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谢之敏茫然地上车,车后跟着稽查局的人,一路安然无事地抵达星际监狱。
外面的瞭望塔台已被尽数拆下,电磁保护罩也被损毁,里面传来一些嘈杂声。
谢之敏刚下车,就看见巴莫两手拿着刀械,随手往地上一扔,溅起一片尘土。
抬头看见他们来,巴莫立即走过来迎接:“你们来得早,里面还有些人没解决。”
“关押的那些交给我,我带去稽查局。”监察长道。
“我等会去找管理者,正好要和她商量采购粮食的事。”刘茂说。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快把谢之敏绕晕,监察长和刘茂离开后,谢之敏赶紧拉住巴莫:“这是怎么回事?”
巴莫给她解释一切。
他在返程时忽然接到刘嫂的电话,通讯号码按身份信息一人一号,谢之敏不可能突然换一个,所以刘嫂怀疑谢之敏出事,便赶紧联系他。
巴莫发现联系不到谢之敏后,便找去了星际监狱,看见外面一层保护罩后,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他去找第十星球稽查局时,得到的答复是目前和星际监狱联络一切正常,甚至还当场和屏幕那头的“方知”通了视频,没有确切的信息证明,他们无法出员。
百般无奈下,刘嫂打来电话,说联系到了蓝星稽查局。
但蓝星稽查员跨区域在第十星球执法,总归不妥当。
于是监察长挑选了近二十个精英稽查员出发,即使之后被发现,人不多的情况下也方便找个理由解释。
于是一干人就这么默契低调地分别行事。
刘茂打掩护,稽查员动手,巴莫和另一批稽查员直捣老巢。
谢之敏听完他们的计划时,监察长正好处理完星际监狱里剩下的罪犯。
他朝这边挥了挥手,就押着一列人离开。狱警接手,第十星球稽查局的车辆终于抵达。方知依旧安稳地站在高处,准备和刘茂洽谈采购粮食的事宜。
看上去好像没有谢之敏和巴莫的事了。
但两人准备离开时,谢之敏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你们联系李游了没?”
巴莫一顿,然后摇了摇头。
谢之敏皱眉,李游有什么任务,能在星际监狱如此危难之时还不露面。
她又给李游打了一次电话,这次依然没接通。
谢之敏放下通讯器,转身要回星际监狱。
“怎么了?”巴莫跟在她身边。
“我去问问李游的情况,他已经几天没消息了。”
“李游是个聪明人,不会让自己陷入麻烦,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就算你告诉管理者,她也没有多余的人派出去。”
巴莫劝住了谢之敏:“明天也来得及,这几天大家都太累了。”
谢之敏着急上火,现在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这点。
两人回到铺子,今天来往的陌生人和车辆让附近的居民看见他俩,立即伸长了脑袋往这边看。
谢之敏找了个说法搪塞过去,刚进屋就接到了刘茂的电话。
“管理者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她托我告诉你一声,李游没有危险,你放心就是。”
“那他去哪了,这几天都没个消息”
谢之敏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通讯器就被那边接过去,随后传来了方知的声音:“他去了陵园见他父亲,如果你对这个地方有些不明白的事,或许可以去那里见见他。”
第十星球的陵园,建在一个山坡迎风面上。
站在这里,能够俯视远处连绵繁华的都市,和更远处淡蓝色的天际线。
日头落在树梢时,谢之敏在这里见到了李游。
这里零星散落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碑,接受了最新基因技术的居民不屑于考虑自己的身后事,而留在这里的,只有那些坚持落叶归根的旧居民。
谢之敏不明白,李游的父亲怎么也会留在这里。
落日西垂,谢之敏在一片暮色里看见不远处一个低矮的石碑前,有一个人影低头半跪。
她走过去,却没有听见想象中的哭泣声。
李游只是安静地在为父亲打扫阶下的灰尘。
谢之敏站在附近,并没有上前。
但李游已经发现了她,头也不回地开口:“来了。”
谢之敏惊讶不已,反应过来后“嗯”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先拜了拜,再和李游一起打扫起来。
“你们刚来这里没多久,就遇上这种事,难为你们了。”
谢之敏道:“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乱子,管理者这几天辛苦了。”
“她不是辛苦了这几天,这些年她都很艰难。”李游忽然起了话头,谢之敏微微瞪大眼睛,继续听下去。
“你也看到了,首星不发物资,星际监狱的运作全靠她一人管理,当初我想采买蓝星的粮食,正是犯人们第一次闹事。”
“可是……星际监狱管理全星系的罪犯,同样在上等星系,为什么首星不供应物资呢?”
李游扯起嘴角露出一种冷笑:“首星——”
他顿了顿,却没继续说下去。
谢之敏发现他的目光看向石碑上已经模糊不清的姓名,又像是隔着石碑,投向后面深远的天空。
“我五岁之前,还和父母住在首星,也是五岁那年,突然有人举报我父母对元首不忠,我的母亲被困在首星从此杳无音信,我的父亲拼命带着我逃到这里,隐姓埋名生活十几年后,他依旧抱着不甘心离开了。”
谢之敏忍不住问:“你就这样告诉我这些事,不怕我说出去?”
李游道:“与其担心你会不会泄露出去,我更清楚的是,你和我有着同样的目标。”
谢之敏盯着他。
“你对元首的事情,也很感兴趣吧。”
李游站了起来,伴随着最后一点余晖,他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中:“拒绝给星际监狱供应资源、毁掉我的家庭、一手掌控巴莫的生死……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上等星系,想一探究竟。”
谢之敏没有说话,也跟着缓缓起身。
偏远山腰没有路灯,天色愈沉,两人的身影皆渐渐融于黑暗。
“看来我们都想见元首一面。”谢之敏的声音淡淡响起,“我们可以帮你们解决资源的事,对应的,你们带我们上首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