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潇潇,洋洋洒洒的初雪飘扬飞舞,不过几天的功夫,整个世间都变成白雪之地一般。
北风卷袭而来时,战乱似乎都因为冬天的到来,而停止了狼烟,经过村庄,路过城镇,一路平顺,在马车驶进了一座繁华的州城时,平静安宁的气氛,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今天没有下雪,天气晴朗,空气不是很冷,成清怀并没有急着寻找落脚之处,反而在市集里逛了一圈,在一家首饰楼前停下了。
成清怀下了马车,正要走进楼里时脚步一顿,回身看向墨焉微笑道:“坐了几天马车,你要不要下来走走?”
墨焉坐马车早就坐得筋骨酸痛了,但她之前动了胎气,需得好生躺着安胎,马车虽然布置得柔软舒适,为了照顾她身体行走得也不快,她并没受到多少颠簸,但整天躺着也是受罪,听闻他说让她下来走走,她很是欣喜求之不得。
成清怀笑着将她扶下了马车,触到她有些冰凉的手指,微微蹙眉,她一直都呆在马车上,手还是不暖和,血气不足吗?
珠阙楼,华美气势,典雅不俗,在这乱世,此首饰楼还能如此昌盛屹立不倒,可见其雄力不凡。
成清怀和张清华似乎是常客,对此地很熟悉,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掌柜的打了声招呼。
掌柜的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模样,但从他的气韵脚步来看,墨焉知道他绝不是简单的珠宝商人那么简单。
“清怀先生,张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掌柜的冲着他拱手一礼,满脸笑容。
成清怀和张清华颔首回礼道:“方掌柜,别来无恙!”
三人寒暄了一会,方掌柜才从内室里拿出了几个精致的小盒子,一一打开放在桌上,却是一支支不一样的雕工细致精美的木簪子,花纹不一样,材质不一样,散发出的香味不一样,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
方掌柜就着木簪,给他们逐一的介绍了每支木簪的材质和效用,最后才笑着说道:“在下照着先生的要求,从南方之地选了好几样精木制作,辟邪气、防百毒、养精神最是合适不过,您用来送人最好。”
墨焉闻言瞥了他一眼,这些木簪很女性的款式,这般精致名贵,他买来送给什么人?
他的母亲早已去世,肯定不是送给母亲的,但他舍得送这般的东西,想来定是他比较看重的人了。
正想着,只见成清怀就着几支木簪看了一番,抚摸了一下,似乎还是没有定义,忽的转向她,微笑道:“墨焉,你来看看哪个比较好看?”
墨焉一怔,愕然道:“什……什么,我……我吗?”
成清怀点了点头,微红了脸,不自在道:“我不知道女子的眼光如何,你来看看你比较喜欢哪个?”
墨焉登时受宠若惊的摇头加摆手道:“不……不用了,你不用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我不用这么贵重的东西的!”
成清怀闻言一僵,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他如此,墨焉也一僵,心中咯噔了一下,眨了眨眼,瞥见了同样脸色古怪的张清华和方掌柜,脸刷的一下红了,火辣辣的燃烧起来,窘迫道:“哦、哦,你……你是打算送给什么人吗,她……多大年纪了?”
成清怀抿了抿唇,看着她红得要冒烟的脸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旁边强忍着笑意的张清华接道:“是一位知天命的长辈,她年轻时头部受过伤,如今年纪大了,经常患头风之痛,清怀便想着送她一支驱风养神的木簪,让老人家安神。”
墨焉红着脸垂眸看向桌上的木簪,指着其中一支道:“我觉得这支挺好。”
方掌柜笑道:“姑娘眼光不错,这支乃是有五百年树龄的紫檀木雕制而成,紫檀木又叫青龙木,具有去邪风,防百毒,能提神、降火、去痛,用来送给穆老夫人做寿礼最好不过。”
成清怀最终也是选了这支紫檀木簪,花费了他多少钱墨焉不知道,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能留意其他,他选定了木簪后,她便找了个借口回到了马车上,埋首在双臂间,全身火辣辣的燃烧着,尴尬得要死。
待成清怀回到马车上时,她已经恢复了神色,故作淡定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成清怀看了她一眼,伸手拉过了绒毛披风盖到她腹腿上,她血气不足,身上暖气不够,他得让她补补血才行了。
“谢谢!”墨焉点头致谢,又故作大方的问道:“我们这是要出城还是找客栈投宿?”
成清怀一愣,试探道:“我们暂时搁置几天可好,过几天有位长辈过寿,我去给她送份礼。”
墨焉点头道:“那位穆老夫人?”
成清怀默默的点了点头。
墨焉想了想道:“梅岭山庄的穆老夫人?原来这里就是梅中州了,如雷贯耳,我却竟然不识,真是孤陋寡闻了!”
成清怀道:“你也知道梅岭山庄?”
墨焉笑道:“自然知道,我也是江湖中人,虽没有缘得见,但总听过的,这里离梅岭山庄还有多远?”
成清怀道:“还要两个时辰。”
墨焉点头道:“嗯,那到了你再叫醒我,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会。”
成清怀看着她躺了下来,拉着披风盖住了整个身子闭上了眼睛,他微微苦笑,目光落在她发上的那支发簪上顿了顿,又看了看怀中这支名贵的木簪,心中滋味难言,明明说过要待她好的,明明说过要用心的,可到头来,他对她的用心,还不及有过一言之恩的穆老夫人。
……
梅岭山庄,顾名思义,建立在山岭上的梅庄。
此时寒冬初至,白雪红梅竞相开放,雪白梅红,冷香幽幽,漫山遍岭的红梅,别具一番冬日的特色。
穆老夫人今年五十五岁寿辰,她年轻时也曾在江湖闻名一时,在江湖中颇具名声,而现任的庄主穆连山还曾组建过义军抗击辽国的入侵,保住了一方城池,如今穆老夫人要做寿,江湖众多侠客,当年参加过义军的兄弟都前来祝寿。
成清怀到来的不晚,穆老夫人的寿辰正日还要在几天之后,他提前了几天,正是想要赏一下闻名的梅岭山庄的红梅美景。
和他怀着同样想法的侠客不少,在他们到来时,梅岭山庄已经到了不少来赏梅祝寿的客人。
梅岭山庄庄主穆连山夫妇和穆老夫人听闻门上迎宾弟子来报,清怀先生到访!惊喜之极,急忙亲自赶到庄门前迎接。
清怀先生不管是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都颇具名声,更别提在七年前与辽国契丹贼人的燕州之战,清怀先生可是拯救了燕州的百姓和群侠,听闻先生到来,众人都齐齐的前往庄门口迎接先生。
“清怀先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在下未能迎接,有失远迎,莫怪莫怪,自燕州一别,先生别来无恙!”穆连山大笑着向缓步走来的成清怀拱手相迎。
成清怀还礼笑道:“不敢,贫道路经此地,一来为老夫人祝寿,二来贪图庄上白雪红梅美景,欲要打扰一番,还望庄主莫嫌贫道厚着脸皮打扰。”
穆老夫人也笑道:“你来就来,便是在此住上一年半载的我老婆子都求之不得,老婆子已知命了,哪里能劳你百忙中还能抽时间来拜寿。”
成清怀笑道:“应该的,夫人正值沉稳内敛,风韵犹存,如何言老!贫道便借着夫人寿辰厚着脸皮在此打扰几日了。”
穆老夫人大笑道:“好,好,先生如此妙言,老婆子自不能再言老,那便要留你住上一年半载的,只你可不许只住了三两天,又称要事离开了。”
众人闻言大笑,一齐上前来和他们寒暄话聊。
话还没说上两句,突的听到一人大声喝道:“清怀先生,好久不见,且看看你的武功可又长进,能接下老孟的霸刀几刀?”他话音落下一股凛然霸道的刀气,迎面劈来。
那刀气霸道凛然,大有所向披靡的气势,又犹如开天辟地般其势汹汹。
众人一怔纷纷的退避到一边,张清华急忙抽出剑一抛,道:“师弟接剑。”
成清怀手一抄,接剑在手,反手一剑迎向了凛然霸气的刀锋。
旁边周围的人都边看热闹边笑嘻嘻道:“老孟又来了,每次看到清怀先生都要以刀相试,而清怀先生每次破解他刀法的招数越来越少,也不知是先生武艺精进了,还是老孟刀法退步了?”
另一人笑道:“你觉得是老孟刀法退步了,不如你上去试试,看看是不是老孟退步了?”
那人急忙摇手道:“开玩笑,开玩笑,老孟的霸刀岂是我等随意试试的,看来是清怀先生的武艺又精进了。”
梅岭山庄门前,霸刀凛然霸气,刀锋呼啸,刀锋所过之地,白雪都仿如化为冰刃,挥发的刀气侵人肺腑,刺骨冰冷。
成清怀身姿飘逸,身形轻盈,剑法精妙,连续接了孟无为的霸刀十几刀后,笑道:“前辈要试晚辈的武艺,晚辈随时候教,莫伤及了无辜的旁人。”
孟无为一怔,眼角瞥见围观的众人一边以自身内力抵抗刀锋寒气的入体,一边正兴致盎然的看着他们比试,大有看好戏的意味,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你还有好心思管别人,既然如此,兵法上怎么说了,兵不厌诈,先生你可要仔细别输给我了。”说着他反手一挥,一道凛利的刀气,却是向旁边正在兴致勃勃围观的一名女子划去。
只见那女子脸色一变,一边狼狈的闪避一边骂道:“呸,你这不要脸的老孟竟然偷袭。”
成清怀一怔,极是无奈,身形一动,人到剑到,及时的挡下那刀式无奈道:“前辈莫言伤及无辜啊。”
孟无为哈哈大笑道:“且看先生你救得一个可救得第二个。”说着反手再一刀,凛然的刀气向庄门前马车旁,一个正独立观战的女子袭去。
刀气凛然霸道,气势逼人,那女子不慌不忙的双足一点,身姿犹如迎风的柳枝,摆动之间已是避开了那凛然的刀锋。
孟无为咦了一声,竟挥刀向她再次劈去。
墨焉身形未落,足尖轻轻一点,再次如同柳枝飘拽,蜻蜓点水般一点再点,再次避开了他的刀锋。
孟无为第三次挥刀过来时,成清怀已经挡在了墨焉的前面,皱眉神情肃然道:“前辈请住手。”
孟无为停下了手,上前一步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墨焉,问道:“柳迎风步,你姓什么?”
墨焉神情冷然道:“我姓什么与你何干?”
孟无为啧了一声,又道:“你是不是姓墨?”
墨焉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孟无为一噎,那边穆连山等人已经走过来,穆老夫人皱眉看着墨焉道:“姑娘,你没事吧,老孟人老却似顽童,竟然吓唬小姑娘,他可有伤到你?”
墨焉迟疑了下摇了摇头。
穆老夫人转而冲着孟无为斥道:“多大年纪了,还做这种吓唬小姑娘之事,还不向小姑娘道歉。”
之前被吓唬却得成清怀相护的女子也骂道:“吓唬小姑娘你很有脸是吧,老顽童。”
孟无为也知自己吓到了人,嘿嘿笑着连连道歉,再次把目光落在墨焉身上,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成清怀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后,他欲言又止。
穆老夫人也笑着看向墨焉问成清怀道:“这位姑娘是……”
成清怀斟酌:“这位是墨焉姑娘,是……”
墨焉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赏金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