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诡心 第9章 转机

“你小子对咱弟兄做了什么，把他弄的疯疯癫癫的？！”

“怎么，你也想看看？”

徐雨歇掰着手指朝着无赖们步步紧逼，他的周身环绕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场。这些无赖见识过他的实力，但人多势众胆子大，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大家看看这家伙的嘴脸，一言不合就打人，把人家弄疯了，还装得道貌岸然。”

徐雨歇“噗嗤”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哈、不逗你们了，那个刺头没疯，我只是让他能暂时看见……嗯，一般被叫做灵魂的东西。百闻不如一见嘛，想看就给个机会咯。”

“但是呀，想要窥探人类未曾踏足的，深邃而幽暗的密林，就要小心躲在阴影里的那些眼睛，被漆黑的荆棘缠上的话必将万劫不复，别怪我没提醒你。哈哈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注视下，徐雨歇的双目变得灰白，像雪地里盯住猎物的白狼，危险而优雅。

他忽然右手叩面，仰天大笑，喉咙深处发出宛如溺水之人挤出肺里残存空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之前帮忙的女孩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大家不禁开始怀疑那个狼尾头少年是否有人格分裂症——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就单凭在逝者面前大笑这件事，足以令正常人感到厌恶。

正当众人想要声讨徐雨歇时，他突然踉跄了一下，虹膜由灰白色慢慢变成正常的深色，两个眼珠步调不一地快速移动，像发射出去的弹珠一样在眼眶里胡冲乱撞。他的眼球一阵震颤后，眼神似乎恢复了清明，围观者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看到大家的表情，徐雨歇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人的意志难免会有不坚定的时候，此时祂们会趁机递出邀请的手，你一旦把手搭了上去，五指分明的手刹那间就会变成紧密缠绕的触须，像盘蛇一般从小臂往上攀附，直到把你彻底包裹、吞噬。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和那些存在接触后，侵蚀便已悄然开始。

起身，无言，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透他的表情。他朝着没能救下的两位死者和帮助过自己的人深深鞠了一躬，缓缓开口，嗓音低沉：

“抱歉各位，是我失态了。你们先把那位受伤的阿姨安顿好，我马上就来。

我不能解释太多，但能肯定他们不会变成怪物，因为……”

徐雨歇尽量用直白的语言描述那些难知的道理，之后人群散开闹剧结束。

时针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丑时，地下管廊仓里依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丝毫不减。

噩梦般的场景在众人脑海中不停回放，封闭的室内难免人心惶惶。徐雨歇无力地在B区的两张病床中间靠墙瘫坐着，为了确定初步筛查出的人，他们的灵魂是否完整，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像祂们借取力量，过多的接触使得他的精神疲倦不堪。但好在，他所查验的二十多人中没有一个是灵魂残缺的。

之前的解释不知有几个人听了进去，人总是更愿意相信他们自己或是权威。

权威……那些有权有势的群体，现在又是何种情况呢。

徐雨歇不停地来回按便携收音机的不同按钮，管廊内的广播被几个情绪崩溃的人破坏掉了，他只能守着自己的收音机，强打着精神在几个官方广播电台之间切换。不间断地在收音机里听了快十个小时的沙沙的白噪音，让他本就疲惫的大脑睡意满满。

官方的、权威的消息对于幸存的人们来说无比重要。无论消息是好是坏，人们渴望听到权威的声音，渴望得知人类还没有放弃。

徐雨歇已经困到闭上眼就能做梦的程度了，搞得他下意识以为刚刚听到的提示音只是幻觉。然而那并不是梦境或幻觉，因为他附近的人也听到了。人们从窃窃私语很快发展成了众口嚣嚣，随着一个浑厚且正式的男声响起，人们纷纷自觉地噤声。

突如其来的安静才让徐雨歇认识到他没有在做梦。他昏昏沉沉的大脑马上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挣脱出来，双手往地上一撑，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拍去灰尘。

他把手中的收音机声音调到最大，并按下了录音键：

“各位民众，无论您当下是何境遇，都不要放弃生存的希望，我们将和大家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经过研究人员的不懈努力，现在我们知晓且可确认的情报如下：

一、不要试图理解那些怪物的行为逻辑，深入思考会导致思维破裂；

二、那些怪物降临的目的和原理尚不明确，但它们能够把人类变成与之类似的存在；

三、怪物通过摄取人体内的某种东西，使人精神失常并产生异变，我们正式将其命名为「诡化现象」。人在诡化之前的意识活动越剧烈，诡化程度越明显。另：死亡前若个体神智清醒，则大概率不会发生诡化，具体机理尚在研究；

四、诡化现象最多发生在12小时之内，诡化后彻底丧失人性和理智变成诡物，行为怪异且不可控，并伴随一定的躯体异化，如：肢体溶解变形、人体结构失调、生物质高度可重组性等。

五、请不要与诡物正面对抗，遭遇后请尽快逃离。研究人员已经实验过各种武器，物理性攻击所造成穿刺的部位会马上复位，诡物体内中未发现活性细胞结构，导致无法感染病菌，且组成分子无法被影响，高能电离辐射无效，不能与化学制剂发生反应。目前只有人体肉搏能有效造成伤害，非万不得已不建议尝试。

以上是众多人员付出生命代价得出的结论，让我们向先驱者致敬！再次请您保护好生命，期待与您相见于黎明。”

声音的另一端，发出情报的广播室内已然被黑暗吞噬，一片漆黑中只有控制台上的几个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像是潜伏在夜色中某种骇人生物发着荧光的眼睛。

一具具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尸骸铺得到处都是，或是层层叠叠地堆在地上，或是趴倒在控制台上。有一两具倒在控制台的尸体呈现伸长手臂的动作，他们在生前拼命地想要按到那个透明罩里的按钮，可还没等手指够到透明罩，他们就断了气，生命定格在伸手的动作上。

浓郁的黑暗中溢出了一个人形的身影，站在控制台旁。一只由数不清的黑色丝线缠绕着白骨的手，轻柔地抚上趴在控制台的尸体，把椅子上的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假惺惺的动作仿佛是怕这具尸体着凉。那只可怖的手的主人按下了重复播放按钮——刚刚带给众人希望的那条讯息，正是由它放出的。

“科、科科、科科科、科科科科、科科科科科……”伴随着诡异的怪笑，讯息发出者的嘴角向上咧开，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排列着两张竖着的嘴，同时对称地弯弯笑起。数不清的黑色丝线连接着他的头顶，如果只看上半部分，那只是是再普通不过的头发，但只要往下看，就会看到精神污染的一幕——每一根发丝的末梢连接着一颗颗人头，人头的脸庞都和它们的主人一模一样，在咧着嘴笑着，并且也有着同样的“头发”，上面挂着更小的人头，以此类推，就像分形几何的图案一样。

显然，讯息的发出者并不是人类，而是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一方。但是，它发出的讯息丝毫不假，至于为什么要以人类的口吻，放出有关不利于自身的情报，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只能说它们的目的与普通诡物并不相同。

它们所求的，是更加汹涌、更加鲜活的……

“希望的味道，真是美妙。”发出广播的人影停止了怪笑，手上有几缕黑色丝线离开指骨向前延伸，缠绕上插在控制台上的U盘，把它拔出来后收起丝线，U盘便被牵引到了他的手心，并在丝线的包裹下，没入了黑线裹成的手掌中。

人类需要希望，哪怕是捏造而来的，虚假的希望。

至少对于徐雨歇所在的人防管廊而言，这种希望立竿见影。收音机在人群中传递，听到录音的人们如拨云见日。

“这是黎璟共和国总理的声音！”

“我就知道我们没有被放弃，黎璟国加油！”

“我们也不能放弃，活下来的同胞们还在等着我们重建家园！”

“可是……哎，我也说不出丧气话了，希望一切能好吧。”

“没想到那小子的话是真的！那个人叫徐雨歇是吧，看他挺有本事的，叫他当指挥吧。”

信任权威和跟从大多数，这两条是人类几百万年所积累的经验，是刻在每个人基因里的东西，不以主观眼光来看，它确实有利于人类的生存。

众人对徐雨歇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把他视作了领头羊。

徐雨歇当仁不让，他本来正头疼怎么组织人们去搜寻物资，马上就来了一个天赐良机，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多谢各位信任，我长话短说。

大家都知道这里的物资都是仓促中运来的，根本不足以坚持太久——实际上，储仓里的食物只够大家撑三天了，而救援不知何时才会到来。这意味着，必须有人离开这个庇护所，去危机四伏的外面采集物资，否则所有人都将困死在这里。

我不会强求谁和我一起出去，毕竟大家都是竭尽全力才保全了性命，但我一个人确实势单力薄，有没有勇士愿意和我一起，为众人抱薪、为自由开路！”

人防管廊中的气氛已经被炒热了，不少人深受鼓舞举起了手。他们都是普通人，不管是被热血冲昏头脑，还是有觉悟英勇就义，都值得剩下的人叫一声英雄。

“好，看这张地图。离这里最近的是十公里外一个大型储运中心，我们上去后找几辆大容量汽车，按照这个路线，兵分两路收集物资，最主要的目的地定为这个储运中心。

事不宜迟，抓紧时间休息，天亮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