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入口在一处平平无奇的石壁上。
他们拿出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黑色斗篷,毕竟是黑市,谁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进去就不要暴露真身。
这也是黑市历来的规矩,趁着夜半子时,有许多从四面八方的来客,这里论金银,论钱财。
正巧,实力,也是财力的一种表现。
“阿月。”
进入石壁后便幻化出黑市的全貌,有一条长长的队伍,在街前。
牌匾下方一处木箱,一处石碑。
木箱是用来投钱的,石碑,是叫人一掌扇去,检测你有没有进入的资格。
“别怕。”江落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塞入林昭手中,“阿昭,你待会去投那个木箱。”
九虞站在他身后补充:“黑市一般也有两道门,那是对凡人和修者的判别,天下生意,有利即可,所以阿昭,你把东西投入木箱,我们只分别过其中一道就好。”
前方的队伍渐渐运行,林昭抬了抬自己的手,最终却还是抓紧钱袋,点头。
但队伍在快排到他们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变故。
“哎,等等!”
前方突然出现一支队伍,二话不说推开了木箱前方的客人。
人群一时骚乱。
“哎!什么意思?”
突然出现的人群直接冲破了队伍,手上拿着一个画卷,身后绑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怎么推人啊!”
“抱歉各位。”
“什么抱歉,推人就这一句话?”
“喂,说你呢,什么意思!”
黑市的卫队也和商人不同,他们蛮横规则不讲理。
江落月走前一步,挡住他们。
九虞招手:“阿昭,过来。”
“二大王。”絜钩凑近,连带着新来的小百解都跳道脚边。
“接到举报,今日的客人中混进了些苍蝇。”
队伍中的女人被摔了出来,苍蝇就是简称闹事的,总之地下黑市这种地方,一年到头想要来举报的,想要来救人的,想要混进来再做点什么的数不胜数。
三教九流,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但能来这的人,他们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苍蝇?”
一时间众人退却,如那夜间退潮的海水,总会裸露出底下斑驳的礁石。
“想必诸位亦是理解。”
木箱被撤了下去,队伍中原本排着的人摇头叹息离去。
一月之内,只可靠名贴或击打那测灵石入内了。
黑市还得罪不起那些中高阶修士,以及他们背后的宗门,因而没有闭市。
不过小部分修为不足的散修理解后也纷纷回头,打道回府。
正所谓蛇鼠一窝,如今这黑市被端,难免会损及自身名誉,因而有了苍蝇,人们只会厌烦,苍蝇总给人惹事。
“怎么办?”九虞皱眉,“他们撤了木箱。”
现场的秩序恢复,方才所排的队伍就已经到了他们。
该死,就不能再晚一步吗?
这样阿昭可进不去啊,江落月抿唇,事到如今他们是不可能不进去,可如果,“如果阿昭回去,路上如何,我不可估量,此间危机,且他自身体内还有一个不知何时爆发的隐患,我不可能叫他独自一人。”
“但打道回府,我们已经在这,他们明显因为不知道的原因开始防范,所以即使再有下次,也不过是重复今日之困。”
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况且他们主动出击,本就是为了不再守株待兔。
所以说到底,现在摆在江落月眼前的是两种,端掉这个黑色产业不仅能解决城中之患,还能解救身后,今日无数要因此陷入地狱的鲜活生命。
代价是林昭回去的这一路上充满未知,或许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但也或许,“我无法想象任何或许。”
阿昭和旁人,这不是数量的对比。
看着近在眼前的测灵石,一瞬间,江落月,心头有了决断。
极强的光晕迸射,几乎和炫技没有区别。
但一旁,原本面容冷傲的卫兵霎时变得恭敬。
高手在哪都受人膜拜,如果是几个很强的修者带一个凡人。
九虞明显也明白了他的意图,一群人挤上前。
那头的黑衣人脚下刚动,江落月的目光便看过去,“我们一起的。”
又是一道刺目的光华,只比前者微弱了一点,便足矣叫先前那个意动的卫兵退却。
“抱歉,真是失礼了客人。”
反正强光一道接一道,连地上的狗都能跳起,他们也没看清谁是谁,干脆夹带着过去,浑水摸鱼一个人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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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们都已经过关走出一段距离,“客人,您是不是少了什么?”
算上狗的话,一共就该亮起五道的光芒叫其余人脚下一僵。
该死!九虞会头:“果然是黑市。”
不能叫他们那么轻易混进去,不然一个窝点早就该被端了千八百回。
前方一段路其实还有一道小河沟,等真正过了身前这座拱桥,身后才是这一整个市集的全貌。
红楼小灯,延边两侧的热闹,喧嚣隔着河岸都传了过来。
“九虞。”江落月压低声音道,“等等你带阿昭走。”
绕一个道,他们在里面会合。
九虞点头,絜钩抱起了地上的百解,黑袍之下,魔头已经做好也要突围的准备。
“呦呦——”
“客人。”守门的管事手中端着测灵石,身后跟着一群黑衣人,“许是太快,有哪位漏掉?请再测一遍。”
这也是一种登记,测灵石会自动识别出那人身份,散修就是无所谓,天南海北的凑在一起才跟显的他们不是苍蝇。
魔头的身份就更好,人们说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恰巧这是黑市,黑市来人,越是私底下道德败坏,他就越可能和规则融入一起,他总不能自己打了自己?
九虞拉住林昭往后退。
“客人。”
“阿月。”
就在准备动手的前一刻,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江落月停下,然后惊异,“九虞?”
为什么还没有带人走?
九虞摇头。
“是我吧。”可林昭已经走了出去,“刚刚太快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碰着,我的修为不高。”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尊贵的客人。”见有人出来,捧着测灵石的管事笑眯眯。
一个眼神就叫身后的卫队敛去许多。
既然是有人站出来,那么他相信这是一个意外。
“请您再将手放上来一回。”管事道:“无论多么微弱,您和您的朋友都有资格入场。”
能被一群高阶修士围绕着的小公子,不是哪个大家族出来,也是哪个门派里的掌上明珠。
他们开罪不起。
这是做什么!江落月的心要提到嗓子眼,“阿昭平常可没有修为就是凡人,为什么不听话和九虞走?”
“是这样吗?”
林昭抬手,黑色的斗篷遮住了面容。
算了,如果是他想测的话,江落月把这当成林昭的好奇。
毕竟谁人生来没点好奇心。
可下一瞬,透明的水晶球亮起,从微弱到刺眼,越来越强烈的金光。
顺着脚下盘旋的微风,再到狂风,直面而来,周遭无数人下意识的抬手,不能直视他的光芒。
“是这样吗小白?”
“呦呦——”
元灵只能有一部分离开早就被封闭的识海,所以鹿不能说话,但林昭听得懂,哪怕只是那样单一的音节。
白色小鹿夸他做的很好,林昭回头,斗篷的帽檐已经被狂风吹落。
他想看看阿月的反应,江落月却在那一点熟悉中变的愈发复杂。
纷飞的衣角,林昭立于离他不过几步的距离,流光占据了他的眼眸,所有人都闭眼,遮挡眼前的狂风,可江落月却瞧见,一双白金色的眼眸,一个逆光而来的神明。
有一瞬间,这个灵流熟悉又陌生。
他压下了眉眼,却又心底不断的反问自己,“我……到底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突然觉得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如果能像成那样……
不对不对!那其实对比楚朝澜,阿昭也很像自己梦中的另一个少年。
几步上前,在旁人反应过来前将兜帽给他重新戴上,水晶球的光芒消失,管事的久久不能回神。
“这下可以了吧?”江落月的声音有点冷。
这好像并不是什么高兴的表现,林昭小心翼翼的抬头,只看到了背影,然后垂眸,阿月……
“可以可以可以,真是抱歉了,客人。”
……
这下门口的护卫是很轻松的放他们过桥了。
门口的那点骚动,几乎在这一个夜晚都要传遍了各处。
这叫不高?有个修为不高的人震慑全场。
是哪个宗门的长老,掌门,或者镇山的老祖亲自出面吧?反正他们似乎是不把这种修为的大佬叫做不高。
“阿昭。”在进入黑市后九虞终于忍不住询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又或者你恢复一些记忆啦?
玄羽认出他是前主人,九虞知道全天下只有一位古神。
本来就是知道名字但不熟的旧相识,在落花村初遇时,理所当然的归结,他们都在离开失落之地时被震动的时空撞击所伤。
遗忘很寻常,对于他们这种有千万年时光的生物而言,失去某一段不过千百年的记忆,就和哪天睡了一觉,醒来忘记梦里的内容一样无光紧要。
江落月停下脚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直到过了桥,直到又陷入喧嚣。
黑市中是卖什么的都有,前方几个披挂着红布的巨大铁笼,隐隐约约还能传来几道微弱的挣扎。
蜥蜴的尾巴,上古的神兵,妖兽的眼球,心脏,结晶,杀人的符箓,致命的丹药。
在一切的叫卖声中他也很疑惑,于是停下,也逼停了一直被他牵在身后的林昭。
“你,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