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幼稚园 第4章 第四章

春日幼稚园的职工卫生间在隔壁主楼，和学生卫生间相隔不远。

浔野和沐星星没走几步路，就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荧光指示牌，但主楼和副楼进出的入口却被层层交叠的藤蔓挡住了。

这些紫青色的条状物仿佛是来自外太空的未知生物，有韵律地蠕动着，湿滑的表层长满凸起的脓包，摩擦间发出黏腻的液体声。

沐星星不敢上前，缩在浔野身后，只露出一个悄咪打量的脑袋。

浔野倒是见怪不怪，随手拿起一把靠在墙角的簸箕，狠狠朝着肉条砸了过去。

簸箕是塑料制品，长时间不用，按理说会变得很脆。

浔野把着握柄，簸箕边缘碰上藤蔓的瞬间，却锋利的如同刀刃，噗嗤一声，轻而易举就将蠕动的藤蔓砍断。

沐星星紧张握拳，“哇！”

深色的液体从伤口簌簌流出，但下一秒，恶臭熏天的液体凝固，只剩下表层皮肉相连的藤蔓又在凝固的液体的黏合下，恢复如初。

浔野面无表情，又狠狠抡了几下，藤蔓感觉到痛意，扭动幅度增大，纷纷向外散去，让出了一个仅允许一人通过的逼仄通道。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滕蔓里像是有其他生物在扭动，肉粉色的血管随着脉搏鼓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沐星星吞咽下唾沫，心里发毛，亦步亦趋地跟在浔野身后，白团子般的手举着一直没再说话的兔子卡，走了进去。

里面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职工卫生间里的可见度很低，空气里漂浮着大块的絮状物，攀爬蔓延的藤蔓几乎挤满了整间屋子，生锈的水龙头淅淅沥沥滴着水。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衰败破旧的场景。

“救救我……”

男人求救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沐星星定下心神，不再打量四周，朝着声音传出来的隔间跑去。

“小杜老师，坚持住！我们马上来帮你。”

但在推开门的瞬间，沐星星身体却僵硬了。

触须从男人高高拱起的脊柱挤出来，原本光洁的后背，像是怪物孵化的温床。

小杜老师背对着门，用脑袋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墙壁。

听到轴体开合的声响，小杜老师的脑袋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缓缓地180度转过来。

脖子上松松垮垮的皮肤扭成了麻花，灰白腐烂的脸却睁开了眼，但不是一双，而是……整张！

恶心的脓包突起、爆开，露出表层皮肤下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眼球，见到来人，他僵硬地笑起来，上扬的嘴角从不断变鼓的眼珠缝隙间穿过，鼻孔、脸颊、太阳穴，直至以一种极其的扭曲方式，裂至头皮斑驳的后脑勺。

歪歪扭扭的嘴唇嗫嚅，露出尖细的三角形倒牙，他明明在笑！

“好孩子……”

沐星星呆呆地后退几步，这……根本不是小杜老师！

化身小杜老师的怪物，依旧保持脑袋后扭的姿势，如同蜘蛛，双脚双腿匍匐着前进，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移动到沐星星面前，螳螂前足般锋利的触须对准他的头顶，怪异的身姿在白墙上投落下巨大的阴影。

“老师好饿，好孩子，救救我。”

话音未落，高高举起的触须便已经砍下来了，边刃划破空气发出呼啸的风声。

沐星星已经被吓傻了，透亮清澈的黑色瞳孔，倒映着极速下落的触须。

“嘭！”

眼前突然横扫过一道黑影！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沐星星，还来不及看清，小杜老师就被一脚踹进墙壁。

速度之快，它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脸的脑袋上，依旧露出怪异的笑容。

活……活下来了。

劫后求生的沐星星，嘴一撇，金豆豆立马就要掉下来，脸上却被盖上了一片柔软的东西。

“都说了，不要乱跑。”

头顶传来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浔野蹲在沐星星面前，手里拿着刚找到的干净抹布，折叠成三角形，在沐星星脑袋后打了个结，当做简易口罩。

寄居食腐藤，危险难度一般，通过蚕食死亡动物和人类的尸体生存，被感染的低级植株，多出现于【怪诞区】初期。

空中漂浮的是它用于繁衍的孢子，这东西少量吸入对人体伤害不大，吸收多了倒是有点麻烦。

要不是找干净毛巾花了些时间，也不会放任小屁孩和这玩意打照面。

浔野脱掉外套，罩在沐星星脑袋上。

“出去等我，把衣服拿好，”慢慢悠悠拉伸肩颈的浔野特别强调，“我就这一件工服，弄脏了没得换。”

被打断施法的沐星星，仰头看看困怏怏的青年，又扭过脑袋，看着艰难想要将自己从墙体中抠出来的怪物，愣神点头。

“……好。”

打颤的小短腿刚跨出去，小米牙咬咬舌尖，沐星星又重新转过身，扯了扯浔野黑T的衣角，与疑惑的男人四目相对。

“卡，卡给你。”

燃烧的卡片是唯一的光源，在四岁的沐星星眼里，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亮代表着安全，保安哥哥是好人，沐星星不想让他受伤。

双臂环胸的浔野没接，挡住眼睛的头发在他脸上投落下淡淡的阴影。

年久失修的墙皮簌簌掉个不停，两人一个低着脑袋，一个仰着脑袋，少倾，面无表情的浔野将沐星星拎起来，放到走廊外。

“自己拿着，要是觉得无聊，就让系统陪你聊天。”

系统：……？

谁要帮你带孩子了？

浔野利落地关上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小萝卜头是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设才下定的决心。

失去光源，卫生间再次黯淡下去。

屋内，被激怒的怪物终于从墙体里爬了出来，它竖起背部全部的藤蔓，脖子如同解压玩具被无限拉直，张扬触角的像是身形硕大的章鱼，腥臭的口水源源不断的从它头上的裂缝中滴落。

“嗬嗬，要……吃了你！！！”

藤蔓支撑的躯体极速靠近。

「崆」

虚空之中传出一声细响。

阴影里有什么在极速转变，在怪物即将抵达身前的瞬息，浔野终于动了。

藤蔓紧贴着他的侧耳划过。

如同出鞘的利刃，不过瞬息，他背对着怪物，出现在它的身后。

怪物僵硬地低下头，他的胸前赫然多出来了一块破洞。

浔野缓缓抬起手，鲜血淋漓的五指收紧，嘴唇微启——

“嘭。”

像是崩塌的积木，伤口处起了火，随着话音落下，黏腻的血水飞溅，怪物的身躯瞬间爆开。

但背对着的浔野没有看见，在怪物死亡的瞬间，成千上百的眼窝从内里挤出丝线。

怪物破碎的头颅极速地一百八十度旋转，当视线扫视滑过浔野宽阔的背影，他，亦或是说霸夺怪物身体掌控权的“祂”，

在爆裂的碎肉血水之中，

像是终于寻找到了想要的宝贝，

安静且寂寥地裂开了唇。

**

“哗哗。”

极速的水流冲刷掉手上的污渍，高挑笔挺的男人洗的很认真，手背因为过度摩擦出现淡淡的粉痕。

「小杜老师」已经死了。

闻到血腥味聚集的环节虫,在战斗结束的瞬间，便一拥而上，不过片刻，就将食腐藤的残缺的本体和盘跟错节的藤蔓，吞噬殆尽。

它们的速度极快，蚕食完立即退回角落深处，就仿佛在忌惮着房间里的什么东西。

黑暗中，浔野抬起头，污渍斑斑的镜面倒映出一张绮丽异常的脸。

因为刚进过食的缘故，苍白的肌肤多添了几丝血色。

明若繁星的金色几乎占满全部眼白，细长的黑色竖瞳深邃且妖冶，如果仔细看，毒蛇般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疯狂跳动的线条，即将要挣脱束缚蔓延开来。

让人只是看一眼，就无端内心震颤。

硬质的坚壳从耳后一直覆盖到脸颊两侧，冰凉的月光穿过吱呀旋转的排风扇的缝隙，斜射在浔野的满头银发上，更显得飘扬的发丝如同奔腾流淌的铁水熔岩。

浔野双手扶着洗手台的边缘，冷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妖甲和银发一寸寸褪去，眼眶里的白色重新占据主导权，黑瞳外扩，直至回复原样，才扭紧水龙头，慢慢悠悠朝门外走去。

“啧。”

有点饿了。

门猛地从里打开，撅着屁股偷听的小萝卜头们没有防备，像是多米勒骨牌，一个接一个与浔野的小腿来了个亲密接触。

“嗷，金豆，你踩着俺脚了。”

国际范的莱德抄着他一口流利的东北普通话，抑扬顿挫的表达不满。

被点名的文金豆，泪眼婆娑地躲在哥哥身后。

“对，对不起。”

文元宝不服，“踩你一下怎么了？”

莱德：“嘿！”

文元宝继续用他吐词不清的小奶音，恶狠狠地放狠话：“我才不怕你呢。”

欺负他可以，欺负他弟弟就是不行！

“要不你们去打一架？”揉着被撞疼脑袋的顾葵葵，很认真地提出解决意见。

李莱德服软：“那还是算了，我妈说敢在学校惹事，回去准揍我。”

更何况真要他一个打两个，指定输。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莱德决定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哥哥，给你纸。”

毛阿添终于拆开了卫生纸的包装袋，他抽出一张把自己的小手手擦干净，然后走到浔野面前，踮起脚，将厚厚的一沓卫生纸高举过头顶。

剩余幼崽们的视线全都落在浔野身上，七双眼睛亮晶晶的，都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这个愿望明显落空了，浔野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只见他扫视一圈，轻微皱了下眉头。

“都堵在厕所门口干什么，走了。”

乐小鹰朝黑黝黝的职工卫生间看了一眼，星星班长刚才已经向他们描述了看到的东西，但他还是有些不愿相信。

向来话多的他，此刻有些难过。

“小杜老师，真的变成怪物了吗？”

“那不是杜明。”

走在前头的浔野耐着性子回应，同时关掉手电筒模式。

小萝卜头赶来听墙角的时候时候，顺便带上了他的手机。

世界有正反两面，正向的一面是真实世界，而逆向的一面就是他们当前所在的、要死不活的垃圾地带。

一般来说，作为一张纸的上下两端，真实世界和末世不会存在交集。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代表三维空间的纸面发生了扭曲，现世和末世在某个瞬间发生了重叠，而它们合在一起的区域，也就是臭名昭著的「怪诞区」。

在末世被感染或是死亡的人类，在现实世界也同样不复存在。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在副本的基础上，彻底打破怪诞区。

【玩家手册】规则第一条，百分百通关怪诞区的玩家会获得【全球赦免权】。

但已经在卡在进度百分之九十九许久的浔野清楚，这不过是主系统为了调动玩家积极性，画出的虚无缥缈的大饼。

更何况。

救世主？

两千五的工资，想让他卖命？

做梦呢。

“他不可以再变回来吗？我看电视里，有好多坏人到最后都会改邪归正，就可以又和主角们一起玩了。”

根本没听懂浔野画外音，乐小鹰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头，绞尽脑汁回想看过的剧情。

浔野的手机本就是用了很多年的老人机，就算开了省电模式，现在也只剩下了不到四十格电，屏幕上显示现在刚过八点，看样子，如果只用来打光，也只够勉强撑过今晚。

状态栏依旧显示无信号，浔野翻找着手机里可能存在的有用信息，有一句没一句地接话。

“不可以。”

“那其他老师们呢？”

乐小鹰捏紧拳头，突然停下脚步，沿着脸颊滑落的眼泪，说来就来。

泪珠砸在地面上，扬起食腐藤絮状的孢子，“他们也都死了吗？”

还没弄懂「死亡」真正含义的幼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知后觉，惴惴站在原地，不安地等待着回答。

不然呢。

浔野略感烦躁地掀起眼睑，然后便想起八个孩子同时嚎哭的威力。

耳朵疼。

“等游戏通关，他们就会回来，行了吧？”

野哥：坚决不做牛马打工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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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酱爆八爪鱼（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