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名叫骆桑榆,曾经是个居无定所的冒险家。
大约七年前的时候,他在探险途中误入了魔界。
这地方对于人类来说环境相当恶劣,更糟糕的是遍布着毫无理智的低阶恶魔。
人类待在魔界,就好像把肉包子直接丢进了饥肠辘辘的野狗群里。
但骆桑榆运气不错,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偶遇了一只对人类很友好的高阶恶魔。
这只高阶恶魔受了很重的伤,几乎奄奄一息。
但与生俱来的威压足够震慑住那些低阶恶魔。
他用自己的气息掩盖住了骆桑榆身上的人类气息,并驱使着弱小的低阶恶魔为人类找来勉强可以果腹的食物和水。
只是魔界大门已经关闭,他又太过虚弱,根本无法带着骆桑榆离开魔界。
一人一魔就这么躲在魔界的一角,才勉强存活至今日。
七年过去,骆桑榆几乎都要认命了。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或许就要老死在魔界的现实。
人类的寿命相对于恶魔来说,太过短暂了。
但他没想到,恶魔朋友竟然要比他更早支撑不住。
那只新来的高阶恶魔——如今已经变成花肥的那一个,野心勃勃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地,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魔力,以威慑、压迫、挑衅领地范围内所有的恶魔。
骆桑榆的恶魔朋友已经竭力隐藏自己的存在,但也无力再去抵抗这种威慑。
仅仅是几次示威,就已经让他的朋友承受不住压力,濒临溃散。
骆桑榆听小恶魔说,附近的果树最近结了果,可以帮助恶魔稳固溃散的身躯,也为它们补充能量。
用人类的话来说,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更幸运的是,果树生长的这一片区域似乎是无主的区域,并没有强大的恶魔在此镇守。
——当然,骆桑榆现在知道了,那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骆桑榆没有听见鹿屿与恶魔之间的对话。
他不知道鹿屿的真实身份,但一眼就清楚,眼前这一位,比以往他见过的所有恶魔都要强大。
强者通常都高高在上,从不将弱小者的请求放在眼底。
他们愿意放过弱者,便已是极为宽宏大量了。
骆桑榆话说出口的瞬间,便有些后悔——他怕这样的得寸进尺惹怒了鹿屿。
因为对方与人类无异的外形,他才一时间生出妄念,以为对方也能够像人类一样被真情流露的故事所打动。
大部分恶魔都是没有感情的。
但出乎他的意料,鹿屿点头同意了。
……
山崖下某个隐蔽的山洞里。
巨大的鸟兽一般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山洞,它牢牢地收拢着翅膀,长长的脑袋从翅膀下探出一部分,有气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以人类的审美来说,它足以称得上丑陋。
只有双翼上覆盖着几根羽毛,灰扑扑的毫无光泽,除此以外便都是嶙峋的灰褐色皮肤直接裸|露在外,像干枯龟裂的河床。
普通的人类幼崽,甚至是心灵脆弱一些的成年人,站在洞口看上一眼,恐怕都会忍不住尖叫出声,然后连着做上好几天的噩梦。
骆桑榆最初被他捡回来的时候就是如此。
他胆子算是大的,但架不住近距离地朝夕相处,即便知晓对方心底善良,他也无法抑制本能的恐惧。
万幸这位恶魔确实十分温良柔和,并且善解人意。
他并不介意骆桑榆的恐惧。
后来渐渐熟悉起来之后,骆桑榆才知道,原来他自己也十分厌恶这样丑陋的形态。
只是在这样虚弱的情况下,变回恶魔的原型才能节省能量,也能增加对弱小恶魔的威慑,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经过这么多年的共处,骆桑榆自然已经对朋友的外形习以为常,甚至时常能够真心夸赞他身上美丽的部分。
比如那双近似野兽却又充满人性化的漂亮金瞳。
可惜恶魔朋友能睁开眼睛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骆桑榆小心翼翼地捧着怀中红色果子——鹿屿后来又多给他摘了几个——脚步匆匆地穿过掩藏的草木枝叶,带着满头汗水冲进洞穴。
“阿风!快起来吃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有办法离开魔界了!”
骆桑榆把怀中的果子放到长长的鸟喙旁,才兴奋地伸手去拍他的脑袋。
友人聒噪的声音以及嘴边源源不断散发着醇厚魔力的果实香气,唤醒了沉睡的虚弱恶魔。
“……桑榆?”恶魔微微张开嘴,就被骆桑榆伸手塞进去一个果子。
充沛的魔力沿着长长的喉咙缓缓蔓延至全身。
仿佛久旱的土地终于淋上甘霖。
恶魔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
温柔的金瞳扫过早就跟野人差不多的友人,然后又看见了他身后对比鲜明的青年。
骆桑榆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这个好消息:“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大好人……啊不对,大好魔,他答应带我们离开魔界了,而且还干掉了那个好像公孔雀一样的恶魔,也算是帮我们报仇了。你快点把这个吃了,别耽误人家时间。”
恶魔与那个看似平和的青年对上视线……
恶魔下意识低头,对着友人瞳孔地震。
——你怎么把魔王给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