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
【你真不是想要折辱他?】
“……呵呵,我没那么无聊,也没在野外办事的癖好。”闻宿皮笑肉不笑。
【那你就是调戏他。】
“……”
【可你不是不想和他有什么纠葛么?】
“哦,我改变主意了。”
天机诧异道:【态度变这么快?】
“反正时间多,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你,】天机一时语塞,【所以你帮他渡过情劫的方法就是玩弄他后一脚踹开,让他对你死心?】
很好,帮他把理由都想好了。
闻宿扬起一阵夸张的语调,“对!你真是聪明,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人总是会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我让他得到不就行了吗?得到了就不会再对我抱有那种可笑的幻想了。”
【也是,你这种人……他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失望的。】
闻宿笑出了声。
他回过神,却发现陈宁奚担忧地望着他,“没事吧?”
闻宿:“只是在想师兄的真气让我很舒服……下次还想要。”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偏偏当事人一脸正经。
陈宁奚往前快走了几步。
闻宿盯着他红的滴血的耳根,眼里多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瘴林不大,剥开毒雾,豁然开朗。
一片稀稀拉拉的土房子分散在一道长河两处,道路坑坑洼洼,因着几夜前的雨水还散发诡异的臭气。
村长带着人早早守在村口,见到他们一张脸笑成了菊花,仿佛寻常面见上官,热情又恭维。
“大人们来了,快随我进屋……”
侍卫长可懒得与他做戏,直言道:“几日前城主府派来收取税银的官员皆命丧于此,村长可知此事?”
“命丧于此?!”村长脸上先是茫然,再是惶恐,“怎、怎会如此!大人,我们全然不知情啊!”
村长急急道:“前日那些大人们便走了,就是您从您来的这条路的离开的,我和村里人亲眼所见!”
命灯是昨日碎的,村长却说是前日离开?
侍卫长欲说什么,秦六安拦住了他,“既然村长不知情,他们多半是路上出了意外。不过我们此番不仅是为了这事而来,还需向您慰问一番。”
村长忙道:“仙长说的是,敢问仙长想知道些什么?”
秦六安:“近来城中妖道作祟,专食稚儿脏器。为做防范,想问问您这些日子村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怪事?”村长用粗糙的手指挠了挠头,刮下一层油光,“没有吧……”
“村长!”一个身上只套了件汗衫的村民骤地喊道,“你忘了吗?山坡上盖瓦房子的那户!”
村长:“闭嘴阿明,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怎地还拿来说!”
秦六安笑眯眯道:“嗯……就算是之前留下来怪事我们也可以处理。”说不定就跟城主府的人丧命有关呢。
抛开其他不谈,几个金丹期的城主府侍卫能一点讯息发不出就在这云来城界消失,怎么想这黄土村都有猫腻。
村长长叹:“说来话长,不如各位大人先到我屋子再说,我好为各位大人备些茶水。”
几人沿着泥路往村里的深处走,四周的庄稼地不知荒芜了多久,干枯的麦秆压了一片,一晃眼像是干尸……
萧正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个激灵,扭头撞上村长皱着一张脸,和干尸也并无区别。
村长口中的故事要从几年前说起。
成为修士的第一步就是引气入体。但绝大部分的人都卡在了这一环,甚至穷尽一生仍逃不开轻飘飘一句“凡人”。在黄土村这种地方,能够出现一个成功“引气入体”的人,就是堪比神仙般的存在。
张氏就是这唯一的神仙。
虽他引气那年已然半百,但是若正式踏入修仙一路,延年益寿绝不是问题。村中的人也因此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
曾经,张氏一心认为自己能修成大道,对村中所有人抱以不屑一顾的态度,尤其是对待相亲,更是出言自己绝不会娶个普通村姑,惹了许多人家不快。
“谁能想到他真修成仙了呢?”村长浑浊的眸光隐匿在层层褶皱下,“可惜……外面的世界还是太大了……”
张氏拒绝了村里人的提亲,独自出了瘴林去往了云来城,村里人人都以为他有大作为去了,不曾想几月后他便回了村,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干净秀气的女人。
他在山坡上盖了一间瓦房,给村里人发请帖,说要与那女人成亲。
村民虽然心存芥蒂,却也纷纷上门捧个场,将这喜事办的十分热闹。
不久,那女人怀了孩子。
怪事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起先,是他们从村外带回来的丫鬟掉进井中溺死了;后来又请了个小厮,被山里下来野兽夜半拖走吃了;然后又是丫鬟……前后五六个,都死了,就没再请了。
女人临产那日,张氏死了。
孩子抱到手上的时候,产婆发现女人没声了。
女人也死了。
山坡上的瓦房空了下来,孩子如今在村里的一个寡妇那儿养着。
“所以您觉得怪,是觉得那宅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对,以前大家都是从那瓦房附近走去上山打猎,现在都得绕道。”村长说,“仙长您看……”
“我知道了,待会我们会过去看看情况的。”
闻宿端详着面前的碗。
它的缝隙里还有残存的泥垢,瓷片乌黄得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盛的白水上漂浮了几片不知名叶子,怎么看都难以下嘴。
辟谷后的修士再吃这些普通的食物只会在体内淤积渣滓……当然,就算是普通人喝了这碗“茶水”也不一定没事。
闻宿抬起头,秦六安跟着侍卫长出门,留下他和其余人,这会有行宗弟子提议在村子里转转。
秦六安不在,陈宁奚就成了他们主心骨——这骨可能比秦六安还更好使些,元婴巅峰的修为,有些弟子的师父都还没到这个水平。
不算闻宿,他修为最高。
陈宁奚面前的茶水分毫未动,弟子喊他的时候他还在低头思虑着什么。
“陈师兄——我们出去看看!”
萧正说完,望见陈宁奚的侧脸,一时怔愣。
门外的光照不进雾蒙蒙的空间里,修士异于常人的视力在仿佛也跟着堵了一层灰垢,只能看清一片没有血色的白。
萧正想起在很久前听到的传闻,说陈宁奚是至阳之体,练纯炎剑法最合适。
……所以传闻就只是传闻吧。
至阳之体的气血哪会如此虚弱呢。
“你们去吧,小心行事。”陈宁奚说。
“苏道友不去么?”萧正问。
拒绝的话正要出口,又转了个弯。闻宿说:“我去。”
.
明明是白日,村中却见不到几个人影,偶有些人小心翼翼地支着门缝瞥他们,在被察觉到后,又受惊地躲了回去。
黄土村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屋子是黄土做的;道路是用黄土做的;河岸是用黄土做的……
人,也像是用黄土做的。
“这个村子真是怪,他们平时都不需要劳作的吗?”有弟子疑惑道,“我到现在看到的田都是荒废了的吧,难道还有其他谋生手段?”
其他弟子回道:“我看是他们好吃懒做吧,不是说常常交不上税吗?看来他们在劳动这方面也不怎么积极……”
萧正:“也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不要如此妄议。”
“哎呀师兄,我们只是随口说几句,不要放在心上啦!”
“苏问你看我们大师兄,真是老古板,以后你入了行宗来我们门下,也得让你感受一下整天被唠叨的痛苦!”
【他们虽然单纯弱小,但对你态度很不错呢。】天机突然出声,【你有没有一种被净化心灵的感觉?比如放下对这个门派的仇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哦不,重新做鬼。】
“我的恨能靠他们对我的三言两语就放下?”闻宿嗤笑,“再说了,他们这是对待‘苏问’的态度,而不是‘闻宿’。”
“而对‘苏问’的态度,取决于那是秦六安允诺进门的弟子。”
【你一直都把人想这么坏的?】
“一直。”
【啧,真就纯纯的大魔头……难怪气运之子那么多年都不能让你动摇……】天机不知道多少遍感慨着。
闻宿熟练屏蔽了他。
绕了村子几圈,一行人除了满身尘土毫无收获,不仅如此,回来的秦六安也是摇摇头,“没查出来什么,我在那宅子里放了纸人,得过一夜看看。”
村子里能空出的屋子不多,秦六安和陈宁奚作为贵客各占了村长中的两间房,闻宿则就被安排和萧正他们睡一起。
“我想和陈师兄睡。”
此话一出,空气都静了一霎。
萧正没想到闻宿竟如此胆大,当即瞪了瞪眼:“苏道友,不可如此无礼!”
闻宿不管他,直直望向陈宁奚:“可以吗师兄?我修为低,有些害怕,师兄让我比较有安全感。”
他还没入门,行宗弟子已经预料出他被逐出去的惨状了。
默了半晌,陈宁奚说:“房间紧凑,也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