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沉浸式恋爱游戏 第9章 善待

剑如虹向魔王鞠躬后，单膝跪地，说出了成人后的第一句话。

看见完全符合自己审美的纸片人走进现实，冷牧不由得上前一步。

“你……”

“你稍稍。”

魔王将挡了自己视线的冷牧推开，走到剑如虹面前。

魔王：“现在开始，你就是冷牧的护卫。要做什么你自己清楚，等我回来，你要保证她完好无损，明白吗？”

“是。”

跟剑如虹交代完，魔王拍了拍冷牧的肩，便飞出了城堡。

魔王的效率……有点高啊？

冷牧忽地意识到，这里只有自己和剑如虹两个人了，有点小紧张。

她收敛内心的狂喜，面向剑如虹，清了清喉咙，伸出手：“你好，我是冷牧。”

剑如虹顺着她伸出的手看向她的脸，而后又垂下了眼帘，回握住她的手。

“我会忠于职守保护您……冷牧小姐。”

他再次提到“忠”这个字，冷牧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仅被设定过“忠诚”的纸片人男子，那个因为忠诚反复经历死亡的痛苦后失去人性的纸片人。

“……”

冷牧的心忽然悬了一下。

“剑如虹，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剑如虹想了想，回复，“您的护卫，曾受您恩惠的人，剑客。”

冷牧忽地无言。

她对魔王不将自己当成一个人平等对待的事耿耿于怀，认为他自私自利将具有自我意识的自己当做一个工具——可是她好像做了一样的事？

她自诩不是一个目中无人的人，但是站在类似于魔王的地位上，居然也做出了和魔王一样的事吗？

难道……其实不能怪魔王冷情冷性，因为每个站到那里的人都会丧失人性吗？

不……不会的！她跟魔王不一样，她不会视人命如草芥，就算自己设定了剑如虹，她也不会随意地伤害他，她会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人去相处！

但是冷牧现在还不清楚该怎么和剑如虹对话。尽管她是想着要平等待人，可是思想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暗——将自己视为造物者的高高在上情绪。

冷牧讨厌这样的自己，仿佛变成了魔王的复刻。

不知怎么相处就不相处了。

冷牧是一个想得开的人，当下就与剑如虹分开，好好缕清自己的思绪。

天知道这有多难！剑如虹可是根据自己的喜好长成的啊！遇到一个百分百符合自己癖性的对象，是个人都忍不住疯狂吧？

——她得忍！

哦对，这也是她不同于魔王的一点吧。

冷牧避开剑如虹，扛着锄头去自己的小菜地。

嗯，长势喜人！虽然魔王说城堡不适合活物生存，但是一些蔬果什么还是能养活的嘛！

冷牧在地里走了一圈，发现作物有点干巴，就想去打水浇灌——

嗯？怎么田垄边就有两只装满水的水桶？是她上次打好了没用且忘了收回去吗？

冷牧就当是自己之前做的，取用这些水浇灌田地。

感谢她的丢三落四！今天能偷懒少跑几趟了！

浇完了水，冷牧盯着翠绿的蔬菜，心情舒畅不少。盯了一会儿，站着太累她就蹲下，蹲着太累她就坐下，坐在田埂上。

人一坐下来，她就忍不住满世界乱飞的思绪。

剑如虹……

剑如虹啊……

魔王留他给自己做护卫……

笑死，城堡里连只老鼠都没有，也就是最近多了几只鸟，能有什么危险？鸟儿集体反叛攻击她以她祭旗？

跟魔王待久了，她的思维似乎都好战了起来耶……

不好不好，不要跟魔王扯上关系！想想别的，想想剑如虹——

魔王不在，才会安排剑如虹出现。等魔王回来之后，剑如虹会怎样呢？

冷牧想到了魔王杀死之前那个纸片人时说的话，对他无用的事物他不会留下……剑如虹的作用就是代替他保护自己，当魔王回来，剑如虹对他来说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她打了个寒颤，仿似看到了所有纸片人最终的结局，她也一样，他们都殊途同归。

冷牧对魔王的怨恨滋滋生长。

如果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为什么要给他们意识？为什么要给他们感受痛苦的能力？为什么要给他们害怕恐惧的情绪？看别人时刻在生死界限上无谓挣扎很好玩吗？

冷牧眼眶有些热。

什么破魔王，就为了自己玩得开心，视他人为无物。

如果真的想沉浸式体验，他就不能找个真正的人类吗？不是说让他学坏，成为掳走公主的那种魔王，就是，就是……他可以公开招聘嘛！说好工作内容，找个陪玩，讲好报酬，只要待遇到位，多的是人舍生忘死呢！到时候玩腻了就往人家回家，他获得了良好的游戏体验，人家获得了大笔的财富，一石二鸟，双赢！

啊对，魔王说城堡里活物生存不了多久……

但是他可是强到能改变地心引力的魔王啊！难道还想不出个什么能让陪玩防御城堡伤害的工具吗？明明检测好感度这么反人类的工具他都做出来了呀！

想着想着，冷牧的视线就模糊了，视野中的小青菜迅速被打上高斯模糊，成为一坨碧绿的史莱姆。

冷牧抽搭着鼻涕，奇怪，怎么史莱姆边上还有一块白色史莱姆啊？

冷牧转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剑如虹蹲在她身边给她递纸巾。

剑如虹：“……”

冷牧：“……”

冷牧抽了抽鼻子，接过纸巾。

“你怎么在这啊？”

许是有眼泪，冷牧的声音带了些颤，可她不想显得软弱无力，咳了两声，硬是把颤声憋了回去。

“……我要保护你。”

“城堡里能有什么危险？”冷牧破涕为笑，“你不用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菜地这边我很熟的，没有魔王就没有危险。”

“……我还是跟着吧，起码能帮你递个纸巾。”

冷牧说笑着：“喂喂，别说得我和个哭包似的，今天是我被魔王掳来这里第一次哭，我很坚强的！”

剑如虹对这点没有怀疑：“嗯，你很坚强，是世界上最坚强的姑娘。”

“那倒也没有那么坚强……”

冷牧擦着眼泪，感觉心情好了一点——

剑如虹为什么对自己坚强这件事这么肯定？

冷牧忽地想起自己给他设定的人生经历。

在剑如虹心里，自己应该是孤身救他出龙潭虎穴、舍命为他寻医问药的恩人。会舍身救人、孤身闯龙潭，怎么可能不坚强？

冷牧捏着纸巾的手下意识用力。

面对着剑如虹，她不得不想起那些令她厌恶的事。

冷牧突然问他：“剑如虹，你觉得自己是人吗？”

剑如虹被问得有点懵：“应该……是吧？”

“哦……”

冷牧对这个回答不意外。

你问一只机器人猫它是不是猫，得到的回答只会是“喵喵喵”。

当初她也是这样认为的，甚至在魔王抛出种种证据令她不得不信后，她心里还始终保留着一丝希冀，不拘是魔王撒谎骗她还是其他的什么，反正是能证明她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证据。

剑如虹能这样果断地认为自己是个人，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吧。

冷牧看着剑如虹，仿佛看着另一个自己，最初肤浅的悸动逐渐被她遗忘。

冷牧盯回自己手里的纸巾，默默做出了一个对她来说尤为重大的决定。

她要尽可能地保护剑如虹，不让他得知自己只是纸片人的噩耗，要给予他最后的临终关怀！

“剑如虹，你别站那儿了！过来一起吃晚饭！”

冷牧热情地招呼守在门口的剑如虹进餐厅。

剑如虹正想婉拒，冷牧就抢先一步说话：“别说你不吃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要是饿死了还怎么保护我？”

剑如虹无可辩驳，看了一眼外面，顺从地走入餐厅，在靠近门口处的角落坐下。

冷牧见他坐好，立马把碗筷给他放过去，还把桌上的菜都往剑如虹那边推，嘴上还念叨着“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今天就先做了两种口味”“明天再试别的口味”“如果喜欢吃要说不喜欢更要说”云云。

剑如虹被她的热情整得有点手足无措，本想随便拿点馒头扛扛饿，但是冷牧一直关切地盯着他，使得他伸向馒头的手又缩了回去。以冷牧现在的表现来看，万一他故意挑管饱的东西吃，说不定她就要上手亲自给他挑菜然后亲手喂他嘴里。

在冷牧的注视下，剑如虹被迫哗啦哗啦大口吃饭菜，迅速解决晚饭。

冷牧惊奇：“原来你胃口这么好啊！看来下次我得多准备点了！——你看你，明明那么能吃，刚刚还推辞什么嘛！下次到饭点了自己过来知道不？”

“小姐，饭碗留着我来收拾……嗝——”

剑如虹忍着忍着，还是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打嗝后他立马捂嘴，不好意思道他吃够了要去外面守着。

剑如虹：“不过饭碗和饭桌我待会儿会……”

冷牧笑了，把他往外头推。

冷牧：“你还是去消消食吧！这用不着你！”

剑如虹走到了外头，但是并未走远。他在外头来回巡视，直到冷牧离开餐厅，他才跟在冷牧身后送她回房。

不用担心魔王突然蹿出来找自己玩什么剧情，今天的冷牧格外放松，洗洗刷刷后，安安心心地躺进被窝闭上眼——

啊不是！剑如虹有睡的地方吗？他今晚睡哪儿？

想到这个问题，冷牧连忙又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服后去找剑如虹。

一楼没有房间，只有宽阔的客厅和魔王的王座，城堡外围就是餐厅厨房还有她放耕种工具的地方；二楼是魔王的画室和书房，都是一些有用处的工具房，不住人；三楼是冷牧住的地方，此外就是一些空房间，她偷偷转过，都布置得很好，有床有厕所，可以住人；三楼以上魔王没带她去过，因为爬楼梯太累，所以冷牧也没主动去探测过；除了从底下开始的三层楼，冷牧就到过这座建筑最顶上的天台，不过不太愉快，不提也罢。

冷牧不愿走冤枉路，白爬那么多楼梯，就先在自己所在的三楼寻找剑如虹。可她每个房间都问过去、看过去，真没有剑如虹的身影。

那他今晚住哪儿？

冷牧不想爬楼梯，就趴在楼梯口的扶栏上往下大声喊，可是等到她的回音都消失了，剑如虹还是没有动静。

冷牧：“……”

剑如虹按设定不是那种没有回应的人，而城堡里的隔音效果很好，这么看来他是不在城堡内部了。

可是大晚上的他能在外面晃什么？

嗯！？他该不会走到城堡大门外去了吧！？

冷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立马冲下楼梯要去庭院里的大门。

糟了！剑如虹不知道自己是纸片人，肯定不知道走出城堡自己会出事啊！这……初来乍到的，人会好奇到处走一走逛一逛很正常……

哎呀她这破脑子！怎么就忘了嘱咐他！

希望她来得及救他！

——不是，她也出不去来着……

那就只能希望剑如虹没出去吧！

冷牧刚推开一楼宫殿的殿门，就看见站在殿门外的剑如虹奇怪地回身看她。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冷牧：“……你大晚上不睡觉站在这里干嘛？”害她白白那么担心。

剑如虹语气温和：“我是您的护卫，所以在这守护您的安全。”

冷牧不由得皱起脸：“一般守护安全都是在房间外吧？站在城堡外头？太远了吧！”

剑如虹脸上染了一些红：“毕、毕竟男女有别……我在这……”

“哎呀呀！我就吐槽一下，又没计较！再说了，城堡这里很安全，不需要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守在这！”

冷牧不管不顾地将他硬拉进宫殿，逼他去休息。

“三楼除了我住的地方都是空的，你随便挑一间进去住就可以。”

剑如虹不舍地转头看看庭院，还想说什么，都被冷牧堵了回去。

“人不睡觉会死的！你再坚持不休息，站着守劳什子的夜，我就……我就不睡了！我也熬着！看咱俩谁先熬死谁！”

见冷牧说这样的话，剑如虹第一次皱了眉。

“小姐，不要因为任何他物伤害自己，不值当。”

冷牧知道这样说话不负责，于是语气弱了下来，但话语还是很坚定。

“可是我也不是故意不想睡啊！到时候我睡了，一想到你还站在这吹冷风不休息，我良心能受得了吗？我能睡得着？”

冷牧振振有词，剑如虹看了眼外头，斟酌之后，只能听从冷牧的意思。

成功保护了剑如虹的睡眠时间，冷牧感觉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心情愉悦，连走漫长的一千多级阶梯仿佛都不在话下了！

“……小姐，我背你吧？”

走了十几阶后，跟在冷牧身后的剑如虹突然开口。

冷牧闻言身形一顿：“怎么突然说这？”

剑如虹抬头看了看螺旋向上的阶梯，面露忧色：“这里大概有一千级阶梯，没练过的人应该很难走，小姐您……还是我背你吧。”

到这里后，冷牧第一次听到关心自己的话，心头一动，不过她没有接受剑如虹的建议。

“你担心我会累，难道你就不会累吗？”

“我……”

剑如虹正要说自己不累，就被冷牧抢先开口。

“放心吧！我不是菟丝花，不依附树木也能活。”

说完，冷牧就继续自己的路。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不敢依赖剑如虹。

剑如虹很好，她一手设定的人，她自己知道。可是，她不能保证魔王回来后，剑如虹还能活。

万一她习惯了剑如虹的帮助，可最后剑如虹又被魔王……她怎么办？

人有惰性，一旦偷过懒，就很难凭自己的力量走下去，就算能走，所耗费的心力都比最开始多上许多。

她不想自己这些日子锻炼出来的能力又被打回。

艰难地爬完了楼梯，回到房间，冷牧感到一种奋斗的踏实感。

今天大概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闭上眼的时候，冷牧如是想。

可惜，半夜的时候，城堡外的鸟群无故叫了起来，将她吵醒了一瞬。但魔王不在床头恐怖地守着后，她的睡眠质量着实不错，半梦半醒间嘀咕了一句“鸟怎么这么吵”便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