了杯温茶。莫然平静的道了谢。那时,沈自横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筋,竟跟莫然瞎聊起来。
天南海北,天文地理,天上地下,总之,胡扯八道这件事,他,沈自横算是做全了。
莫然一直冷着一张脸,礼貌性的点头或是摇头,十分生疏。
沈自横没来由的不爽了。他忍不住跟莫然讲了一个故事场景:
“就像有一天,‘你’被禁闭在一片黑暗的幽渊中,试图寻找出口。‘你’害怕那死一般的寂静,于是,出声想反抗。可这点音却掉落到密度浓厚的黑云中,被吸收殆尽。”
“‘你’想挣脱这牢笼的束缚,出于本能,‘你’勇敢的踏出探险的第一步。可刚伸出去的脚,却落不到坚实的地面。霎那间,‘你’怀疑你所处的幽暗,四周皆是悬崖。”
他本以为莫然会激烈的反对,毕竟他的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以‘你’来影射当下的莫然。
却没想到,莫然冷不丁的反问了一句:“那如果‘你’本来就是白的呢?”
沈自横一下子被问蒙了。
莫然继续道:“就像棋盘,你是唯一的白棋,其他地方都被黑棋占据。你看不到自己,却以为自己也是黑呢?”
沈自横整个人都炸裂了。他觉得自己突然间像被高人点通了穴道,全身经络就此打通,心腔也跟着“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整个身体的循环系统随着宇宙的规律运转了起来。
人只有遇到属于自己的神,才能从黑暗中走出来。
从那以后,莫然就是沈自横的“神”。
“弟弟?”
沈横天关心的问候,打断了沈自横的回忆。
沈自横揉揉眉教,冷冷的说道:“总之,WB那边的业务,你不要再插手了。”
“enm……”沈横天单手摸着下巴,“有个越南来的女孩,条件不错……”
沈自横当即一个眼神杀过去。
沈自横摸摸鼻头,想了想,说:“要不,再成立一个专管这块儿业务的公司吧?”
“哥,如果你想赚钱,我无任何异议。但是,如果你想走你的剧本,那你要想清楚,这条路就是黑到底,你确定?”
沈自横认真的盯着沈横天的眼睛,他要确认自己哥哥是否只是试探。如果是试探,他要直接拒绝,让沈横天再无踏足此事的念头。
沈横天踌躇道:“我们只是代理而已。”
“如果黑色的土壤生长出了白色的花,那么白色的花就是无辜的吗?”
沈横天陷入了沈自横的反问。他没有思考过土壤与植物的关系,在他的逻辑体系里,白色的花就是白色的,只要是白色的,怎么会错呢?
但若一切追本溯源,念的兴起来源于黑的世界,那么,切割这件事就是掩耳盗铃。而他所做的努力,都是薄纸上书写的赞歌,一戳就破。
沈横天心中有了打算,他咧嘴冲弟弟笑了下,说:“你今天脾气真大,我可没招惹你的人。”
“……”沈自横不置可否。
“走走走,父亲等着咱们开饭呢!”
沈横天推着沈自横出了门,二楼的房门一经关闭,他那双如狼的眼神“噔”的下闪了抹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庆幸的是,他的神就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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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医院的手术灯灭了。
夏起被手术护士推了出来。
医生嘱咐:“情况良好,注意休息。”
鬼仔应声点头,随后给猛子打了一个电话。
“喂,猛子,熬点煮骨头汤带咱们朔风这里的医院来。”
猛子调笑道:“干啥?你腿被打断了?”
“打断个屁!”鬼仔没好气的骂道,“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不行,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那咱们绝交!”鬼仔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挂断手机。
他现在跟莫然学到了一个坏毛病,一言不合就开断,管对方是谁。
猛子气急,一个手机打过去:“你现在脾气怎么见长啊?我就开玩笑!开玩笑懂不懂?”
“开屁!夏起都要死了,你还跟我瞎掰扯。”
“他怎么了?”
“被小憋佬捅了!”
“捅了?!”猛子真急了,“你等着,我就来!”
“带汤!猪骨头汤,大手术刚完,长骨头!”
“呸!得熬促伤口愈合的汤!唉,跟你讲不通。”猛子转头冲他奶奶喊,“奶奶,我兄弟住院了,你煮点鱼汤啊!”
说完,猛子就挂断了。
“嘁!不都一样?!”鬼仔对着黑掉的手机有些不服气,“鱼有啥好的,能有猪大补?”
鬼仔骂骂咧咧的走向病房。
此时,夏起的病房里,王海已经带着肇事者坐在那里了。
鬼仔一推门,就望见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他皱起眉头,有些烦闷的把病房门关上。
王海见鬼仔一声不吭地蹲在在病床尾巴那块儿的角落里,出言训斥道:“坐这边来?!蹲着像劳改犯!你又没错。”
鬼仔也不答腔,磨磨蹭蹭站起来,坐在夏起的床头。
躺在病床上的夏起,听到“劳改犯”眼神微眯。
“行了,主角都到场了,开始吧。”
闻言,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垂着脑袋,请求夏起的原谅。
“要不你揍他们一顿?”王海提议。
夏起咳嗽了两声,问:“我咋揍?”
“那鬼仔,你代揍。”
鬼仔一听,就知道王海没安好心。他当着大家的面拍了拍夏起的大腿,说:“你腿也没断啊?”
夏起瞪了他一眼。
王海却乐呵笑了。
“行,都不揍,那就让他们跪着!范老大让我好好劝劝你们,都是自家兄弟,打闹都正常,有谁不小心失了手,也都不是故意的。你们可别怨恨他们啊。”
这番话,听不出来王海向着小憋佬,倒是听得出范老大跟王海走的近。
鬼仔跟夏起交换了下眼神,两个人的小动作也被王海看在眼里。
王海不动声色道:“小憋佬做事呢,有些不规矩。鬼仔,你跟小憋佬不对付,我也知道。”
被点名的鬼仔,不清楚王海的用意。
“但是,你也不该指使夏起去破坏小憋佬的事儿!你这不是自相残杀吗?”
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憋着的气顺了,鬼仔倒跳脚了。
“我什么时候指使的?”
“不是你?”王海故意惊诧道,“难道小憋佬故意栽赃你?”
“我……”鬼仔刚辩解一个字,无意中看见挣扎着要坐起来的夏起,他咬牙认了,“都是凑巧。”
“你的意思是,你想报复小憋佬,就派了夏起去坏事,我说的对不对?”
鬼仔郁急,大喊道:“说了是凑巧!”
跪在地上的人不服气了,跟鬼仔对峙:“凑巧到他刚好把人放了?”
夏起不想拉着鬼仔入这摊子浑水,刚想张口就被王海一个眼神制止。
鬼仔一听反倒乐了,他歪了下脑袋,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说话的那个人揣倒在地,“还敢跟我提人?你他妈的在我的地盘,做被老大禁止的买卖,怎么着,你想害死我?!”
局被点破了,被踹翻的人缩在地上,不敢吭声。旁边挺着背跪着的人,也悄悄弯了脊椎背。
鬼仔见他们这副摸样,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今天是被我无意撞见了,再有下次,我亲手送你们去警察局!”
那两个男人,小声嘟嘟囔囔反驳着:“去就去,去了举报你。”
“滚你丫的混蛋!”
王海观看到了满意的表演,惺惺作态道:“好了好了,都是玩笑话。”
没成想,这话音刚落,病房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头踹开。
众人闻声望过去,就看满头的黄毛拎着两个保温桶站在门口。
只见他像个呆货似的搁门口大喊:“夏起,我奶奶炖的鱼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