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人还是没能活着从药医阁走出来。
死状恐怖,全身血肉溶解,血肉模糊。
天城山集结弟子,送别他们。
绿绿站在药医阁的门口,通红的眼睛里闪着泪花,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看着他们的尸体一具具从药医阁抬出去,她一时间竟有些站不稳,靠着门稳住自己的身子。
阮青菡见了,赶紧扶住她,绿绿这一段时间夜以继日,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身体都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轻飘飘的。
人的逝去,让天城山所有人都笼罩在悲伤当中,阮青菡看了看绿绿,最难过的人恐怕就是绿绿了,她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这五个人因病去世,没有办法土葬,只能用火将他们焚毁。
天城山上上下下都去送别了,但是绿绿没有去。
她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火葬开始,是若木点的火,点完火退到阮青菡身前,用高大的背挡住她的视线。
另一边,绿绿回到了房里。
“这几个人死相惨烈,至今都没有找到原因,阮掌门肯定还会找你问话,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确实是我无能,找不到病因。”绿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嘴边呡了一口,脸色苍白。
“哈哈哈哈哈......”那个声音开始大笑不止,“你能骗得了你自己,你可骗不了我,是你杀了他们不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绿绿面色平静,坦坦荡荡,看不出一丝异样。
“你忘了,我就是你,你做的那些事,我可都看在眼里。”
“是吗?既然你就是我,那那些事可都是你做的。”绿绿放下茶杯,坦然道。
“你借着经常去伙房之便,悄无声息的把毒药下在新进门弟子的饭食中,让所有新进门的弟子都中毒,然后在他们轻微毒发以后,你替他们诊治,给他们解药,可唯独死去的这五个人,你从未给过他们任何解药。既没有任何人怀疑你,又可以杀掉自己想杀的人,为此你甚至连你师父都控制住了,你可真厉害。”
“是他们该死。”绿绿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她的记忆又回到了阮青菡去药医阁看病人的那天。
她给病人换药,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那日你们几个人在天城殿前的台阶上讨论我讨论得很开心吧?”
“你们说我的眼睛吓人,面目丑陋。”
“说我是掌门捡回来服侍阮阮的奴仆。”
“还说日日面对我,与我同吃同卧.......光想想都觉得可怕。”
“你们这样说可曾想过我心里会难过?”
绿绿手上拿着夹子,用力地撕掉那人脸上的纱布,血肉模糊。
她继续说,“你也不要难过,那几个人很快就来陪你了,你不会一个人死的。”
“你刚刚叫的那么大声,是想引起阮阮的注意,让她救你吗?”
绿绿继续手上的动作,在一声声惨叫声中,自言自语,模样癫狂。
“你不要这样,我们在生活中毫无交集,没有人会想到我没有给你治病的,我日日给你下药是因为你该死,这都是你应得的呀。”
绿绿的眼神变得凌厉,带上手套,用力抓住他的血肉,那人惨叫、发抖、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话,待他挣扎到昏死过去,她才松手,手套上还沾着带血的腐肉。
“你不是说我面目丑陋吗?你可知你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那里去。”
绿绿摘下手套,嫌弃地丢到一边,拿起一瓶液体混乱撒在他身上。
回到现实,绿绿悠闲得喝着茶。
“你跟着阴医师,竟学会了制毒!”那个声音继续说。
“伤人可比救人容易多了。”
“杀了人,你心里可过得去?”
绿绿沉默片刻,颤抖着说:“如果他们当时说那些伤我之言,事后未觉心里过不去,那他们的死,我也可以学着过得去。”
“呵,你变了。”
“我是变了,以前我只会想着忍让,自己找理由原谅那些伤害我的人,给他们开脱,认为他们不是故意的。但现在我不想忍下去了,既然他们伤我,让我陷入痛苦当中,那么他们也应该受到惩罚,而不是让我因为他们的错惩罚自己。”
“他们应该也没想到你这么狠,因为几句话你就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又何尝不是几句话就差点要了我的命。”绿绿愤怒地吼道,手中的杯子在她手里碎裂开,血顺着她的指缝往外流。
“你师父该怎么办?”
绿绿看向窗外,雪覆盖了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都过去了,他会好起来的,只是......”
老了,就该好好养老,药医阁的事就不要管了。
***
没过几日,阮掌门果然叫绿绿前去天城殿。
绿绿到时,阮掌门和若木就已经在殿内了。
“绿绿,休息了这段时日,身体可好些了。”阮掌门关切地问道。
“已经好多了,谢掌门关心。”
阮掌门叹了一口气,开始进入正题,“这次的病,来得确实蹊跷,发病迅速,又伤了五个孩子的性命,看着他们的样子,我确实也是于心不忍。直到他们离开也没有找到关键所在,倒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
“是绿绿没用,即使做了很多尝试,还是没能留下他们。”绿绿有些难过地说。
“不能怪你,你也尽力了,我们都是知道的。”阮掌门安慰道,又接着说,“只是这病现在还不知道缘由,我担心门中的其他弟子,若是再患上此病,也束手无策吗?”
“掌门放心吧,虽然这五人已去,但我已经把这病情发作情况详细的记录下来,我会继续研究,直到找出答案。”绿绿的话,让阮掌门放下心来。
“那就辛苦绿绿了,若是阴医师在,你也能轻松些。只是他确实是老了,你作为他的弟子必然是要辛苦些的。”阮掌门说。
这时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的若木开口了。
“师父,我们一直认为这是病,但能不能换一种猜测,也许这几个人是中毒了呢?”
若木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绿绿的耳边炸开,用余光看了看他,但是她表面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师兄何出此言?”绿绿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只是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何这传染病只在新进门的弟子中传播,其他弟子都未患上此种疾病。”若木接着说。
“......”绿绿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破开此局,这确实是一大漏洞。
“你这样一说,是有些奇怪,但山中并没有善于制毒之人啊。”阮掌门说。
“这也只是我的猜想,或许就是因为下毒之人知道天城山没有善于制毒之人,所以才肆无忌惮,认为没有人会想到毒。”若木接着说。
正当他们还要继续讨论的时候,小师弟若鱼仓促地走进殿内。
他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慌张:“师父,阮阮......”
“怎么了?”
“阮阮的脸也发生了溃烂。”
闻言,阮掌门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着急地往外赶,若木和若鱼也跟在他后面,走出去几步若鱼又赶紧折回来,拉着绿绿的胳膊往外走。
确实让人心急,这可是要人命的病。
那五个人死了,阮青菡极有可能成为第六个。
只是阮青菡这病也来得及时,刚好破了这局,这个病好像不仅仅只会在新入门的弟子之间传播了。
阮青菡阁楼内。
众人把阮青菡和绿绿团团围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阮青菡的脸上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块溃烂,但除了脸上,身体上也有,但比起那些死去的面目全非的人来说,只能算症状轻微。
“阮阮前一段时间,经常往药医阁跑,身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完全好,这恐怕是被感染了。”绿绿其实是在暗示他们,这就是病,可以传染的病。
“我们也知道这是被感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办呢?”若木焦急地问。
他是在难以想象,阮阮也会变成那些人那个样子,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当然是想办法救她。”绿绿说。
看着绿绿云淡风轻的样子,想着阮阮不久之后很有可能也像那些人一样死去,他不禁觉得有些恼火,音量也不知觉的提高了些许,“那你倒是赶紧想办法救啊。”
绿绿被他的样子吓得一时愣在了原地。
真可笑,原来人与人之间是不平等的,连命都是不平等的。当初那五个师弟中毒时,大师兄虽然也急,但依旧理智冷静,而现在......
阮掌门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说:“对不起,绿绿,我只是着急......”
“阮阮跟我去药医阁吧,那里比较方便。”绿绿没有理会若木,只是收拾这自己的医药箱,“你们就别跟来了,免得又有人感染,而且还会打扰我研究病情。”
说完绿绿就拿着箱子出了阁楼门,阮青菡也在掌门和若木的注视下跟了上去。
阮掌门和若木虽然十分担忧,但也只能听绿绿的,不靠近,不打扰。
进了药医阁,绿绿就关上了那两扇沉重的大门。
绿绿站在柜台里,摆弄着手上的药材,说:“我给你的那两瓶药,可有好好的吃?”
阮青菡此时正躺在位于柜台前方的摇椅上,“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认真喝,可是前两天我坐在窗台上喝药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给我的补药摔了,药全掉到楼下的水池里了,我就只喝了你给我预防传染病的药。”
果然。
“你确定,你打翻的是补药,而不是预防传染病的药?”绿绿抬起头盯着她。
被绿绿这一盯,阮青菡也有些怀疑自己,两个一模一样的药瓶,确实容易搞混,若是打翻的补药,自己天天都在吃预防传染病的药,那定然不会染上这病。
“打翻的是预防传染病的药。”阮青菡改了答案。
“得了这个要死的病,心里什么想法?”绿绿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想法,如果这次会死,那应该也是命该如此,虽然会有很多遗憾,没有办法继续陪着自己爱的人,还连累他们跟着难过。但很感恩,这辈子虽然短是短了点,但我过得很幸福,老天爷已经很偏爱我了。而且绿绿是不会让我死的。”阮青菡笑嘻嘻地将目光投向她。
“老天爷确实很偏爱你。”绿绿背过身去,在药材柜里翻来翻去。
“绿绿,你有没有觉得这药医阁很压抑啊?”阮青菡窝在摇椅里。
今天她才认真的审视这个地方,这里的门又厚又高,窗户也高高的,只有一些微弱的光透进来,除了正对门的那一面墙是到顶的小抽屉外,左侧的墙上全是书,甚至屋子中间还有到顶的柱子,周围也全是书,要顺着盘旋的楼梯才能取到,药柜前的台子前放着一把摇椅,摇椅旁放着一个火炉,再往右光线更暗,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满墙的书,通过存放药材的墙便可以绕到后房,一个房间放着几张床,光线也不太明朗。
“人都要死了,还管药医阁压不压抑。”绿绿说。
“我这不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嘛。”阮青菡嘟囔道。
绿绿的手顿了顿,把拿出来的各种药材,倒进柜台上的药罐里,开始熬药。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中药的苦味。
“绿绿,要不要把我包起来啊?”阮青菡问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