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在了八楼。
莫然走出电梯,还是撇头瞄了眼隔壁风华公司的旧址。如今,他家大门口挂着 “猛鬼出击”的牌匾,烫金的毛笔字,韵味十足。
果然,就怕流氓有文化。
莫然右嘴角向上倾斜,可马上又摇摇头,试图甩开自己脑海中有关鬼仔的任何念头。
“见了鬼了!想起他来?”
“该死!鬼怎么不改名?”
莫然气急,这流氓名字起的是真真的好哇,谁要骂上一句都能沾上他的名号。
“算了,正事要紧。”
莫然紧念着沈自横的话,抬脚转了个弯,走向自家公司 ——“WB营销公司”。
男人轻笑的很流气:“什么WB?我看是SB吧?!”
这虚空飘渺的声音似乎拥有魔力,就那么的钻进了莫然的心。
莫然气结,暗骂他阴魂不散。而后又不禁责怪自己:她脑子是犯病了,尽想他的事儿!
可这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情绪波动,有的话,那就是入了心。
莫然并不明白这定律,她只觉得自己被鬼仔影响了。于是,掏出手机,把鬼仔删除了。这下,她的心气顺了。
医院里的鬼仔,忍不住大骂:“我招你惹你了?”
“诶,你注意。这里不准大声喧哗。”
鬼仔压下心底的憋闷,叉着腰坐回板凳上,内心发誓:你等着,我缠死你!
**
WB营销公司门口。
白墙上,挂着一个黑色小匣子。
莫然对着黑匣子的屏幕开始面部扫描。
“下午好,莫然,打卡成功。”
大门“唰”的启开,她踏步而进。
夏末老远就听见莫然的脚步声,一溜小跑凑到莫然身边,甜甜的笑:“然姐回来啦?!”
莫然瞧她一副卑躬屈膝的劲儿,忍俊不禁的摇摇头。
见状,夏末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就今儿下午,她趴在办公桌上想了很久,才琢磨出最近自己不顺的原因。原来那次多嘴,变成了自己不忠的事实,不仅给然姐惹了麻烦,还给自己招惹了是非。
如果不是然姐直接找自己问清楚,恐怕没几日,她就要被沈自横亲自收拾了。
她不怕离职,她怕的是自己要背负一个“越级打小报告”的罪名。
莫然自是从夏末这个年纪过来的,一瞄就瞧明白了这孩子心中憋闷的委屈。她伸手拿指尖点了下夏末的额头,温柔地说:“问心无愧就行。”
闻言,夏末抹了把眼泪,嘿嘿笑了。她喜欢莫然也追随莫然,全公司的人都可以误会她,就莫然不行。
躲一旁张望的峰子,不禁感叹:小孩子,就是好哄。
莫然瞪了他一眼,峰子吓得缩回脑袋。
“坏了,纠缠太久,时间来不及了。”莫然念着沈自横的嘱咐,径直走向他的办公室。她边走边对夏末交代:“把我笔记本拿来。”
“好的,然姐。”
夏末接到命令后,一路小跑着来到莫然的工位前,抱着莫然的笔记本就往回走。走了没两步,她好像又想到什么,折回来拿了件东西。
“咚咚咚。”是敲门声。
“进!”
“然姐,这是你要的电脑。”夏末乖巧的把笔记本放在莫然面前,然后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旁边,扭捏的说:“然姐,这支笔送你。”
莫然抬眼看向她。
夏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感觉给你惹了麻烦,我有点不好意思……”
莫望了眼桌上面的笔,又回首望了眼夏末,无奈道:“行,我收下了。你先出去,我有事处理。”
“诶,好的,然姐!”夏末开心的应声,乖乖的退出去,然后轻轻的把门带上。
莫然打开笔记本,输入密码,等待开机。
彼时,沈自横正坐在会议室等待着周建民的到来。
电脑屏幕显示出windows桌面,莫然点击鼠标,打开隐藏的D盘。那里,陈列着名为沃君的文件夹。
她轻轻一点,文件夹内容出现在眼前。
往年来双方公司合作的合同、项目方案、项目结算清单,都以项目时间命名,陈列的整整齐齐。
如果有需要,完全可以打包压缩全部发出。
但是,沈自横要的只是往年两家公司的项目营销费用清单。
于是,莫然打开了一个excle表。她看了眼内容和数字,确定没问题后,把它拖向了与沈自横的微信聊天框里。
“嗡嗡”一声。
信息过来了。
沈自横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机,查看了下表格,然后把它转给了李华。
远在另外一个地方的李华,隔空收到后,回了个“ok”,便开始清算账目。
恰好此时,周建民进来了。
沈自横换了一副笑脸,转身朝周建民走去。
“周叔,您可来了!”
“沈侄儿,你久等了。”
随着两人的寒暄,那道儿厚重的会议室门,也静静地被关上。
**
晚霞铺满天际,红色艳染,靡靡之景。
一辆黑色的车,驶向了A城的郊区。
密貌的林荫中,沈家大宅坐落于深处。
许是有人通报,沈衡天举着一盏白酒,早早的站在二楼,盯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难得啊。”沈横天轻轻笑了。
房间的大门,硬生生被人从外面踹开。
沈横天一点都惊讶,反倒把白酒一饮而尽。“呀,真辣啊!”沈横天忍不住皱脸呲牙。
“我说过,不要动她!”沈自横的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的哥哥。那双久未波动的眼睛,压抑了满腔不可言状的情绪。
沈横天把酒杯随手放在旁边,转身张开怀抱:“欢迎回家,弟弟。”
“我!说!过!不!要!动!她!”
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沈横天自觉无趣,收回张开的手臂,坐回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摊手表示无辜:“那有什么办法,你的公司除了李华就剩她了。”
“所以呢?”
“周建民不听话。”
“没有你暗中撑腰,他怎么敢?”
沈横天闻言,笑的很随意:“弟弟,咱们家没有通天的本事,只是微不足道的做了点小生意,我能给谁撑腰?”
沈自横攥紧拳头,他明白自家哥哥的手段,清染的墨水几层漂色,就成了纯洁的白。
“帐出问题了?”
“没有。”
“那不结了?!”沈横天好不惬意。
就是这份惬意,是沈自横早就看不惯的,却也无可奈何的。
沈横天代父传话:“父亲知道你回来了,提前准备了你爱吃的。”
沈自横夹紧眉头,缭绕于心的情丝似锁紧牢笼的钢丝链条,不断挤压着伤痕累累的心脏。
他与哥哥,是同一根大树下生长的枝桠,连着根、共享着命。枝繁叶茂的代价,是吸取着土壤里的养分,而养分是什么呢?
越是糟粕,越是极佳的肥料,越孕养出生命。
是的,生命。传闻,大树下埋藏的尸骨,一经腐蚀,会贡献出最优质的养分,滋养着树木根基。有了这份滋养,大树生长的更加旺盛,同时又吸引过来靠树木生存的小动物。
“肥料-土壤-大树-动物-死亡。”
一个完整的生态链就此形成。
这是沈家的生意经,不是沈自横的。
所以,沈家从不让沈自横知道,大树下藏着多少秘密。
可沈自横从来都知道,大树是被污浊之物养育。这叫什么秘密呢?
黑与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沈横天叹了口气,家族绵延的富贵希望,是寄托在他身上。
而在父亲的家族剧本上,沈自横只是一个白手套。
不沾罪恶、不染黑体,就做苍天碧云下的那自由翱翔的鹰。
只是,一个人活在黑白模糊的世界里,如何分的清那界限?所以,他尝试着绕开父亲制定的剧本规划,走出真正白色的路。
“弟弟,南边的生意我们家并没有打算插手。”
“你没插手?那你当初怎么没告诉我LCD是来自南边?”沈自横爆炸了。
他当初让莫然打造LCD时,并没有怀疑过这个人的身份。他仅仅以为是哥哥哪里找来的小鲜肉,试图通过明星生意,把家族事业拓宽。
那时候,他当真以为哥哥想要做正常的生意。
“那只是尝试!”沈横天厉声道,“而且成功了,不是吗?”
沈自横当真炸了:“那LCD现在去哪了?你告诉我!”
沈横天没有回答。他最喜欢翻阅《资本论》,这本书对金钱游戏评判的无比犀利。世人本贪婪,充满罪恶与鲜血的生意经,是绵延不断被复制的原因。
古代,一张卖身契,就买卖自由了。
现代,一纸合同,就全权代理了。
沈自横质问:“在你眼里,我们只是负责这个人的明星业务,就可以说与南边无关了?”
“总要有个过程。”
沈自横再次质问:“这个过程的代价,是我吗?”
“你觉得是你吗?”沈横天严厉的反问。
这下,沈自横无法自控压在胸腔的气氛,那股缠绕了多年来,疏解不了、压制不住的熊熊烈火:“那也不能是她!”
对,不能是莫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她!
家里没人相信,打上大学起,沈自横把莫然带在自己身边,就不是为了替他挡枪!他不需要、也不愿意让莫然做白手套的掩护!
这股子执念,沈家没人能懂!
我努力把故事中的人物写成一个圆。
我发现,有时候,是人物带着我写,不是我写人物。
所以,我相信,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生命体剧本。而我,只是他们的代言人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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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贪心的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