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个多月,梅空痕和苏心都躲在文南家里避难,每天关注电视上的灾情实况。果真被文南说中了,灾源不止一处,除了C市,邻近的城市也相继爆发了感染病。灾难等级一下子从三级跳到了一级。各地政府开始封锁交通,军警出动搜救幸存者,送往庇护所。
研究院传来了最新消息:病毒已产生变异,核衣壳增厚,耐热耐寒力增强,感染者移动速度和反应力也在增加。然而血清的研制工作进展甚缓。另外,病毒粒子的形态与狂犬病毒的相似,所以被官方正式命名为“弹头病毒”。
“部队主要搜救地点在中心城市,来我们这种近郊区怕是还要再过些日子,”苏心忧心忡忡道,“菜也快吃完了,该出去找食物了。”
“不用这么麻烦,”躺在沙发上的文南盯着指甲懒然道,“供电站和基站都还没出现故障,我只用给我老爹打个电话,他就会派人送补给过来。”
“你爸是政府领导?”
“是科学家。他跟一些高管关系不错,也不是那种对家庭不管不顾的人,所以啦,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都是这只狐狸!”老太突然怪叫起来,指着狐狸大喊大叫,“是它带来了这场灾难,把它杀死灾难就结束了!”
“妈,你冷静点……”文南的丈夫跑到老太身边,将她扶稳。老太患有阿尔茨海默症,情绪非常不稳定,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加重了她的病症,使其产生谵妄幻觉。
小狐狸受到了惊吓,立即从茶几地毯上站起身跳到了梅空痕的腿上。梅空痕抱起它,轻声细语地安抚了几下。
“滚出去!”老太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养狐狸的人也一样,都滚!你们要是不离开这里,我就撞墙自杀!”
梅空痕听了,闷不作声地抱着狐狸走上二楼,三分钟后,她背着狐狸提着装了羊奶粉的塑料袋,裤腰旁别了把匕首径直朝大门走去。
“哎哎哎,”苏心立马跟了过去,她一把扯住梅空痕的胳膊,劝道,“老太太只是太害怕了,梅姐你别当真啊,你这么没头没脑地就走出去,当心没命啊!”
“我知道她害怕,”梅空痕神情寡淡地看着她,“所以我得带着令她害怕的源头离开。”
“你打算去哪?”
“最近的庇护所。”说完她握着门把准备开门出去。
“梅姐……”
“等一下,”不爱说话的曹问玉忽地开口道,“加我一个。”
苏心差点要哭出来:“曹姐你怎么也凑热闹?”
“不是凑热闹,我确实是有地方去,”曹问玉从裤袋里抽出一把车钥匙,“我妈是军医,在东城区第三庇护所做事,找她准没问题。”
苏心听了一愣:“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啊?”
“她跟我在手机上联系,说近郊区比人群密集的地方安全,让我先在小文家呆着。”曹问玉顿了顿,“她还想让我待更久呢,但是我不想,一个地方呆久了挺腻的。”
苏心挣扎了片刻,叹了口气:“那我也去吧。”
前往庇护所的路上,残破颓圮的城市景象让车内氛围沉重万分。小狐狸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非要反骨地发出哼唧声。
坐在副驾上苏心听了直发笑:“这个小崽子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不晓得有几安逸。”
“不嫌麻烦吗?”曹问玉看了内后视镜里的梅空痕一眼,“照这情势,独保其身都难,你还要养个宠物,那不是给自己添负担吗?”
“它不是负担。”梅空痕冷道。
曹问玉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快,便换了个话题:“你们的家人都在C市吧,有没有联系上?”
“我爹妈在D市生活,都一个月了,还没音讯。”苏心叹气,“希望他们好好的。”
“去年我妈出意外离世了,我从小就不知道生父是谁,相当于没有父亲。”梅空痕此言一出,车内的温度重又凝固住,过了一会她若无其事地问,“庇护所收留动物吗?”
“按规定应该是不收的,但我可以跟我妈说一声,小事。”
到了庇护所,三人一狐下车,在大门口排队过安检。苏心抬头看了看第三庇护所的标识,上面居然写着“青丘”,她转身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笑道:“瞧!小狐狸,你到家了。”
曹问玉跟值班警察讲述了一下情况,后者很快就把她们带到了曹麦的办公室。曹麦见到女儿后只是寒暄了一下,就派人领着她们去寝食区落定,还特意对梅空痕强调了一番:“等狐狸断奶了记得找项圈绳子系上,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晚上,人们快要入睡的时候,蜷缩在梅空痕睡袋旁打盹的小狐狸突然醒了过来,它前爪向前伸、尾巴向上摇伸了个懒腰,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撒漏了月光的窗户前,扬起上半身拜了拜,因重心不稳落地,接着又重复了多次“拜爪”动作。
它的这些行为被梅空痕看在了眼里,她看着它虔诚到痴傻的模样,不由地笑了笑,在心里为它起了个名字——拜月。
转眼的功夫,拜月就长大了不少,毛皮变得更加丰软茂密、富有光泽,嘴里开始长出锐利的小尖牙。它的伙食也丰富了起来,除了羊奶,梅空痕还想办法给它弄来了幼犬狗粮和鸡胸脯肉补充营养。
拜月的性格开朗了不少,不那么惧怕陌生人了,但它只允许梅空痕一人把自己搂在怀里,外人只是尝试把它抱起来,它都会炸毛发出警告。
为避免拜月无意中伤它人,梅空痕会定期跟它修理指甲。此外,梅空痕还花了不少功夫训练它定点如厕,教它坐卧打滚握手等基本指令。
梅空痕以为日子会这般单调而宁静地过下去,直到血清研制成功,一切就会恢复常态。可一场意外却打碎了她的愿景。
九月初,庇护所收留了一批自建立以来数量最多的幸存者队伍,大约有两百来号人,其中还有不少负了伤,医护工作者和安保人员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寝食区铺位爆满,不少后来者不得已在各个过道上休憩。
一次,拜月跟着梅空痕和苏心去取餐点,走到必经长廊时,看见了一个戴着兜帽和口罩的年轻人坐在墙角,低着头看似在小憩。两人没太在意他,径直从他身前走了过去。拜月却在他脚边停下,尾巴夹紧,喉管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我们走,拜月。”梅空痕扯了扯绳子喊了它一声。
拜月依然绷着身体对着年轻人发出低叫。
苏心不解地问:“它这是怎么了?”
“不太清楚,”梅空痕弯腰把它抱了起来,盯了年轻人一会儿,又俯下身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没事。”他虚弱地说。
“需要我们把你带到医务室吗?”
“我真的没事,”他站起身,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开。就在那一瞬间,梅空痕看见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打算追上去,一旁的苏心却拉住了她说道:“算了梅姐,别管那家伙了。”
她们领了盒饭回到寝食区,给曹问玉递上一盒后围成圈坐下,边吃边聊天,没过多久,一声尖叫从取餐口那边响起,紧接着又持续传来几声惨叫。有人高喊道——“快跑啊!有丧尸!”
话音刚落,五六只丧尸就从长廊奔来,扑倒了临近的人。
众人登时惊慌起来,扔了饭盒尖叫着到处逃窜。梅空痕她们也站起身,拿出随身佩戴的手枪,一面警惕地往安全通道走,一面准备迎战随时扑来的丧尸。
特殊时期,公民被准许佩戴枪械道具,部队官兵还会指导庇护所的幸存者们使用刀枪,以防不期灾祸。可是当真正的危险到来,多数人还是会乱了阵脚,将所学技能丢得精光。
丧尸袭击速度极快,病毒生效时间很短,只消短短几秒,就能把正常人变成活死人。不到一分钟,感染者就成倍增加。
梅空痕来不及把拜月放到宠物背包里,只好抓着绳子端着手枪往安全门靠拢,解决完门前的几只丧尸,弹药就空了,梅空痕切换弹匣的过程中,拜月突然往前跳蹿,绳头就此从梅空痕的手上滑落。
梅空痕眼睁睁看着她的小狐狸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里。
素来遇事不惊的梅空痕失了控,大喊拜月的名字向往前追。苏心见状立刻扯住了她的胳膊往回带,着急道:“别管它了保命要紧!”
“不要……不要!”她的嗓音带了点哭腔,不顾危险执意向前。
曹问玉看她这样,也上前帮忙拖住她,两人架着梅空痕出了安全通道,上了一辆军用运输车后才松开手。梅空痕大力推倒了苏心,打算跳下车去找拜月。曹问玉看她失去了理智,使用十字锁喉把人弄倒在地,直到车子启程,梅空痕还在声嘶力竭地痛哭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