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江尧睁开眼,意识到今天下午那杯咖啡的威力。
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或许不适用于意式浓缩。
实在睡不着,江尧也不浪费时间在入睡上面,干脆爬起来去楼下透透气。
秦有朝的房间在二楼靠近楼梯的一侧,江尧经过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似哭的低吟,他脚步一顿,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转而走向了秦有朝的房间。
“有朝?”
与此同时一道含混的“江哥”从房间内传来。
抬起的手还未扣响大门,便停滞在了半空。
就算江尧没睡醒,也能听出秦有朝这声江哥并不是真的在回应他,更像是出自于睡梦之间不小心带出现实的低喃,况且江尧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房间内外皆陷入了寂静,静到令人怀疑刚刚的声响是否只存在于人的想象。
江尧垂着眼站在门口,还保持着预备敲门的姿势。
也许是一秒,五秒?或是更久,在黑夜和寂静中失去了对时间感知的时刻,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内的声音再度响起。
带着泣音的低吟和喘息清晰地回响在一扇门的另一侧。
“江哥……嗯哈,江哥……”
这一回江尧再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就枉为成年人。
江尧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他收回手,慢慢揣回了兜里,退回到了原本既定的路线。
屋内的声音在一连串脚步声渐渐远离过后沉寂下去,躺在床上的秦有朝忽然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脸。
明亮的客厅内只有一个人。
秦有朝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走进了二楼楼梯拐角的阴影里,他低着头,透过楼梯栏杆的夹缝,将目光落到了那个人的背影,像一尊永恒的雕塑。
江尧靠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杯温水,时不时喝一口。
沙发上还摆着前几日的报纸,报纸最上方突出的黑色大字写着爆炸性的新闻,配图是一张冲着镜头嘶哑的丧尸正脸照。
在他们将恒方的所作所为曝光在上层的视野中后,没过几天,这样的新闻便屡屡出现在报纸、电视和社交媒体上,网络上估计已经为此吵得翻了天。
重生是一个意外。
选择继续活下去也是一个意外。
干扰已知的未来不过是活着带来的附赠之举,江尧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不要美化未曾选择的路,所以因为他的举动而带来可能比前世更糟糕的结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至少眼下的情况似乎正在往前世半年后的状态加速发展,这并非一个向好的信号。
恒方此时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江尧作为一个还算正常的人,难得感到头疼,重来一回,别把这世界搞得更糟了。
他揉了揉了太阳穴,把报纸翻了个面。
眼不见心不烦。
江尧独自在客厅坐着发了会儿呆,终于感觉到睡意姗姗来迟。
他放下杯子的声音惊醒了另一个人,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碰到身边的栏杆,发出了在静谧夜晚仿若巨响的一声。
江尧侧头往楼上看,秦有朝在和江尧对上视线后忍住了落荒而逃的冲动,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站在原地等待着大人的责备。
身前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秦有朝终于无法欺骗自己:“江哥。”
江尧:“还不睡?”
秦有朝本来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可他面对江尧随意的一句疑问,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尧扫过他的发顶,没忍住伸手上去揉了揉,揉到一半忽然想起虽然他一直以来把秦有朝当做小孩儿,但其实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他的心智也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
“很晚了,去睡吧。”
他没有提之前发生的事,收回手,正打算离开。
“江哥!”秦有朝忽然抬起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没有说,做没做错也不管,反正就是先道歉就对了。
江尧想着秦有朝惯常的行为模式,感觉到无奈。
他直直看进他眼睛,不给他逃避的机会,难得强势地问道:“你做错了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
“看着我。”
秦有朝眼皮颤动,明明身体在极力地逃避,却听话地看了回来。
“回答不上来?你真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吗?”
当然不!喜欢上江尧绝对不是错事。
秦有朝:“不是。”
“所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秦有朝紧紧握住拳头,掌心传来的痛意让他清醒了几分,也带来了些微的勇气。
“江哥会觉得恶心吗?”
“秦有朝”,江尧喊了他全名,他知道他在问什么,不过就是被当成性幻想对象而已,他勾了勾嘴角:“被人喜欢有什么好恶心的,最多是感到惊讶罢了。”
秦有朝一时怔然,他没想到江尧会直接戳破。
江尧还能更直接。
“不过你江哥做不了一个合格的恋人,所以决定封心锁爱”,他宣布道:“你失恋了。”
秦有朝想过最坏的结果,比如江尧从此以后再也不愿意见他,也想过最好的结果就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却从没想过江尧会这么说。
出乎意料地他并不感到难过,反而因为江尧的直白,不知不觉说出了真心话。
“那魏玉瑾和凌祈……”
江尧叹了口气:“封心锁爱,就是单身到死,明白了吗?”
另外,提魏玉瑾他还能理解,凌祈又是怎么回事,宠物么。
秦有朝反过来紧紧盯着江尧:“我可以一直待在江哥身边吗?”
江尧摇头:“一直听起来太有难度了。”
秦有朝却抓住了关键点:“江哥没有拒绝。”
江尧乐了,倒没有反驳他。
“睡觉吧,谁大半夜聊这些,困了。”
秦有朝想:江尧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可他没有想到哪怕江尧同意,意外也会将他的期许打破。
在上面有所行动后一个月内,网络上突然开始出现大量与活死人攻击人类有关的帖子。
这些案例分布在全国各地,并以极快的速度在网络上发酵。
短短半月,末日论频频被提起。
于此同时,国外被这些活死人围城的画面开始流入国内,人们震惊地发现全球已有多个国家多个区域在互联网上销声匿迹。
巨大的阴谋仿佛像倒扣在这片土地的一个穹顶,过去人们看不见,所以能在其中毫无觉察地生活,但当穹顶逐渐显露之时,恐慌便随之而来。
2099年9月23日,早上五点不到,魏玉瑾被一个电话匆匆叫醒,很快其他人走出房门聚集在了客厅,随即,他向众人宣布了一个十分令人心惊的消息:
“恒方地下研究已经所于昨日晚上九点零一分被炸毁。”
辛随本来还半眯着眼打瞌睡,此刻睡意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什么?”她在原地愣了一会,而后猛地蹦起来,冲到魏玉瑾面前,抓住的他衣领质问:“你说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魏玉瑾看了她一眼:“据可靠的消息,地下研究所被炸毁后,能够使人异变的物质‘细雪’很有可能会流向地下河,进而遍及整个W市的水域。”
“艹,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研究所里的人呢?”辛随话音里带上了颤抖:“地下研究所里那些实验体和研究员呢?他们,他们也在这场爆炸里吗?”
付泽远,曾经被他们亲手送回了恒方。
魏玉瑾:“目前搜救行动正在进行中,暂不清楚地下研究所内的情况,但根据检测到的爆炸余波,里面的人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辛随揪着他衣领的手一抖。
江尧:“这一周内是否检测到有人曾经离开过地下研究所?”
魏玉瑾看着辛随的表情有些迟疑,不过仍旧宣判了结果:“没有。”
辛随突然一下子卸了力道,捂着脸跌坐在地。
一阵窒息的沉默,她突然用袖子撸了一把脸,迅速爬起来,脸上所有的软弱和惊慌被她通通收了回去,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只有通红的眼眶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崩溃。
“我要回W市。”
魏玉瑾拦住她:“你还不能离开,特别是现在。”
辛随静静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现在要回W市。”
“你们的嫌疑还未解除,离开将被视为恒方的同伙。”
辛随硬生生止住自己所有的冲动,隐忍着做出最后的警告:“魏玉瑾,我不想和你起冲突,你打不过我,识相点就让开!”
“辛随”,江尧开口喊道。
“你也要阻拦我?”辛随此刻充满了攻击性,“这就是你寻求的合作?让他们把事情搞砸?”
“异能者”,江尧提醒她:“如果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将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那只有异能者了。”
辛随燃起了新的希望,她紧紧盯着江尧:“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半个月前和你交手的异能者吗,你和他有没有肢体的接触?”
“什么?”辛随皱眉,不懂江尧为什么要在此时提前半个月前的事。
“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江尧忽然偏过头,侧身躲开了来人的忽然袭击:“现在确定了。”
“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