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静静坐在院子里,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半边脸上,双眼没有半点聚焦,显得神色呆滞。
门外几个小孩在嚼舌头:“哎,你说她怎么一动不动”。
其中一个想走前看仔细点,被拦了下来。
“你傻呀想干嘛,我娘说她是灾星,谁靠近谁就倒大霉的”。
听到这话乔安坏心起,转过身装作要出去的样子,小孩们哇的一声,嘴里说着“快跑啊!她要过来了”。
乔安:......
三日前,乔安发现自己穿越了。对于这个结果,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上一世,自己作为独生女备受宠爱,毕业后在父母的资助下,开了专门做手工品的店铺,不算是大富大贵但起码吃喝不愁,日子安稳。
没想到末世突然来临,食物短缺,所有人类陷于苦难之中。被变异生物的袭击之时,父母以身相护,命悬一线之际自己无意中觉醒了精神力。
为了在末世生存下来,只能跟几个异能者结伴同行,坚持了几年,不知怎么着碍了谁的眼,做任务时遭到背刺,无奈之下只能逃进了传说中的死亡地带,之后脑子像是发生短路似的,怎么回忆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到有意识,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才知道是穿到了望山村乔家大姑娘的身上。
起因是村里的二赖子纠缠原主,原主打得他抱头痛哭,转身时后脑勺被他暗算狠狠敲了一下,直接昏迷过去,醒来就成自己了。
回想到这里,乔安缓缓站起来,抬眸看了眼破旧的茅草屋,原本冰冷的四肢慢慢开始回暖,忍不住扶额长叹。
没办法,这个家实在是太穷了。
原主一出生就被断定为哑巴,没过多久,祖父撒手人寰,她奶奶认定是原主遭了老天爷厌恶天生有缺,又把厄运带给身边人,在小儿媳洗脑蛊惑下,终于忍不住偷偷把不满月的她丢弃在大山里。
所幸乔爹发现及时好险保住了小命,他愤怒下责怪了几句,阿奶哭天抢地,指着儿子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之后对着大儿子一家横挑鼻子竖挑眼。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房干的活最多,吃得却是最差,就算阿娘生下了弟弟,地位也没有得到提升,小叔家因为有阿奶私下补贴,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平日里,只有等到乔爹干完了农活,背着老屋的人上山打猎物,乔安才能沾上荤腥。
可惜这小小幸福,在六年前戛然而止。因为苛捐杂税,各州陆续爆发农民起义,朝廷为了打压暴民强行征走了辖内大部分成年男丁,望山村也有征兵指标。
乔家祖籍本不在此处,当年因为发生水灾,很多县镇村子都遭了殃,大家只能背井离乡,原身祖父和妻儿也是其中一员,来到望山村终于安定下来,靠着做木工的手艺混口饭吃,一晃数十年。
因为是外来的,乔家一直很难跟村民打成一片。乔家阿奶对小儿媳妇好,多数是因为她出身于本村,算是搭上关系,毕竟在古代亲缘宗族关系颇为紧要。
这次征兵,外来的几户男丁都无一幸免,都被算进指标里,原本指望小儿媳回娘家走走关系,可惜关键时刻掉链子,亲戚都闭门顾着自己的小家。
当征兵队伍来到村里,阿奶拉着小叔哭的撕心裂肺:“儿啊娘不能没有你呀,早知道一出生就该把那孽障活活掐死,谁来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老头子不在,现在连儿子也要被送上战场,这让我怎么活啊”。
乔小叔心里也慌得一匹,下意识将所有过错推到原主身上。
听到官兵暗示交个十两银子就可以留下,阿奶止住了泪,顿时不知所措,看着小儿子噔一下亮了的眼神,咬紧牙关从衣袖里掏出老本。至于大儿子,那是一毛都不愿意拔。
乔爹被征走服兵役时,原身大受打击,以为真是自己害了父亲,自此一时清醒一时浑噩。家里重担不知不觉落在了二弟身上,以致于他小小年纪就异常懂事能干。
身后突然传来嘎吱的声音。
乔安转身望去,弄出声响的是一个推开门框的妇人,她身姿纤细,从她的面容隐约可见年轻时的秀丽,可惜过度操劳终究是给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今日日头好毒,安安你回房歇着吧,自己身体都还没有好全,不要到处走。”说完没等乔安回答,径直走向灶房。
原主自小虽不能说话,庆幸的是,听力没有问题,在父母悉心教导下,磕磕绊绊总算能听懂话里意思。
杨兰自丈夫被带走后,意外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不过因为孕期营养跟不上,还要忙乎地里繁重的农活,身体实在吃不消,变得特别消瘦,生产那天更是经历了万般艰难才产下龙凤胎。
没想到刚生下没多久,妯娌跟婆婆觉得她们一家妇孺是个累赘,小的小,弱的弱,尽是吃白饭的家伙。
一开始只是暗讽,后来居然不顾情面狠心把她们赶出老屋,一丁点粮食也不给,杨氏阻拦不成淋雨受了风寒,如今天气稍有变化就容易犯咳嗽。
村民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乔家婆媳俩不以此为耻,反倒是看穿了大家的本性,气焰嚣张让那些嚼舌头的人有本事就带回去照顾。大家也只是嘴上功夫到位,根本没有人愿意做赔本生意,难不成要饿着自家来养活杨氏几人?
最后是王婶看不过眼,亲自走了三十里路,到苍桐镇找到了杨氏亲族撑腰,又让自家男人搭把手,跟杨氏两个大哥一起出力盖了四间茅草房。
经过一番折腾,杨氏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柔弱下去,为母则刚,曾经多么温柔似水,说话柔声细语的人,为了孩子硬生生变得泼辣起来。
乔家本来就没多少家底,这六年里,每个月还要花上一笔银钱给原主抓药,导致家里一直入不敷出,连贼路过都不愿意进来瞧瞧那种。
乔安朝着灶房走了几步,又停顿了下来,以往灶房多是原主负责,小小年纪就搬着小板凳操劳一家人吃食,后来受到打击精神恍惚,做饭忘了看灶膛差点出事。
杨氏担心女儿有阴影,就不怎么让她进去。只是农忙的时候,实在没有人手,才让原主把饭端到农田上。
原主这情况,很像是现代说的精神分裂症,因为承受不住变故封闭了自我。在接受她的记忆时,大多数时候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屏障,唯有面对家人,情绪才会略有变化。
自己和原主或许有什么渊源,这次才有机会穿到她的身体。说来也巧,从外貌上看,两人竟有七八成相似,只是原主样貌更柔美娇艳,她大部分时间在家呆着,很少出门,不然长成这般,在乱世可是祸不是福。
思绪拉回,她望向院子后的大山,只见重峦叠翠,连绵起伏,在云雾的掩映下,充满了神秘感。
经历过末世,乔安深知这种未经开发破坏的大山,本身就是一座宝藏,这次柳暗花明的遭遇,或许是上天对她的厚爱,虽身处乱世,但再也不用担心食物匮乏,病毒感染。
以后给这一家人找个容身之处,解决后顾之忧,便当还了原主的因果吧。
“安安,安安,二哥摘到甜枣子了。”
有个晒得黑乎乎的男童,急冲冲跑进院子,嘴里还一直嚷嚷,很是自觉扯着乔安就要往外走。
这个男童叫乔子磊,小名石头,是原主的弟弟,家里排第三。
发现自己一直原地踏步,男童回头,瘦弱的脸蛋上,长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额边还沁着汗水,浑身透着股憨劲。
经过几天的相处,乔安看得出,家人对原主很是疼惜,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乔安从袖子里扯出洗得发白的汗巾,在男童疑惑的眼神下,一点点拭去他脸颊的血迹,估计是进山那会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这家伙难道不痛吗?
擦完不久,原主的二弟乔子阳便牵着小妹宁宁,踏入小院子。
他从水缸取了一瓢水,把兜里的枣子都倒了出来,唰唰过了几遍。
石头见状,赶忙过去抓上一把,咧着嘴笑道“安安快吃”,又补了一句,“枣子甜滋滋的,肯定比糖葫芦还好吃。”
村里的小胖曾在石头面前,一边舔糖葫芦一边摆出夸张的享受表情,石头嘴上说不想吃,心里还是狠狠羡慕了,不过他知晓家里的情况,不敢提起一句,从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疼。
乔安腹中确实饥饿难耐,随即抓上几颗,清甜的味道很是久违,吃完一颗接着一颗。
等乔安吃完,小妹宁宁也凑了过来,摊开手心继续投喂。在这个家里,哪怕是最小的弟妹,也把自己当成是哥哥姐姐,平日里非常照顾乔安,有什么吃的,不会因为乔安不懂得争取,就直接忽视她。
乔安心想,这就是憨人有人爱吧。
二弟走到乔安身边,看了看她后脑勺伤口,轻声问一句“安安还疼吗?”
乔安摇了摇头。
茅草屋有炊烟寥寥升起,又渐渐消散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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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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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