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们惊呆了,从不知道恶魔们会有这样的想法,能有这样的想法,天使们细细咀嚼这段话,越发觉得心里发慌。
怎么……怎么觉得恶魔有些可怜?父,父他好像真的……不公平…….不!不是!哈利路亚!父怎么会不公平?!是恶魔!是恶魔的错,是他们善于蛊惑,善于巧言,善于狡辩。
“你们胡说!你们竟然把与生俱来邪恶归于父!”
“怎么是胡说了,不是你们说的吗?与生俱来的邪恶?那是谁赐予的与生俱来?除了父,还有谁能让我们与生俱来?你来说说,同样‘与生俱来’的‘天使们’,难道你们与生俱来的善中当真不含一点恶?当真没有欺骗、伤害、恐惧、胆怯、暴虐和嫉妒?”女恶魔慢条斯理地数落着天使们,这一刻,她仿佛与曾经大胆指责他们的天使们互换了位置,站在了光明的制高点,站在了父的制高点上数落邪恶。
“天使?恶魔?叫天使就意味着善,叫恶魔就意味着恶?善中当真不曾作恶?恶中当真无善?”女恶魔的目光流过那群人类,意味深长地说:“也许父也明白了这点,他也想明白了这点,才会创造人类,善恶兼具的人类,他们才是最完美的生物,也是不曾生在偏见下自由的种族。”
她似笑非笑地说:“可惜,耶和华大概不知道,作恶比为善简单多了,也有诱惑多了,心中没有信仰的家伙们,大概还算不上是个完整品。”
“废话少说,给我们第一天!我们不要再被圈养在伊甸园那无趣狭小的地方,我们要第一天!”为首的人类再也不愿听这只女恶魔和天使唇枪舌战,直接威胁基路伯:“喂!你是个说话能算数的家伙了吧?给我个回答!给我们第一天,或者我们和米迦勒同归于尽!”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第一天,在伊甸园不好吗?”基路伯犹豫地问,似乎想找到回旋之地。
“我们才不想当没有自由的羔羊!我们要自由!”
“自由?”基路伯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念了两遍:“什么是自由?”
“废话少说!给我们第一天!我们要自己的领地!”
咚。
咚。
咚。
三声圣钟敲响,天边远远传来了圣歌,圣歌第一次同时在三个种族的内心响彻。
七座虹之桥同时出现在第一天的上空。
是圣迹。
天使们全部跪下了,恶魔们的脸上流连出复杂的情绪,那是臣服、欣喜、倔强的混合体。但他们强忍着想要跪下的冲动,硬生生站在了原地。
人类则或跪或站,百种姿态,千种情绪,各不相同,唯有他们最难琢磨。
【吾以人类为万物之灵,赋予最佳的天赋,与此相对,剥夺他们强大的身体,以此制衡。】
【如今,因果失控,人类已叛离吾最初之心。吾不愿恶意肆意,残害万物,只能容其沉睡,待记忆轮空,时空重塑魂灵,再塑人灵,重返世间。】
“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天使们对耶和华的任何决定从不质疑,从不反抗,只会遵从。
而恶魔们却是耶和华最叛逆不逊的孩子,他们推搡着,叫嚷着,喧嚣着。
大胆的女恶魔先问他:“喂!造物主!耶和华!为什么不来地狱,为什么不给我们引导?为何不渡我们?若是真的厌恶我们,为何要造我们,“她的嗓音有些哽咽:“难道真的是失误?是为了平衡天使才被迫创造我们?我们真的只是无用的废弃品?只是为了衬托天使的下等东西?”
父却深深叹息,并不言语,直到圣音褪离,彩虹消散。
得不到答案的恶魔们含着不甘和怒火离开了第七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是被神遗弃的种族,不配得到造物主的回答。
但他们都不知道,即使是离神最近的圣殿与圣堂也不常得到指引,从天使被创造以来,也只有诞生人类那天,父才出现在伊甸园里,其他时候都神踪难觅。
虽说大家都说父在第七天的圣域,但并没有天使可以证实这个说法,实际上,连从圣殿和圣堂可以抵达神域的这个说法也没有天使真的考证过,这只是个说多了就被当成了真的、无法验证的传说。
就像天使从善,恶魔从恶,本就无法验证。
当最后一缕圣光褪去后,在场的所有人类,以及未参与这场闹剧的人类都闭上了眼。如睡着一般,呼吸停止,血肉消融,无数或蓝或白或赤色的灵魂碎片飘入了七天里,有的还钻进了第一狱的入口里,唯剩一滩滩枯骨留在原地。
他们没有再嘶喊、狂吠和叫骂,沉默着化作了累累白骨。
基路伯沉默了一会,接着对手下的天使说:“将人类埋在伊甸与七天接壤的最边缘。”
贝利尔相当熟悉那个地方,那便是他曾经清理斛丝藤的地方——伊甸之墓,埋葬第一批失败人类的地方。
原来第一批人类并没有被毁灭,而只是陷入了沉睡,难怪……
路西法根本没有关注这些变故,他早已抱住了米迦勒,替他施展白魔法治愈伤口。
他喃喃道:“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肖恩也在一旁为米迦勒叠加治愈术,听到了这句话,便问:“什么意思?”
“因果已成,人类会卷土重来。到那时……米迦勒还会面对同样的境况……”
肖恩看了看在路西法怀里不断抽搐的米迦勒,又心疼又无措,急道:“怎么会这样,米迦勒还会被他们伤害吗?”
“他放不下人类,又有着面对人类的天然劣势,但是我不会让这一幕再次出现。”他抱起米迦勒,与他交错而过时,凑进他的耳边:“明早来我家,圣光照耀七天时,我等你。”
肖恩怔怔看着抱着米迦勒离开的路西法和一旁忙碌起来的天使们,心里如油锅翻腾,搅乱了呼吸和思绪。
在路西法的面前,他似乎没有独占米迦勒的权利,但是他其实希望现在抱着米迦勒的是他,而不是路西法,他希望米迦勒回的是他的那间又小又破的小房间,而不是第六天繁华街道处宽大敞亮的府邸。
他更希望他的米迦勒还跟昨天一样,戴着那只欲盖弥彰的白色面具,和之前的每个晚上一样同他说些闲话,端着那看似冷漠又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纵容与他共饮一杯羊奶,然后同眠在他狭小的房间里,与他说些闲话,谈些日后的梦想、曾经的趣事。
如果他现在还戴着面具就好了,那么他就能亲昵地喊一句“羊奶先生“,然后把他带回家,而不是像这样,叫他一句“米迦勒大人”,再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带走,甚至连他的伤势也无权过问。
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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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路西法替他开了门。
肖恩走进了屋子,他和路西法都没有发现角落里看着他们的贝利尔。
昨天,贝利尔并没有回到肖恩那,他跟在路西法和米迦勒的身后,溜进了他们家。他是来找线索的,虽然他等了整天也只看到了一直在悉心照顾米迦勒的路西法。
到了晚上,他偷偷去了地下室缩了一晚上,白天来临时又恢复了透明的他刚回到上面,就看见了给肖恩开门的路西法。
可以说是白费了这么一天一夜,什么也没摸清楚。
路西法领着肖恩进了书房,贝利尔紧跟其后。书房的书桌上正摆着一本摊开的羊皮本,那模样很是眼熟。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肖恩开了口:“你知道吗?”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大家都不记得了……人类……我问了他们,除了那天在场的天使们,其他……都不记得了。”
“这不是他惯用的手段吗?”路西法冷笑一声:“很快你也会不再记得。”
“我也会有一天不记得吗?”肖恩变得茫然起来。
“有能力的天使会找回记忆。”路西法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他只比肖恩高了半个头而已,还是个少年模样:“我需要你的帮助,肖恩。”
“帮助?我?”
“是的,肖恩。”
“为什么?”
路西法笑了,那笑容很自信:“因为你同样爱着米迦勒,肖恩,我相信你愿为了他与我站在一起。”
什么?肖恩呼吸不畅地大口喘了两下,一只手紧抓住心脏部位的衣料,脚都有些发软。
神呐,耶和华啊,路西法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他他……他在说什么呢?
什么叫同样?什么叫爱着?爱着谁?米迦勒?和谁一样?路西法?
一句话的信息量大的直接震晕了肖恩,他的脑子里波涛怒卷,让他连思考都不会了。
贝利尔瞳孔里的烛火颤了颤,他低下了头,往后退了两步,找到了墙壁作为依靠,轻轻地靠在了那上面。
他竟不知道,这么短短的几天而已,他们只是见了几面罢了,肖恩就……
原来他爱着米迦勒,从这么早开始的时候。
“你知道米迦勒是怎么被人类抓住的吗?”
肖恩怔愣住,抬头去看他,只看到他眸中如弯刀覆雪,寒意渗骨:“他去地狱想解救快被恶魔吃下肚子的人类,但那只人类是诱饵,因为那只人类突起的恶念和不稳的情绪,害他体内的魔种爆发了,他痛得要死,哪还有力气逃走。他就那么被抓住了……”
“……”
“你并不惊讶,”路西法的语气深不见底:“你并不好奇,肖恩,你不好奇什么是魔种吗,你不好奇为什么他的魔种发作了?或者……你不好奇魔种为什么在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