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息时,谢之敏正在和监察长掰扯。
“就算是对待逃犯,稽查局就能这样暴力对待公民吗?”
“这个我无话可说,我们管不了上等星系稽查局。”监察长被她烦了好几天,一手撑着额头,不与谢之敏对视。
“那你帮我给巴莫带句话。”谢之敏顿了顿,“让你带话总不违规吧。”
她特意强调那个“你”字,监察长终于点了点头。
她一把从坐在桌上的姿势跳下来:“我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两天后,监察长捎回巴莫的话。
“他说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你。”
地下室守卫森严,即使是监察长进去探望,也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谢之敏总觉得巴莫的定罪过程实在古怪,再过两天,就到下决定的最后期限了,谢之敏拖不得。
后面几天,谢之敏忙着奔走在各方间。要么想问出当年是谁定的罪,要么想知道巴莫被抓回去,又得关几年。
到了当天,谢之敏在中心大厦外面看见稽查局的人押着巴莫出来,她立即过去拦住:“决定还没下来,你们干什么?”
她和李游保持着联系,一旦有消息传来,她立即就能知道。
稽查员冷漠道:“七天已到,无论决定发不发,逃犯都必须先押进星际监狱,请勿妨碍公务。”
谢之敏没想到还有这一遭,她看向被带上车的巴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稽查员见谢之敏还在阻拦干扰,直接举起枪械:“你再阻拦,我们就要对你采取措施了。”
谢之敏立即举起手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稽查员准备上车离开。
此时与李游联系的通讯器忽然传来响声,伴着路那头骑车赶来的监察长。
“决定下来了。”
电话里李游的声音和监察长不谋而合。
监察长递出的一份单子上,赫然写着“认定无罪”四个大字。
“首星的决定跳过了星际监狱,直接发往蓝星。”
谢之敏无言,只盯着那张纸面上的奇异花纹。
隐约衬在墨字下的线条柔和却古怪,像是一张隐秘的网。
谢之敏无端打了个寒颤。
稽查员看完纸上的字,然后折叠起来,一挥手,让车上的人松绑。
谢之敏好奇问监察长:“他们就这么相信了?”
监察长指着那纸上的花纹道:“这种印签全星系只有首星元首才能印制,相较于在电子屏幕上显示,纸质版更不容易被篡改。”
谢之敏听着听着在心里默默道,原来上等星系不像蓝星,最高权利者是元首。
巴莫很快被放下车,谢之敏来不及多想,先去看他。
被关了七天,巴莫只是精神不济,谢之敏把刚刚发生的事和他一说,巴莫却不言语。
她察觉到巴莫的不对劲,和监察长道别后,两人便坐着铜矿的车回去。
路上谢之敏向刘丽报平安,通讯器那头聚集了不少镇民,听到消息后高兴地欢呼。
回到杂货铺已是傍晚,大家见两人舟车劳烦,便做了饭菜送到杂货铺,免得两人辛劳。
等他们走后,谢之敏才双手环胸,靠着柜台问:“怎么回事?”
巴莫从知道那张纸是元首发下来的时候起,就保持着这副恹恹模样。
在谢之敏的追问下,巴莫终于说:“当时我送迟到的那批货,收件人就是元首。”
屋内顿时陷入沉默,谢之敏即使再不解人情世故,也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可他为什么又认为你无罪呢?”谢之敏不解。
“听说元首是个摸不透想法的神秘人。”巴莫顿了顿,“或许是我送的那批货在当时很重要,但现在看来也很平常。”
但总而言之,这位元首鲁莽地判罪,又草草驳回,总归在谢之敏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再加上星际监狱里没有巴莫的资料,更加让她认为这位元首就是纯粹的喜欢折磨人。
巴莫被认定无罪,以后也不用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本名也能重新冠上。
可大家都已经习惯称他巴莫,在知道他经历的离奇故事后,不少孩子更是整天缠着他,想让他多讲讲故事。
谢之敏和刘丽站在不远处的田间,望着那边吵闹的人群笑了笑,然后收回目光,看向这片土地。
“我们买了十几台设备,以后浇水施肥,就不用这么累了。”
刘丽指着这片丰收景色的田地一一向谢之敏解释,现在的她俨然成为镇子上的一把手,买设备谈交易,把镇子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
刘丽又说起,蓝星上其他地方也想发展种植业,但要么没技术没人力,更多的是没有适合栽种的土地。
当年蓝星没落,尚有资源聚集的地方都用金属钢筋铺满了整片城市,镇子因为离得远,几十年来无依无靠,倒让这片土地得到保护。
“唉,但是听说有人想在附近修房子修路,要是修起来,围了一圈的黑烟污水,这里不知道还能不能种出粮食了。”
刘丽忽然叹道。
谢之敏皱眉:“市长没有阻拦吗?”
“城区比不上其他城市,市长根本没有话语权。”
谢之敏像是被气笑了,她想不到在这败落的地方,竟然也会有这离谱的规则。
谢之敏安慰她:“我们这里是采矿点,有稽查局在,那些人修不进来。”
她忽然想起,那天第十星球稽查局偷采磁矿的事还没有个说法,她打给李游的通讯器。
“那些稽查员为星际监狱所管没错,但偷采的指令不是我们下发的。”
想必幕后之人也做不出泼脏水这种小把戏,那就只能是无视当初谢之敏和他们定下的规矩,为了这批资源带来的巨大利润,干脆把磁矿采完。
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挑战,让谢之敏心里生起一点火星子。
更重要的是那个花纹,无数个午夜梦回里,谢之敏总觉得那东西越看越熟悉。
想着想着她自顾自先笑起来,首星元首的印章,她怎么会觉得熟悉。
巴莫倒是被她这几天大半夜莫名其妙的笑声吓得不轻,还以为是这几天谢之敏担心受怕,神智不清醒了。
过了几天,镇上给几位老人办生日宴。
大家一齐住了几十年,早些时候兜里没钱,老人过生日,也只能干巴巴地道贺。
现在日子好起来,每家每户人丁兴旺,便有了给镇上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办场酒席,顺便庆贺越来越好的红火日子。
谢之敏和巴莫落座时,酒席刚刚开始。她扭头扫了一圈,问:“怎么王叔没来?”
“他这些天都不怎么出门,我们把饭菜和贺礼已经送到他家了。”有人向谢之敏解释。
酒过三巡,有人喝醉了就开始勾肩搭背侃天侃地。
一会儿谈未来打算,一会儿聊家长里短。
谢之敏微笑着看他们吵吵闹闹,眼神一瞥,就看见一旁的刘丽正给小孙子整理衣服,一边细心交代他什么。
再过一周,刘栋就要去城区上学了。刘婶给他找的学校能包住宿,每周刘婶去城区接他回来一趟。
刘婶带着小孙子过得坎坷,刘栋就这样离家上学,不知道刘婶会不会失落。
谢之敏看着祖孙二人亲密温馨的场景,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温暖的小木屋、吵吵闹闹的一大家、长相模糊的陌生人……
到最后,这些让谢之敏头疼不已的画面全部浓缩幻化成一样东西。
那个小小的印章。
“怎么了?”巴莫看见谢之敏皱眉低头,过来关心道。
谢之敏现在脑中一片混乱,一会儿是脑中混乱的画面,一会儿是那张纸上清晰的花纹。
她垂着头缓了缓,然后和巴莫说:“我喝多了,先回去躺会儿。”
等她躺在床上时,谢之敏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自己隐约有印象的往事一定和元首有关系,她想不通的是,元首日理万机掌管全星系,怎么会和自己有牵连。
莫非……
谢之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难道自己无缘无故来到蓝星,就是他害的?
房门忽然被轻轻敲一下,吓得谢之敏一哆嗦。
“醒了吗?”巴莫的声音响起来。
“嗯。”谢之敏出声回应,一看时间,竟然到了傍晚时分。
“晚饭做好了,来吃饭吧。”
谢之敏想了又想,还是在吃饭时和巴莫说了这些事情。
巴莫若有所思:“元首深居简出,没听过他与人结仇的消息。”
谢之敏撇撇嘴:“那我是第一个呗。”
巴莫劝她:“如果真是元首故意让你来到这里,他不会发出认为我无罪的决定,你们之间,或许另有隐情。”
谢之敏想起记忆里那个看不清长相的陌生男人,抿抿唇没说话。
“现在你已经无罪,也算尘埃落定了。”
“不。”巴莫摇摇头,“你那天告诉我,星际监狱的资料库里没有我的资料。”
谢之敏点点头。
“我怀疑,或许也和元首有关。”巴莫一顿,“能拥有高于星际监狱权利的人,只有他了。”
谢之敏和巴莫一对视,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谢之敏把碗筷放在桌上,一撑膝盖站起来:“看来得见见元首,才能解决一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