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的新年向来热闹,今年更是如此,但是歌舞升平之下,每个人都戴着不同的面具,大臣们都知道,这是属于唐宫最后的安定。
年前,所有大臣都已经归属好了站队,他们怕行差踏错,反复的贡献着属于自己的绵薄之力,他们知道,如果输了就是死,但如果不赌,还是会死,拼死一搏,说的就是他们。
余淮许倒满酒,走到容逍宇面前:“容大人年轻有为,敬容大人一杯。”
容逍宇立马站起来,俯下身子,轻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唐帝一杯接着一杯,看着大家觥筹交错,内心不禁想到,什么时候容逍宇也站在了余淮许那边,是什么时候呢?
庄妃拿下唐帝的酒杯,柔声细语:“年纪大了别喝太多,半夜也要头疼。”
唐帝拉过庄妃的手,拍了拍:“你看,如今云儿、然儿都大了,我们都老喽。”
庄妃抽出手,摸了摸唐帝额上的皱纹:“你不老,只是身体没这么好了,你有没有想过,就和我一起,好好的去休养生息,安度晚年,抛弃着偌大的唐宫,只有我和你。”
唐帝没有侧头看庄妃,他的眼睛还是盯着群臣,他面无表情:“第一次在苏城遇到你,我当时就想留下,我在想,如果你愿意白头到老,那我就陪你白头到老,可是终究,是你迁就了我,是我把你困在了这里。如今,再谈远走高飞,怕是不能如愿了。”
庄妃满眼都是泪,但依旧平静的说道:“你知道可以的,只要你开口,我就跟你走。本来在这唐宫,我又何尝不是只有你一个呢。”
“从我当上皇帝开始,这唐宫于我而言,始终是冰冷的,只是你的出现,让唐宫瞬间有了温度。那时候,你去封地,我以为是保下了你,我要你安好,可是这十年的苦,我知道你吃了不少,我能做的,就是在唐宫为你保下云儿。终究是我欠你的。”冬日寒冷,可是唐帝的手心已经出了汗。
庄妃拿出食盒,把糕点递到唐帝跟前:“光喝酒伤胃,配块点心吧。”
唐帝拿起庄妃手里的点心,手略微有点颤抖:“点心很精致呀,我们接着看舞蹈吧。其实于我而言,怎么样都可以,但天下必须太平,如今阳儿荒唐,人尽皆知,有他在,这固城始终动荡。可是庄妃,阳儿如今这般荒唐,我也要承担责任,之前他虽然心气不高,可是不似现在这般疯魔,可我想看他独立,我走错了一步棋,可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庄妃看向唐帝,唐帝咬了一口点心。
“我始终是老了。你看看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以后唐宫的天下,势必是他们的。”唐帝的眼睛缓缓扫过台下的朝臣。
唐路阳心高气傲,趾高气昂的骂着倒酒失误的沈茵;唐路云笑脸相迎着每一个敬酒的大臣;唐路然少年英气,开怀的笑是唐宫中缺少的天真;容逍宇英姿勃发,独一份的政见是他清醒的理由···唐帝一幕幕扫下去,眼前慢慢的模糊起来,鼻子里的血滴下了桌子上,下面爆发出的声响他忽视了,可是庄妃在他耳边的哭泣他却听的真切。
唐宫的歌舞升平和城外的刀戎相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家看着唐帝缓缓倒下,先是有人惊慌,马公公大喊太医,可被唐路阳的人用刀抵住了后背,大家又异常的冷静起来,直到听见大部队过来,谁输谁赢,就看第一步到这里的人是谁。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禁军陶统领早就是唐路阳的人,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察觉不对劲,里面就赶来护驾。
他立马把刀架在唐路云脖子上,付桃的内心打鼓,她已经失去过唐路云一次了,这一次不能在失去了。
“陶统领,有话好说。”付桃知道,只要拖延时间,肯定会等来救援。
刚开始付桃还很好奇,唐路云孤立无援,如何敢发动反击,后来她知道,是因为他有唐路然,唐路然这么多年在封地,早就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唐路然和唐路云一样,天真烂漫,只是假象。
付桃刚说完,唐路然手起刀落,往陶统领的后背上一刀,直穿心脏。唐路阳往后退了一步,余淮许也吸了一口凉气。
随着禁军、私军、熊驰军到场,现场打的打,杀的杀,唐路云一把拉过付桃,大喊:“跟着我。”
付桃手握短刀,背靠着唐路云,看见谁来侵犯,也会抹了那人的脖子。
唐路阳看着那些兵器,嘲讽的问唐路云:“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些兵器,我记得,没有我的命令,这些兵器不可能生产。你真是厉害,我这边,都有你的人了。”
唐路云的最新兵器加上私军的英勇善战,唐路阳被一步步逼到了毓庆宫,宫殿内灯火通明,沈茵在角落瑟瑟发抖。
“唐路云,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你要什么我不会给,你何必搞到现在兵戎相见?”唐路阳躲在禁军中,大声呵斥。
“我在毓庆宫的这些时间,你干了什么是有益百姓的,你看看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你的心里,可曾有过百姓。”唐路云声嘶力竭,拿起剑锋直指着唐路云的脸。
唐路云慢慢放下手,一步一步朝着禁军走去,禁军缓缓后退,但也给他开了道,他一把抓起唐路阳,打开暗室的门,把唐路阳推入暗室。
暗室的门缓缓关上,所以人都着急想进去,被付桃摇头阻止了。
暗室内还有蜡烛和香火的味道,可是烛火已经不亮了,唐路阳刚进去发现了熄灭的蜡烛,就赶紧爬起来,嘴里念念叨叨:“公公,公公,我来给你点上,我就离开一会儿,怎么他们一点都不尽心,公公,我给你点上···”
话还没说完,祭祀的牌位就被唐路云一劈为二。
唐路阳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唐路云,他双手向前,大喊:“谁让你这么做的,我杀了你。”
唐路阳单手捏住唐路云的脖子,不断地用力,唐路云满脸通红,吃力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真人都在眼前,为何还要祭祀?”
唐路阳的手瞬间弹开,泪不受控制的下来,他整个人瘫倒下来:“你终于承认了。”
“你明明就猜到过,可你为何还是如此?”唐路云摇晃着唐路阳,想将他摇醒。
“是我猜的吗?公公。是你,在一步一步算计我。你会马语,你写着和墨赟一样的字体,你做的每一点动作都牵制住了我的心,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你就利用了这一点,并且这样子做了。”唐路阳满心无奈。
“你明知道我还活着,为何还在这里祭祀我?”唐路云指着地上的牌位,质问道。
“我知道你活着,可别人不知道,我撤下牌位,别人就会猜疑,那么你还能在固城吗?你还能活着吗?你写的那些字体,唐帝老早知道了,只是大家都觉得不可能,这是巧合,只有我知道,这是真的。”唐路阳哭的全身都在抽动:“公公,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之前觉得不真实,只有你亲口说了,我才觉得这是你。”
“我五岁进宫,陪伴着你一路成长,看着你如今变成这幅样子,我应该付责任。”唐路云心疼的将唐路阳揽在怀里。
“我不想让公公负责,公公不是说想要江山吗?我给公公,本来就是公公说让我当上太子的,我如今还给公公。”唐路阳将唐路云的衣服紧紧的拽住,生怕他再次逃走。
“你知道,为何唐帝要让我死吗?”唐路云问。
“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知道我身为太子,不应该这样子,可是我控制不住。”唐路阳的心揪成了一团。
“你身为太子,却让太监做着参谋,你不娶妻生子,却日日对着太监有肖想,唐帝怎么可能让我活?”句句质问,句句紧逼。
“公公。”唐路阳真诚的看向唐路云,像是求夸奖的眼神:“这次我控制住了,我知道,如果我还是如此在意你,你肯定还会死,我这次控制住了。我很棒吧,公公。”
“这次,我不再是公公,而是五皇子,你就算对我上心,也没人会误会什么,因为···因为我已娶妻。”唐路云是知道怎么扎心窝的。
唐路阳有气无力的冷笑了几声:“公公,你赢了,我们出去吧。”
暗室的门缓缓的打开,外面是紧张的气氛,唐路阳出来就宣布:“武统领,你让大家放下兵器吧,之后,唐宫我不管了。”
武统领本来就沉浸在陶统领死亡的阴霾里面,唐路阳这一出,让他不禁发问:“如果你不管唐宫了,那兄弟们的牺牲算什么,那这唐宫以后谁来管?”
唐路阳的头缓缓转向唐路云,可是还没有看向唐路云,就被余淮许打断:“侄子,你不管可以,那以后,就我来管吧。”
余淮许和唐帝一起打拼下的江山,他怎么可能拱手想让。
唐路云嗤笑一声:“余丞相年事已高,怕是无法胜任。如果余丞相硬想胜任,怕是登上帝位之时,你要另立皇后和公主了。”
余淮许感觉到了不妙,他反问:“你们把余欣然怎么了?”
“欣然怀孕了。”唐路然满脸是血的走过来:“能不能生下来,全凭岳父的一念之差。”
“欣然那么全心全意爱你,你凭什么这么狠的心?她那时候为了嫁给你,不惜绝食威胁我们,你可别说,你全是算计。”余淮许说的动容,可是唐路然却没有半点回应。
原来,全是算计。什么河边相遇,什么佩戴红花,又是什么欣然府,原来爱意是可以伪装的。那么远的府邸,是为了养私兵而不被发现,那么恩爱的日常,是为了让余欣然一步一步落入圈套。
“算计?我的算计怎么会比的过余丞相。”唐路然再一次手起刀落,余淮许缓缓的倒在血泊中,他蹲下来:“你害死我外祖父外祖母,让我舅舅失踪,你逼着我们去封地,到底是我们会算计还是你会算计?临了头了,你居然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要算计。”唐路然恶狠狠的阐述,又狠狠地补了一刀。
付桃直直的后退了一步,她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唐路然。唐路然在她眼里是个孩子,天真烂漫的孩子。
庄妃也吸了一口凉气,她以为在封地,她已经把唐路然保护的很好了,如今看来,她的然儿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那些自己悄悄落泪的夜晚,他都看在眼里,原来成长是不可避免的。庄妃知道,是自己没保护好唐路然。
唐路然红着双眼,将刀递给唐路云,付桃知道,这一局,唐路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