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就是房门外肆无忌惮的嬉笑声,和那些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糊涂话,然而更令人恐惧的,是花瓶倒地的叮当声,沙发移位的吱呀声,还有类似瓷碗瓷碟破碎声,哐啷哐啷的,一下又一下敲在田小君心里。
突然,一阵硬靴朝他们走来的脚步声让两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咯吱咯吱,一下两下,一下两下,这脚步声离他们所在的杂货房越来越近了,听着只不过五米之遥!田小君慌张地看向方青山,要是他们两人被发现了,肯定是死路一条啊!然而方青山则不像她那般慌张,虽然他的手也在发抖,然而依然目光如炬地盯着外头,瞧他这副镇定的模样,倒也让田小君少了几分胆怯。
如果都是要死,起码身边还有方青山陪着,也总好过自己孤孤单单地上路,可怜自己才刚过了十八岁,就要来到生命的尽头,田小君不甘地闭上了双眼,像认命一样叹了口气。正当她抿着嘴等待末日的到来时,咯哒一声,杂货房的房门被打开了!
来了来了,他们要来了!田小君怕得完全不敢睁眼,双手捂着嘴的力度简直要在她的脸蛋上留下几道手指印。咯吱咯吱,那军靴的脚步声离他们所藏的木柜越来越近,眼睛忍不住睁开一条缝,从柜门的缝隙偷眯着外面,可是她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只能看到对方脚上那双黑色的军靴,鞋头明显有几抹血丝,身上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她闻着很是陌生,但又似乎在哪里闻过。
是屠宰场的味道,是的,她在鸡鸭的屠宰场附近闻过这种难闻的气味。这种让人生理性反胃的气味使她细眉紧皱,连鼻孔也不愿意打开呼吸的大门。在如死亡那般的沉寂中,她察觉到柜门外的人踢开柜门外遮挡的纸箱,然后向木柜走来······
“不要,不要!”
田小君在心里倒数着自己生命的幸存的时间,却意想不到一把声音救了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客厅里突然传出的一声威严的命令,让来人停下了他的动作,虽然田小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大意上似乎要让他们去执行别的任务。不到半分钟,他们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然后,他们没再听到任何声响,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这时,方青山和田小君互相看了一眼,他给她打了个眼色,示意让她留在柜子里,他先出去瞧瞧状况。惊魂未定的田小君点了点头,用气声说了句:“小心点,不知道他们全走了没有。”
田小君在柜里一个人呆了大概三分钟,将什么坏情况都想了个遍,才终于听到方青山清脆的喊声:“出来吧,他们都走了,现在安全了。”
以前她从不理解老师教的“虎口逃生”是什么意思,直到她从柜门爬出的那个瞬间,她才理解了这个成语的真正意思。当她来到客厅,果然眼下的一切如她想象中糟糕:断了脚的沙发;被剖膛切腹的抱枕;摔落成片的玻璃茶几;洒落一地的饼干和糖盐······
然而一想到自己刚捡回一条小命,田小君已庆幸地无从理会眼前的狼藉。由于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又会回头来找他们的麻烦,在方青山的提议下,她连忙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并在大门上贴下一张小纸条,讲明自己的去向,就连忙向租界赶去,趁着入夜之前能成功躲入暂时安全的地带。
在前往租界之前,方青山成功在他之前提过的红棍子楼找到了他的好兄弟李荣。李荣是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皮肤被晒得黝黑,一双眼睛却异常有神,看上去是个挺好相处的人。第一次见面的田小君和李荣没有太多时间客套寒暄,他们互相点头问好后,就立即启程往租界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