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舟抿紧了唇,拿水的手仍在微不可察的颤抖,僵在空中一会儿,把水放下来。
她很快的调整了思绪,和室内的唯一一个人想要商量。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不能再出去,先待在这里吧。”
黎景多少有点佩服她,要说自己是以前混惯见多了,那沈奚舟一个记者即便平时做的是危险的工作,也极少经历过生死,刚刚不仅没有和别人一样大喊大叫地跑,反而第一时间知道身边的人哪个可以暂时对她提供保护。
是个聪明的人。
黎景喜欢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
听她问了,黎景坐在那里,后背紧贴着椅背,颇为欣赏的看过沈奚舟,她偏过头去,眸光瞥向那道仍被拍打的门,漫不经心地说:“他们看上去是不太对劲,开始吃人了,这太奇怪,我们先把门堵上,等警察来救我们吧。”
黎景拿出手机,对着仍旧空白的信号叹了口气,眉头一蹙把手机揣回兜里。
她皮肤生得白,刚刚打人后现在手的关节上已经红了一片。
她摸出口袋里的短指手套带上,把头发上的血迹擦干净,扎了起来。
沈奚舟也想拿手机,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不在,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采访只是暂停的时间里就发展成了这样,她蓦然一想,才想起来手机好像还在包里。
门口的流感患者不知被什么给引走了,一道很远的尖叫声又起,似乎是刚从某处逃出来的人进了这条走廊,被吓得尖叫后跑开。
沈奚舟听着这声音跑远又消失,她沉默的站在那里,慢慢蹲下来靠在墙上,竭尽全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她一直都知道哭是最没用的事情,可刚刚外面都那样了,眼泪不自住地就流了出来,她抱膝蹲在地上,在看不见的地方蹭掉自己的眼泪。
黎景的视线在屋内扫动的时候快速略过这一幕,下意识的撇开脸不看,开始翻找起了化妆间里能利用的。看见有个包里有钱时,黎景本能的回头看一眼屋内的第二人,把钱很快塞进口袋。
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沈奚舟有些失神地坐在地上,头顶倏然传来黎景的声音:“喝点水。”
她不抬头,接过出现在视野的水,下意识地说:“谢谢。”
谢谢?
黎景眼带戏谑,没有被她礼貌的话忽悠,刚刚反抓手腕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黎景不会不知道。
不过就是怕自己推她出去,又或者是拉着自己一起走。
黎景语气淡淡:“这里没什么能吃的,我们把东西分一分。”
翻半天找到几块黑巧,她已经骂过了,一个这么大的房间,全是些华而不实的衣服,水和吃的都那么少。
“嗯。”
沈奚舟其实挺好奇为什么黎景能这么淡定,接着想到了自己看到的小道新闻,算是黎景的黑料。
在没进入江总的车队之前,黎景在黑市开车。
黑市是什么地方,每个老板的车队都是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整合起来算是个小型的社会。
据说后来是黎景的男朋友找到了门路,才把黎景一起带出来,不再混黑市。
沈奚舟避开这个话题不谈,若有所思:“你的手机还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只是说让我们进行正当防卫,躲起来等待救援。”黎景拧开一瓶水往嘴里灌,凉水顺着喉咙往里走,刹那间心肺都被刺激了一下,瞳孔也微微一缩。
沈奚舟没有再多问。
化妆间里不分日夜,沈奚舟看着手表上时针的变动,到了凌晨都不觉得困,化妆间的灯没关,门已经搬了很多东西堵死。
黎景在离门最远的角落里贴墙边半靠着闭上了眼,手臂交叉抱胸,两条长腿曲着,像是孕育在子宫里的婴儿,用这种方式寻找安全感。
她的手里始终攥着手机,等待着信号到来的那一刻手机能收到短信或者任何信息。
沈奚舟在黎景旁边,两个人的肩膀隔着一定的距离,这是不太亲近的人,该有的距离,她们真正认识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却只能在一间屋子里待着。
此刻沈奚舟倒是有点庆幸,还好没跟江总走,不然得跟他一起待着了。
沈奚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以这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困倦起来的,她半睡半醒的靠着墙往下滑,头挨到了舒服的地方,有一瞬间回到了家里床上的错觉感。
-
“叮咚——”
东边出现第一丝光线时,黎景攥在手心的手机震动着发出这道声音,她神思迅速回笼,眉头瞬间一皱,不顾有个人弯着身把头放在她肚子上,有些焦灼地坐直,要点向屏幕上的那个电话。
在她的电话打出去之前,手机屏幕已经出现一个来电号。
沈奚舟的额头就磕到的她裤子上的纽扣,砸得有些疼,沈奚舟意识到了什么,自己靠黎景身上了?
跑得太累又被那些吃人的吓了一通,睡觉的时候难免会往有安全感的地方靠。
她立即起来,还未说话,就见黎景的手点向屏幕上的绿色通话键。
她看见了那个名字。
林峯。
那个传闻里,带黎景出黑市的男朋友。
手机贴在黎景耳边,只听她喂了一声还没说话,手机那头就有个男人的声音:“小景,我们没事,你小心......”
还不等黎景回应,话音戛然而止。
突然出现的一个信号,好像是和之前一样,只是为了带来一个短信。
——“尊敬的市民朋友们,流感患者发狂原因不明,太阳耀斑原因,卫星信号收到影响政府警力不足,江海市安置区已经建立,搜救工作正在展开。
搜救警力人员不足,请有条件的市民自行赶往或继续等待救援,请保护自身安全,如遇流感患者,在不能躲避的情况下,可自行防卫,注意,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放大后,可以看见安置区的标记点,离万锦大厦有些远,是一所监狱。
城市外围的监狱。
黎景以前去那里看过朋友,熟悉路。
自行防卫,黎景很难想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政府可以放宽这种政策,而且还给了地图让市民自己去,外面的情况应该很糟糕。
她看向桌上的几块巧克力,又看那些水,这么点水,省着点都喝不了三天。
黎景决定要是在东西吃完之前没人来救,就得自己想办法出去,不趁着有体力的时候走,到时候跑都跑不出去。
至于沈奚舟......
黎景关掉手机,视线往坐在一边的沈奚舟身上移,两人猝不及防的对上视线。
沈奚舟睡了一觉心里还是很不安,但看起来却很平静。
现在头发也扎了起来,发尾垂在白细的颈边,精致的眉眼说不出是清冷还是温柔,不至于让人抗拒和她相处,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这确实是个漂亮的女人,难怪抠门精老板会来追。
只是不好意思,她可不会因为拖油瓶外观好,就留在身边收藏。
没有利用价值的,就是废物,该及时清理进垃圾桶。
她觉得自己能做到仁至义尽就好,要是换了个人,在不来救援的情况下,有限的食物,明显弱于自己的对手,沈奚舟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外面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再死也查不出原因。
黎景拿化妆台上的口红在水瓶的塑料瓶身外做了记号,划了几道横线,和沈奚舟说:“省着点,我们每天喝这些够了。”
—
如果说化妆间里的两个人中有一个不是对方,而是替代的第三者,现在的化妆间都不会有这么平静的氛围,仅隔着一扇门的走廊不知有没有徘徊着感染者,而门内的两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黎景在想着如果要出去,该怎么出去。
这里靠近市中心,而离城市最近的安置区在的监狱,走马路有五十多公里,现在外面这样子开车肯定是不行,要是两条腿走还得躲避危险,赶到安置区能不能活着是个问题,时间也是个问题。
沈奚舟则想着,如果救援不来,她该怎么活下去。她自己一个人很难走出这栋大厦。而黎景,自己只和她认识一天,并不能彼此信任。
黎景背景深不可测,那些黑料不会是空穴来风,那么多机车手,很少会有跟黑市挂钩的。
至于江总,沈奚舟当时去工地的原因就是想调查那处施工的材料问题,江总的地产公司是那个工地的负责方,大多数地产公司都不会很干净,能当老板的人也不会很清白。
昨天摄影师拉人挡在前面的那一动作她可没有错过,黎景应该也看到了,当时在她手稍微松了点的时候黎景的手抓紧了很多,沈奚舟当时心里立马慌了,谁知道黎景是不是准备拿她挡人,人性的自私最不容低估,尤其是这种危急的时候。
她其实有松开黎景左手的打算,可当时她和台里的人已经被冲散,环顾四下,她身边竟然只有黎景在,这才迫不得已暂为依靠。
甚至都做好了打算,要是黎景把她推出去,就反手一拉,绝对不能这么白白被那些人咬了。
沈奚舟觉得自己此刻有些进退两难,不能相信黎景又没有自保的能力,横竖找不到条能走的路。
看着一分为二的食物,倒也很公平,现在救援不知道能不能来,要是能来的话就证明那些流感患者不足为惧,社会很快会恢复秩序,到时候该工作得工作。
第一天。
食物和水都少了一点,刚入傍晚的时候,楼里传来一点震感,沈奚舟敏锐的察觉到了水瓶里泛动的波纹。
“大厦刚刚动了一下,你看这瓶水。”她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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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电视台(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