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臻和崔英英都屏息敛气地看着带着几颗绿芽的枝头的,立着的,那个小小的蛹。
突地,蛹的上头破了一个小小的洞,两个褐色的小小触角探了出来。
然后是头部,再是身躯,细细的腿,和湿漉漉的翅膀。
待到艰难地爬出来之后,这只蝴蝶便回头,把自己的蛹一点点的吃掉。
一阵风来,它的翅膀便迎风展开,姿态绮丽至极。
双翅展开后,约莫成人手掌大小,蹁跹起舞时,露出翅膀的背面,是绒缎般的墨蓝色,并带着闪亮的光泽,点缀其上还有几个莹白小斑,前翅中部,还有如同一条绶带般的金色曲边宽斜带状纹线,翅翼的边缘,镶有深褐色的波状花边,停息在枝叶上的时候,两翅收合竖立,身躯便被隐藏起来,翅膀的腹面呈哑铜色,色泽形态均酷似一枚枯叶,一条纵贯前后翅中央的黑褐色纹线,像极了枯叶的叶脉,其它的翅脉又好似枯叶叶脉的侧脉,翅上几个不规则的小黑点,就好似枯叶上的霉斑,逼真至极,后翅的末端,还拖着一条叶柄般的尾巴,有着一种极致的拟态美感。
这是一只有着不逊于凤蝶的美丽的枯叶蝶,而且因为异变,变得更大更美了。
“真美啊。”崔英英痴迷地盯着枯叶蝶翻飞的身姿。
“进化了,翅翼上的鳞粉有毒。”聂臻笑道,“这样便没人可以逮到它了。”
“挺好。”崔英英也笑了。
“等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看光明女神蝶。”聂臻伸出手指用灵力在空中绘了一只蓝色蝴蝶的轮廓,“我想,只有这世间最美丽的蝴蝶,才配得上你。”他将灵力蝴蝶捉住,别在崔英英的头发上。
崔英英稀奇地摸了摸宛如实物的蝴蝶翅膀,便在聂臻墨玉般的瞳眸看到了自己盈满笑意的样子。
“好看吗?”她问。
“好看。”他答。
两人相视而笑。
是夜,聂臻带着崔英英靠坐在一株盛开着的足有百年树龄的樱花树的树枝之上,听着不远处寺庙中的钟声。
夜凉如水,钟声如暮。
聂臻在他们头顶的枝桠上搁置了一枚夜明珠,珠光皎白似月,朦胧如雾。
樱花的香味缭绕在四周,聂臻一手搂着崔英英,一手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划动,随风凋落的樱花瓣便汇成了一道粉色的花瓣细流,围绕着他们盘旋、升腾、降落,最终飞入黑暗的天际,再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真是再没有比这个更美的樱花雨了。
“英英,此刻你对我,是否有一点动心?”聂臻手指卷着崔英英的发丝。
“有。”崔英英静静地道。
聂臻的手指顿了顿。
“早在深海,你对着我唱歌的时候,我便动心了。”崔英英直白地道。
聂臻心中一喜。
“但我对学识渊博谈吐幽默的英俊教授动过心,对体贴细致的韩无忌动过心,对温柔俊逸的无叶亦动过心,动心,只不过是心绪一刹那的不平静,过后就没有了。”崔英英抬头看着聂臻,道。
“没有了?”聂臻神色莫测地看着崔英英。
“是。”崔英英点头。
聂臻扶着额,叹气,“你这是病,得治。”
“那就看你能不能是治病的药了。”崔英英拈起衣裳上的樱花瓣,呼地一口气吹走了。
“你先睡会,我再想想。”聂臻轻轻在崔英英耳后按了按,崔英英便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聂臻便轻抚过她的脸颊,不解地自语:“原来情爱,是这样难得的东西么?”他又摸了摸下巴,“不对,我是中了这个小骗子的计了。”
想通之后,聂臻眉目舒朗,他嘴边兴味的笑容,一直未曾淡去。
崔英英醒来的时候,被裹在一堆厚厚的皮毛之中,她好不容易把自己挣脱开来,从圆顶状的白色雪屋走了出去。
茫茫一片冰原,碎纸片般的雪花簌簌地落着,远远的可以看到白色大熊慢拙地在雪地里打滚。
聂臻正背对着她,在一块冰砌的台前双手齐动着,不知在做什么。
崔英英走了过去,只见聂臻正在处理着一条银色带白色斑点的大鱼。
崔英英不确定地问道:“北极鲑?”
聂臻点点头,手中的冰刀利落而迅速地剥去鱼皮,再剔除了鱼头、鱼尾、鱼肚、鱼骨,最终只剩下一块四方的玫瑰粉色的鱼肉,然后他手动了起来,几不可见残影,粉色的鱼肉薄片便被摆成了11朵粉色的玫瑰花。
聂臻一手端起淡青色的瓷盘,一手把冰台、冰刀和其他杂物都碎成齑粉,然后把盘子递到崔英英面前,含笑道:“给你做的,尝尝看。”他又拿出一双瓷质的筷子。
崔英英夹起一片鱼肉,极薄极薄,可透灯影,然后她将鱼肉送入口中,极致的美味!
鲜!糯!爽!滑!还有淡淡的甜味,和说不出的香气,真是好吃极了!
聂臻就噙着笑意,托着盘子,看着崔英英筷出如飞地把鱼肉吃了个精光。
惋惜地放下筷子,崔英英叹道:“亲口尝到,方只以前吃过的都是渣滓。”
聂臻随手把盘筷收了起来,然后状似无意地道:“为了这条异变的北极白点鲑,我在这北冰洋洋面之下等了十个小时。”
崔英英动容,她又叹息,“你费心了。”
聂臻帮她把滑落的斗篷帽子戴上,道:“雪快停了。”他看了看天,道:“不久,就可以看到真正的极夜了。”
“北半球现在应当不会有极夜的。”崔英英算了算时间,才五月初,南半球才有极夜。
“当然,我的意思是,等雪停之后,我便已经带你从北极到南极了。”聂臻抱起崔英英,朗声一笑,“搂紧我,我要带你飞了。”他英俊的眉眼都是意气奋发的昂扬。
崔英英定定地看着他,这在北极吃完顶级的三文鱼之后再去南极看极光的行为,真是太特么的浪漫了!老夫的少女心已经把持不住了!
北极到南极的直线距离是19950公里,聂臻的飞剑提到了极限,现在华国的高铁最快时速500公里/时,米国的超音速飞机最快时速1500公里/时,而聂臻的飞剑有多快,应该要比超音速飞机要快一些吧,但惊人的不是聂臻的飞剑有多快,而是在历经近十个小时的高空飙飞剑之后,聂臻依旧一脸轻松,还时不时地低头对崔英英用眼神放电,用邪魅的笑容勾引着她。
崔英英有点招架不了,只好盯着聂臻的鼻孔,开始数他的鼻毛。
聂臻笑得眼角眉梢都是春意地问崔英英,“浪漫吗?”
“我数出来你鼻孔里大概一共有32根鼻毛。”崔英英憋着笑,道。
聂臻一个趄趔,差点掉下飞剑,他黑着脸,咬着牙道:“你这个煞风景的!”然后把崔英英的帽子往下拉,遮住了她的脸,“我真怕我忍不住一掌拍死你。”他恨恨地道。
崔英英笑得浑身发颤,她当然是故意的,男色,其实也特别容易让人沦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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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正处在极夜之中,绚丽至极的极光在南极的夜空中缓慢变幻着形态,美得令人窒息。
两人并排坐着,一齐仰着头,看着这难得的奇景。
“聂臻,你有多强?”崔英英轻轻地问道。
聂臻还沉闷着脸,没理睬她。
崔英英又忍不住笑了,她用食指顶住鼻尖,然后把头凑到聂臻眼前,“还生气呢?要不我的鼻毛也给你数数,咱们就扯平啦。”
聂臻推开她的脸,嫌弃地道:“丑样子,神经。”
“聂臻,你有多强呢?”崔英英收回猪鼻子,继续喃喃地问道。
“干嘛告诉你。”聂臻哼声道。
“不要那么小气,告诉我嘛。”崔英英眨着眼睛拜托拜托地道。
“天生的。”聂臻的本命飞剑变成一枚小小的剑胚在他的掌心转着,“我师父说他活了几百年,足迹踏遍全世界,也只在见到我的时候,才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天生的,剑修?”崔英英的眼睛看着那柄小小的飞剑。
“天生的,强者。”聂臻身上的气势乍然一起又乍然一收。
崔英英被他偶发的气势惊得心中砰然不已,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还是适当怂一怂吧,“聂兄诚乃不世出之奇才,佩服佩服。”她诚心恭维,脸上的笑容也带上了讨好。
“崔姑娘,我现在想,立刻马上睡你。”聂臻眸色暗沉而慑人,他欺身过来,压制住了崔英英。
一万头羊驼叫嚣着草泥马狂奔而过,崔英英抽着嘴角:“这天寒地冻的……”
聂臻伸手一挥,四周便换了个场景,偌大的帐篷中炉火熊熊,崔英英身下也变成了暖融融的床铺,她看着伏在她上方的聂臻在昏暗之中格外亮的眸子,万千思绪划过脑海,最终脱口而出只有一句:“聂臻,你可曾爱过什么人?”
“自然。”聂臻解开她的斗篷。
“那你可知,zuo'ai同xing'ai的区别?”崔英英并没有阻止聂臻继续的手。
“有什么区别吗?”聂臻开始处理自己的衣服。
“前者,是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后者是同野兽一样的交|配。”崔英英扯过被子,掩住了自己的身体,“聂臻,你要同我交|配吗?”她的眼神冷静而轻慢。
聂臻停下了脱衣服的手,然后他把自己的衣服又重新扣好,手一挥,崔英英的衣服便落到了被子上,他冷冷道:“我聂臻,还不至于此。”
崔英英背过身,一件件地穿起了衣服,她静静地道:“聂臻,你是一个骄傲而强大的人,我敬你,但我亦有我的骄傲。”
聂臻嗤然道:“你真该去看看那些为了一口面包一块饼干就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
“我知道,贫穷、饥饿、濒死,会夺去人的自尊和信仰。”崔英英淡笑道,“我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样,若有那一天,我必会先了结自己。”
“我也见过不知多少清高自诩的美人,最终还不是沦为强者的玩物。”聂臻冷声道:“我不愿强迫你,你便在这里好好考虑。”他起身,掀开帐篷走了出去,“我十天后再来。”他随手封住了门。
崔英英恍然,他是要用熬鹰的法子,磨掉她的骄傲和自尊,令她臣服于他。
她看着倏然熄灭的炉火,于骤然而至的刺骨寒冷中团住了自己,不止冷,而且黑得不见一丝光亮,再加上随之而来的饥饿,很快就能让人崩溃。
她把头搁在膝盖上,神色平静而恬淡,十天小黑屋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吧。
聂臻自然做不出把崔英英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一走了之的事。
他在附近的冰川之上凿了个洞,然后整个人盘膝而坐,在这极寒之中淬炼剑意。
黑暗无声的空间里,时间走得总是格外缓慢的,在昏昏沉沉地睡过几次,又被寒冷和饥饿磨醒之后,崔英英已经算不清过去了几天。
她搓着手呵着气,默默给自己加油,她一定可以熬过去的,相信自己,超越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的门被掀开了。
崔英英眯起眼,用手挡着门外透过来的白光,是聂臻手执着夜明珠,走了进来。
“想通了么?”他淡淡地问道。
“人总比鹰禽要高级些。”崔英英笑着,哑声道。
“看来还是我太过于善待你了。”聂臻一笑,便把帐篷和铺盖都收了起来。
崔英英一下便暴露在无比寒冷的空气中,聂臻轻轻一跃,便又消失了。
极光之下的南极大陆并不昏暗,甚至称得上安静和美丽,但温度却降到了零下50摄氏度。
她试着站起来走了几步,经过二次异变的身体素质虽然有所提高,但是已经长达十天的水米未进,她身体里的能量几乎要耗光了。
她咬着牙走了一段距离,只要能走到水边,先喝点海水也行啊。
忽地,她脚下一空,她啊地一声惊叫,是冰裂缝!她重重地摔到向了冰层之下。
着地之后没晕,她咳了两声,觉得浑身都疼,更为要命的是,这里更冷了。
她蜷缩在冰地上,全身颤抖着,牙齿发出咯咯地撞击声,她勉力地着看向冰层上方的裂缝,她知道,只要她示弱,聂臻就会来救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一点都不想示弱呢。
哪怕这个男人让她一次次地动心,但她依然不打算去爱他。
爱上这样的男人,太可怕了。
一定比死还要可怕。她想着,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