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顺风,科蒂维芙。”里昂西亚女士站在门口,风吹动她的发丝往后扬。
“珍重。”科蒂维芙微微一笑,看向楼梯口那个黑漆漆的身影,大声喊道,“塔塔安,爬树时小心,千万不要再摔破裤子哟!”
说完,科蒂维芙轻轻一跃,人连同行李一同稳当的落到了悬停在半空的魔毯之上。
“嗖”的一下,魔毯窜了出去,塔塔安跑过来时,就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
“她胡说。”塔塔安羞的两只耳朵红透了,气愤的跺了跺脚。
“塔塔安,姐姐走了,你就是大孩子了。”里昂西亚女士摸了摸他的头,阖上了门。
科蒂维芙惊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漫天的云朵环绕在她的身旁,堆成了各种形状,一不小心撞进团粉白的柔软中还会带出一条长长的丝带。
她往下探了探头,云雾的遮掩之下,一切都像被蒙上了层薄纱,若隐若现的可见几处高耸的教堂。
不知过了多久,魔毯终于向下飞去,嘈杂的人声越来越清晰,云雾完全散去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火车站台,上面站满了各色各样的人。
有留着小卷毛,拄着拐杖的,看起来像是位贵族;大部分都带着黑帽,穿着马甲,留着一撮小黑胡子;离得远些,还有群穿着灰布衣裳,手臂上挂了个篮子的少女们躲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笑,时不时传来阵银铃般的笑声。
魔毯悬浮在地面之上大约二十厘米的高度,科蒂维芙拎着大大的行李箱从上面跳了下去,落到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轰隆隆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喧嚣,所有人抬起头看着火车喷涌着白色蒸汽缓缓驶来,像是迷雾之中出现了一只钢铁巨兽。
科蒂维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扶了扶被挤的歪掉的帽子,心疼的看了眼被踩好几下的鞋子,上面明显黑了一块儿。
火车上络绎不绝的有人涌入,一下子车厢里格外热闹。科蒂维芙的身旁很快坐了个白胡子的老人,一双眼睛看起来很睿智,只不过衣服脏兮兮的,明显带着几个大大的补丁,一下子就把这股睿智的气息掩盖住了。
科蒂维芙只在这里坐了一小会儿就有些不适。车上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还有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熏得她头疼。一想到还要在这个车上待二十多个小时她就浑身难受。
渐渐的已经没有人上车了,十分钟后,火车缓缓向前行驶。
科蒂维芙看着窗边掠过的充满蒸汽朋克味道的景色发呆。
“小姑娘,你要去哪里。”旁边的老人询问道。
路两旁的一树飞鸟受到了惊吓,纷纷拍打着翅膀,四散开来。
科蒂维芙将回过神来,微笑着转头看向这位慈祥柔和的老爷爷。
“我去西西比达。”
“西西比达,那里可真是一个漂亮的地方,春天会有小花在那里盛开,粉的,白的,什么颜色都有,夏天会有叮咚的泉水流过,干净又清澈,秋天的麦田会结出金黄的麦穗,颗颗又圆又大,冬天会有一层薄薄的雪落下,将大地和天空染成同一片颜色。”老人陶醉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幻想着。
“看来您很喜欢西西比达”科蒂维芙微微一笑。
“是啊!那是肯定的,西西比达是魔法师的天堂,那里没有漆黑的浓烟,没有烦人的噪声,更没有飘满死鱼的小河,那里是人类最后的一片净土。”
“您像一位诗人一样伟大。”科蒂维芙赞美道。
“谢谢。”诗人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表示感谢。“不过我只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感慨的普通人。”
“您也要去西西比达吗?”
“是啊!我准备以后在那里生活。小姐,没有人比我更厌恶那些日夜不眠的工厂,厌恶那股难闻的黑烟,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些破烂就好了。”诗人撇了撇嘴,一脸气愤。
科蒂维芙微微一笑,安慰道:“西西比达不是天堂吗?您一定会在那里过的很舒适的。”
“借你吉言,哦,小姐,你是去那边上学的吗?”
“没有,”科蒂维芙摇了摇头,“我是去那边看望上学的哥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她面不改色胡诌了一个理由。
“那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个人去呢?”
“爸爸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很忙,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弟弟需要妈妈照看。”
“真是位勇敢的小姐。”诗人对她十分称赞。
科蒂维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
经过一番花式互捧后,科蒂维芙终于大致对这里有所了解。
德拉尼亚由五座大城组成,除却主城由帝国直接管辖外,其余四座大城都是由公爵进行管理,另外设有教堂负责监管,执法队负责执法。城外被统称为黑森林,那是妖魔的世界,没有人能够活着从黑森林穿过,哪怕是大魔导师也不行,只能依靠火车从空中驶过,不过就算这样,时常也会有意外发生。
除此之外,她对诗人讲的什么精灵,吸血鬼倒是挺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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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注意,即将进入黑森林,请所有乘客保持安静。”红色的信号灯不断闪烁,原本喧闹的车厢瞬间安静,所有人都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黑夜”的降临。”
这紧张压迫的气氛让科蒂维芙有些不适,她学着周围人如临大敌的姿态,后背用力的抵在座椅上,两只手紧紧的揪住裙子的下摆。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她朝窗户看去,往下一瞥,整个人吓的冒出一身冷汗。
她无法言语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黑漆漆的森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差点儿将她的灵魂吸走,无数密密麻麻的眼睛闪烁着猩红的光注视着她,只那一眼,她仿佛已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森林之下的城堡中,王座上的男人眺望着天空,勾起一抹诡异瘆人的微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呢喃道:“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城堡中,是魔鬼轻声的呼唤。花园中荡着秋千的女孩儿抬起头,一群乌鸦四散离去。森林遮挡住了天空,魔物们懒懒的翻了个身,嘴里不自觉的蠕动了两下,像是梦到了什么美食。谁也不知道,天上有一道“佳肴”飞走了。
六个时辰过去,当广播再次响起时,车上的每个人包括科蒂维芙都松了一口气,长时间的紧绷后身体酸麻疼痛。
“没事吧!”诗人询问道。
科蒂维芙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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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就来了,科蒂维芙将头靠在窗边,一只手垫在上面,另一只手的手指勾在袖中的剪刀之上。
火车到站停了下来,很快又涌上来了一批人,半睡半醒之间,科蒂维芙的眼睛露出了一条缝,瞳孔微缩,整个人很快清醒过来。
上车的人有一位穿着很古怪,他的手里拽了根粗绳,绳子的那头连了一只,一只羊?
“咩咩,咩咩,咩。”
“我靠,怎么又是吟游诗人。”睡觉轻的人被羊的叫唤声吵醒了,无语的说道。
“我说,你能不能叫它闭上嘴。”有人不满的吵吵。
吟游诗人,她看了眼旁边打鼾睡的正香的老头,这是来了位真诗人。
真诗人并没有理会乘客的抱怨,大半夜的突然发起癫来,大声唱起了诡异的曲子。
科蒂维芙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祂的神辉洒向这片土地,
光明之神拥抱着太阳;
风暴女神在海上飞舞;
魔法之神绽放出彩色的烟花;
兽王轻吻着大地的心脏;
生命女神沉睡在森林中;
预言之神流下金色的眼泪;
时间之神不知去了何处。”
沙哑而又低沉的的声音不断的重复着这段唱词,一遍,两遍,活像用锯子锯过了一样难听。
旁边的鼾声终于停了下来,科蒂维芙知道整车人应该都醒过来了,也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一副刚被吵醒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她低声向旁边的人询问着。
“吟游诗人,”他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会得到教堂的庇护,他们和那破羊可是很讨人厌的。”
“为什么?”
“这群人跟疯子没什么两样,牵着一只羊,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讲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一天神啦鬼啦的胡诌一通。起初有人会听听他们的话,至于现在嘛!哼!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是最得神明眷顾的人类,搞得光明教会和教堂都对他们这群人礼待有加。”
科蒂维芙上下打量着这位不太招人喜欢的吟游诗人,没防住他回头一看,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祂是凌驾于众神之上的唯一箴言,是世间一切法则的独裁者。”他呢喃道,眼神涣散,声音轻柔,像是新婚悄悄在蜜语的妻子。
吟游诗人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一片嘲骂声和飞过来的口水中终于闭上了嘴,牵着小羊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你听清他最后说什么了吗?”科蒂维芙向旁边的另一位诗人询问。
“没听清,不过,谁管他说了什么呢?”
科蒂维芙面色平静的靠在窗户边,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袖中的剪刀。
旁边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如雷鼾声,渐渐的她也睡着了。
当她醒来下意识的望向那边时,吟游诗人早就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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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看,到西西比达了。”诗人的手指指向窗户。
科蒂维芙望过去,只见一片翠绿色映入眼底,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这里的天空比塞罗多拉澄澈多了,像是一副巨大的油画。
稻草人张开双臂在远处静静的望着行驶而过的火车,就连鸟儿也欢快的拍打着翅膀,欢迎着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们。
“这里是不是很美?”
科蒂维芙点了点头,目光还停留在窗外的世界,“这里像个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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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诗人带好帽子,提上行李准备下车。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回头,“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莫桑比德。”
“我叫科蒂西,珍重,莫桑比德先生。”她站起身目送着他下了车。
还有三个时辰,她也要下车了。这会儿车上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周围稀稀拉拉的只有两三个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整个车厢变得安静了不少。
科蒂维芙闭上眼睛,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