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一木。
李秋遥在心中默念。
他的精神力放大了无数倍,四周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在他感知下,且这个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就像连上了由周围生物群构成的局域网,能控制他们的同时,也能够看见、听到、感受这里的一切。
此时应当是午后,偶尔有阳光透过重叠的茂密冠顶照进来,不过即使雾瘴已经散去,这里能见度也相当低。看起来明媚温和无害,实则阴暗潮湿危机四伏。
这里的植物给他一种熟悉感,不像是那个废土星球上能有的景象,反倒像地球上的雨林。
但整片雨林里看不到任何一种动物,不论是鸟类、鱼类还是昆虫,更不要说哺乳类,这里本应是他们的天堂,现在却完全销声匿迹。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又给这地方增添了几分不真实。
他没有过多探究这个问题,脑子里只专注想着自己现下的任务——狩猎。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力量,戴上白色面具,掌控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李秋遥很专注,他成功了,但不是很熟练。庞杂的信息一股脑涌进他的精神世界,他只能暂时封锁大部分,先处理自己需要的那些。
寻找“猎物”
——戴着黑色面具的猎物。
这片植物王国中唯一的动物,在浩大的雨林中渺小得像只飞虫,正向着丛林边缘逃去。
猎物在逃亡途中几乎没怎么掩盖自己的行踪,他很快锁定目标,开始向那里移动。
雨林里野蛮疯长的植物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被人为操控着向那个方向缓慢延伸。
李秋遥穿行其中,满意地感受着周遭的一切,他的共同体们的一呼一吸。
水滴顺着叶脉滑落的触感、藤蔓荆棘如毒蛇般潜伏暗处分泌毒液、繁复的根系交缠在一起争夺养分、树冠参天将周围一览无遗……
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他能动用的力量有限,无法一口将那猎物吞食。
只能姑且做了些准备围堵,等时机成熟再做精准的控制。
太多植物一起动了起来,原本滞涩的雨林像活了过来,就连大地都开始隐隐颤动。
李秋遥飞速接近,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看着对方慌不择路往某个方向逃去,只等猎物自己跳入布置好的陷阱。
白袍猎猎翻飞,带起阵阵风穿行林中,片叶不沾身。
……
逃亡者还在不断努力开拓道路,锋利的刀刃破开前方,每一刀都挥出暴烈的火光,将密集的树藤树枝炸开,硬生生砍出一条出路。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植物而非全息投影,旧日之后他们的星球已经是一颗死星,他对这里一无所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因此他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压根没发现整座雨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朝他逃跑的方向缓缓蠕动而来。
可以落脚的地方似乎越来越少,死路却越来越多,为了前进他往往不得不绕路。
而当他察觉不对想要回头时,才发现身后的路竟然会消失、短短几分钟内就被封死堵住,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渐渐的,他有些迷失。
半个小时前他已经为自己注射了能让身体在短时间内爆发的药剂,打算靠短暂爆发一口气冲出这里。很显然这个想法是错误的,他脚步越来越沉,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握着武器的手腕也开始酸痛,耳边萦绕不散着根茎枝叶摩擦的窸窣声,这声音已经折磨了他一路。
更令人恐惧的是,那些植物已经从拦路到开始向他发起攻击,不断有潮湿坚韧的藤蔓向他的四肢伸来,即使砍断也不断有新的缠上来。
原来有生命的植物这么恐怖致命。
忽然远处传来枪响,应该是他的队友在鸣枪。
这样的声音既是引诱敌人,同样是给队友的信号,让他的求生**达到顶峰。
快点……再快点……
只要再往南,离开这片雨林,他一定能逃出去。
活过最后三天,然后把东西带出去,回到他们的世界。
但他没有机会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愈发猛烈,他终究招架不住,被甩飞撞在一棵老树上。
铺天盖地的枝叶先是将他接住,随后迅速将他包裹,藤蔓牢牢锁住他的腰,然后是四肢,最后是颈部。
像毒蛇将他死死缠绕,越收越紧。
这几天他一直在生存、逃亡、搜寻物资,根本没时间停下来看看周围的环境。
现在他动不了了,只能看着,看着绿意充斥他的双眼,他才开始贪恋那一丁点的阳光。
他从挣扎反抗,到失去全部力气,被绝望吞没。
这里天光明亮、万物鲜活、生机盎然,完全不像他们死气沉沉的世界。
正是这些即将夺去他的性命,但即使如此,他仍旧对这个世界充满憧憬。
下一瞬白影闪过,荆棘从他的后颈穿出刺穿咽喉,鲜血喷溅。
那人很快瞳孔涣散,失去焦距。
没有人知道,他失去意识前,脑中残存的究竟是对失去生命的恐惧,还是对阳光的留恋。
荆棘慢慢回缩,只剩下空洞的血孔仍有鲜血汩汩流出。
无数藤蔓缠绕了上去,最终完全包裹住尸体,将他完全吞食。
阴影里,黑色面具一点点粉碎消失,露出了他原本的面貌。
他的五官和地球人没有太大差别,或者说,他也是活生生的人。
李秋遥并不多看一眼,也没有停留,不让自己产生多余的情绪。
他对在这里杀死这些外星人毫无愧疚,不过是各有立场。
白袍翻飞,转向鸣枪的地方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