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凌纪要出发去前线了。
阮青菡与他说好会去给他送行的。
凌纪站在城门外,盼望着,盼望着,城中人来人往,却迟迟不见阮青菡的身影。
另一边阮青菡也十分着急。
眼见再过几条街,就到城门了,可是却偏偏遇上街上的运货车辆,在前面堵着,走得极慢。
“小梅,你去问问前面的能不能走快些?”阮青菡扒开马车上的帘子,神色焦急地对小梅说。
小梅走上前去,只见与小梅与前面一辆马车说了几句,又往前走,又与更前面的马车夫说了几句,又往更前面走,竟走没了影儿。
又过了好一会儿,小梅才小跑回来,喘着气说:“小姐,他们都说前面的不走他们也没有办法,我到最前面去看了,有一马车坏了,车上装着货,暂时移动不了。”
阮青菡闻言,便从马车上下来。
“把我给凌纪准备的东西给我。”
小梅一一为她递上,有果篮、点心、银钱、披风,摆在她面前一堆,根本拿不下。
阮青菡将果篮里的水果腾出来一半,再放一些点心进去,拿上银钱和果篮,便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诶!小姐!”小梅在后面喊道,将周围的东西粗略一收也赶了上去。
阮青菡在人群中跌跌撞撞,跑过了那一段拥堵的道路,街上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堵着了。
她一边跑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刚开始还好,可是越跑,脚步越重,胸口像有巨石压着,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火辣辣的,感觉喉咙里往外涌着一口血腥。
手上的篮子也越来越重,把她的身体往下拽。
周围的景物变幻得很慢,她甚至觉得自己平时走都比现在跑快些。
“啪!”
她的脚尖踢到了地上的不平之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前扑去,手上的果篮也掉到了地上,水果、点心从篮子里散落出来,掉了一地。
“嘶!”
她的挪动膝盖,疼痛感从她的膝盖处传来,她眉头微蹙,手臂上也是擦伤。
就在这时,她耳边传来出发的战鼓声。
阮青菡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拾地上的东西,水果有些摔坏了,但是好在点心都是用油纸包着的,并无大碍。
阮青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城门处赶去。
“纪儿,走了。”凌祖之骑在马上,在队伍前面喊道。
他们此次是要赶回晋阳城,晋阳城是有筑城兵马的,所以他们带的人并不多,只有数百人而已。
“好。”
凌纪应着,最后再往这城中看了一眼,便翻身上马,与这座城告别。
她说过,她回来的。
在催促声中,凌纪也身不由己,终是策马而去。
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呢?
她会因为来到城门,却没有看见自己,感到难过吗?
“凌纪!”
在马蹄声的掩盖下,她的声音弱极了。
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勒紧缰绳,策马而回,回到阮青菡身边,从马上一跃而下。
一扫先前的沉重,带着笑意小跑到她身边。
阮青菡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张小脸被涨得通红,脸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是给你的东西,你带在路上吃。”阮青菡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他。
凌纪接过篮子,沉甸甸地。
看着篮子里凌乱的东西,他的心里暖洋洋的,“谢谢你。”
“不客气。”阮青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纪拿起一个果子,上面凹陷下去了一块,还沾染了泥尘。
凌纪还没有说话,阮青菡先不好意思了起来,“我刚刚摔了一跤,都摔坏了,这个坏了就不要了吧。”
她说完便上手要拿走凌纪手中的果子。
凌纪拿果子的手微微用力,不让她拿了去,“我很喜欢。”
转而又询问她,“你可受伤了?”
阮青菡笑了笑,看着他手里的果子,“我可没受伤,它替我受伤了。”
若告诉他,他肯定又要担心了,她要让他没有挂念,轻轻松松地走。
“对了。”阮青菡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红色的类似三角的布,郑重地放在他的手心,“这是我赶制的平安符,虽然有些粗糙,但你要好好地收着。”
凌纪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像是用一块方形的布从斜边叠成一个三角,再用线将周围的开口缝起来,针脚歪歪扭扭的却很细密。
“等你回来,再教我骑马。”
“好。”这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未来的期望。
来不及多说些什么,凌祖之又唤起了凌纪。
“去吧。”阮青菡说着,但眼眶又红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凌纪点了点头,想要出声,却如鲠在喉。
在催促声中,凌纪终是走了,他回头望去,仍看见阮青菡那小小的身影站在城门处,遥望着他即将远去的方向,他打开紧握的手,看着红色的平安符,郑重地将它放在自己的心口,回望着她,高声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放心吧,他知道,她会盼着他回来的。
一行人策马扬鞭而去,翻涌起一片灰尘。
“小姐!”
小梅急忙赶来的时候,凌纪已经走远了,阮青菡正收回目光打算往回走,挪动脚步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疼痛得难以弯曲。
先前着急忙慌的,倒不觉得疼,现在一放松下来,竟觉得疼痛难忍。
“小姐,怎么了?”小梅赶紧上来扶着。
“膝盖疼。”
阮青菡被小梅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小姐慢点!”
“马车还没有过来吗?”
“看样子像是没有。”
阮青菡愁苦,每走一步膝盖处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啊?怕是走回去时,这腿就已经不能要了。
没有办法,也只能认命,自己摔的,还能像小孩子一样拿地上的石板出气不成。
阮青菡才走出一段路,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吓得阮青菡发出一声惊呼。
小梅也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姐!”
聊苍抱起阮青菡快步离去。
阮青菡看清来人后,便随他去,她的膝盖也能少受些磋磨。
“你也是来送凌纪的?”阮青菡问道。
刚刚她并没有看见他,但他出现在这里,十有**是来送凌纪的,只是他们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好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聊苍没有低头看她,“我可不如你这般情深意切,我是奉旨行事。”
阮青菡分不清楚他的声音是从嘴里发出的,还是从他身体里传出来的,但她显然想多了。
一时之间,她也不好评价聊苍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小气吧,他又从未阻止过她与凌纪见面,说他大气吧,每次见完凌纪,他都没有好脸色,不对,她好像没有见过他对其他人有过好脸色。
聊苍并没有把她送回阮府,而是抱她上了自己的马车,一同回了少师府。
一同随行的草乌自从上次见过她与聊苍衣衫凌乱地摔在一起,已经对他们两人的亲密之举见怪不怪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草乌送来了药品之后,便掩门出去了。
屋子的中间四四方方被抬高了,阮青菡的琴桌就是放在着上面的,这上面放了些垫子,可以直接坐在上面。
但现在阮青菡是坐在抬高地面的边缘的,她的脚放在下面,膝盖正好呈弯曲状态。
聊苍在她身前蹲下,将手中装有药瓶的托盘放在脚边。
“我要开始了。”聊苍说道,像是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嗯。”阮青菡小声回应道,心里怕得要死。
她皱着眉,看着聊苍一点一点掀开她身下的裙子。
他的动作虽小心翼翼,但她还是很紧张,敏锐的痛觉像是占据了她全部的感官。
血已经将她身上白色的中裤染成了红色,长时间没有处理,血已经凝固了。
聊苍拿出剪刀,将中裤一点一点剪开,原本白皙的肌肤早已红肿,露出可怖的伤口,她的膝盖上有很大一块皮肤都被磋磨掉了,露出鲜红的血肉。
刚开始阮青菡还敢看,当看清伤口的那一刻,她便觉得浑身乏力,再也不敢看了,她的手支撑着身体尽量往后仰,仿佛还是不够,还将头向左低垂着。
聊苍已经尽量将动作放得轻柔些了,可是白色药粉撒上去的时候,一股疼痛直往她的心里钻。
聊苍的手被她握住,她喘息着,小声道:“疼,轻点!”身上的疼痛连带着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聊苍看着她,回答道。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浊色,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对他来说有着多大的诱惑力,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想要占有她的**,想要将她握在掌心的**。
但她呢,此时又保持着后仰的姿势,还抬起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将指缝打开偷偷看上一眼又赶紧关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聊苍的变化。
聊苍又将视线聚焦到她的伤口处,她那一句“疼,轻点!”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又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倒觉得这伤若是伤在自己身上还好些。
聊苍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朝她的伤口处吹气。
药粉接触伤口时,火辣辣的痛感刚刚传来,就被聊苍轻轻地吹散了,倒也不是那么不可忍受了。
聊苍将上好药的伤口包扎起来。
看着聊苍专注的模样,阮青菡忍不住问道:“聊苍,你真的爱我吗?”
魔,情感单薄,这是他的天性,况且他是魔神啊,他能够反抗自己的天性来爱她吗?可能吗?
他是为了魔神之力才接近自己的,那她现在爱上他了,他的魔神之力回到他的身体里了吗?他会离开吗?进入不知梦前,他说会如她所愿,那她的愿是什么呢?
聊苍眸色一沉,整理药盘的手也随之一顿,他索性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前走了两步,俯下身,抬起阮青菡的下颚,吻了上去。
阮青菡惊愕地瞪大双眼,虽然.......,但他现在都这么随便了吗?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在你还不爱我的时候,就已经在开始爱你了。”他眉目温和,眼底澄澈不染一丝尘埃。
阮青菡嘴角一弯,拉着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也想知道,她也想知道她的过人之处在哪里?
“因为你是唯一让我这颗沉寂的心跳起来的人,让我有了情绪,让我觉得活着不再是一种煎熬,是你让我有了期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深陷黑暗的人,看见了一点光,没有生命的荒原里,开出了一朵花。”
阮青菡听得有些感动,张开双手,对聊苍说:“抱一下。”
聊苍听话地进入她的怀抱,这漫长的生命被这一个简单的拥抱安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