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下相爱 第37章 如意娘娘

说时迟那时快，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不远处的枪，加快速度跟上她的步伐。一开始，他以为她心里崩溃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呆着泄愤，但随着她越跑越远，才发现她并不是要离开曲水村，而是跑向曲水村后方小山上的如意庙。

如意娘娘是曲水村村民长年供奉的一位神仙，相当于是山神一般的存在，每当村里收成不佳；有人身体不适；又或者有谁失踪时，村民总会来庙里上香求如意娘娘保佑。还没打仗之前，村民尚且还有一些瓜果来供奉，香炉里也插满了高香，然而现在物资紧缺，如意娘娘身前的香炉已经许久没燃过香，庙里也许久没飘过香火味，连她的奉台上也只有两只冒着黑点的鸡蛋和两个硬得如鹅卵石的馒头摆着。

田小君一跑进如意庙，看着高高在上的如意娘娘怒目圆瞪，平日里谦卑恭敬的那个她完全消失不见。方青山紧跟其后跑进了庙里，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小君，你现在满身是血的跑来如意庙里做什么？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会说你这样冲撞了如意娘娘，是犯大不敬的！”

谁知田小君像是憋了一大股闷气，胸膛不停起伏，怒吼道：“不敬就不敬！你们对她如此恭敬，日日参拜，夜夜供奉，她有诚心实意地庇护过你们吗？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被夺去，又有多少人被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小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方青山以为她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接受不了才说的气话，于是上前拉着她的手臂，说道，“我们诚心祭拜如意娘娘，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心理安慰，没有人说我们求了她就一定能打胜仗，又或者说没有人能死于战场之中，她保得了一条人命，难道保得了整座山沟的人命吗？”

“那还要她有什么用？”

田小君破罐子破摔，指着如意娘娘像大吼道：“作为庇护神，受了人间这么多烟火，长年累月地安心窝在这个庙里，享受着世人这么多的尊崇，但在关键时刻，需要她神力的时候，她真的有庇佑过曲水村里的每一个人吗；当她睁着眼睛，看着你们每一个人被敌人杀害，凌辱，欺负的时候，她有用她的威力帮你们做过一件实事吗？若她真的是神明，第一个怪罪的不应该是我，而是那些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杀戮的敌人！”

紧接着，田小君又向前了几步，直勾勾地盯着如意娘娘的尊像，平日里看着无比慈祥厚爱的笑容，此时她只觉得虚伪无比：“从小到大，我们拜了这么多神明，可是到如今，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在哪？神明若有灵，就应该施法让那些坏蛋死无葬身之地；神明若有性，就不应该让这么多好人白白枉死！我爹，我娘，我弟弟，小雪，沈叔叔，沈姨，安儿，他们都是好人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

说得激动之际，田小君甚至将面前的香炉用力地拨在地上，怒骂道：“你除了高高在上地站在那，还会做什么！”

正午当头，原本温暖的太阳在此时只能沦为灼伤眼球的火球，让人生厌。如意庙内，除了一动不动的如意娘娘瓷像，摔了一地的香灰和破碎的香炉外，就只剩下一个跪在地上的少女和旁边陪着她的男孩。

此次曲水村第一次的反击战中，曲水村的村民们取得非常好的成绩，以杀死对方五人，活抓对方三人，打伤对方十多人，炸伤对方二十多人并缴获对方三十多支枪械取得胜利。

然而，再大的胜利也伴随着沉重的伤痛。除了方英红在此次战斗中伤了左腿，还有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也不幸被敌人枪杀，还有一个老奶奶也因赶不及下地道而被敌人的刺刀刺伤。

根据曲水村的传统，逝去的村民一律埋在离村子不远处的骊山上。骊山是一座小山，上面植被茂盛，当春天来临时，从远处看满山都是绿色，形状像一只正在奔跑的小马驹。据说很多很多年前，不知道哪位算命先生说过这座山风水好，可以让村子人丁旺盛，因此曲水村世世代代的祖先都埋在这座小山上。

逝者入殓的那天，全村的村民都到了骊山上送他们最后一程，就连家里才几岁的小孩也被他们的大人叫来吊唁，而那个疯疯癫癫的强嫂，也在那日一改往常的嘻嘻哈哈，看见大家都穿着黑色或白色衣服，像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蹲在自家的茅厕里哭了一天一夜。

雾霾褪去，日子还是要继续。

为了防范敌人的下一次“进攻”，曲水村升级了新的招数：埋地雷。

村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和方叔他们老一辈联手研究了几种□□，分别将他们埋到村口，家家户户的门上，以及几条进村的必经主路上，目的不在于炸死敌人，而在于炸伤，即使不能拿他们一条腿或一条胳膊，也吓得他们有路没地方跑，在这样的基础下，曲水村的村民们士气高涨，越来越觉得未来有盼头，不再像以前那样彷徨失措：“有了地雷，再加上我们修得这么好的地道，我们一定能打赢敌人，迟早把他们赶出我们的土地去！”

在这段时间内，田小君也没有松懈下来，自从方英红受伤后，她每天越发勤奋地跟着方青山练习枪法和锻炼体能，一大早就出门跑步，挑水，挖泥地，爬山坡；每天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也无比充实，在这样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地道的每一个转弯都有她的手印，飞镖靶的圆心也被刺穿，枪靶也无处可射击，沙袋也被磨穿。

而当她夜晚回家后，则仔细翻阅行李中唯一带来的那本医学书，以及细心照料着小红的伤势。

庆幸的是，虽然小红身子接连几个月都很虚弱，但凭借着阿贵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鸡血汤，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唯一惋惜的是，她的左腿始终无法使上劲，因此她现在走每一步路，都只能拄着拐杖。

对于她无法正常走路这件事，不管是她的父母、方叔，又或者是田小君和方青山，都很替她难过，然而作为当事人，小红却没太当回事，她拿起拐杖的那一天起，就一副乐天派的样子笑道：“我已经很幸运了，起码还能捡回条命，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了！”

就这样，田小君在曲水村度过了好几年寒冷的冬天，成功活到了1943年的晚春。

在中间这段时间里，虽然敌军也有几次想向曲水村入侵的举动，但皆被埋在路中的地雷吓退，村民们都很为他们的努力成果而感到高兴。就在所有人的欢声笑语中，田小君留意到有一个人似乎有些忧愁，而这人正是方青山，她好奇问道：“大家都因敌人被我们的地雷吓跑而高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闷闷不乐的？”

“我们的地雷虽然能把他们逼退一两次，但还能逼退三四次吗？我看不能，他们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对手，我怕他们下一次一定会做好准备功夫，再大举扫荡我们曲水村，到时候，恐怕是又一场硬仗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怕，到时候我们就并肩作战，一定还能将他们逼退，把他们赶出我们曲水村。”

方青山点点头，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对，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再研究研究新式一点的地雷，让他们破解不了。反正这是一场持久战，拼的就是我们的耐力，战得越久，我们就越有优势，最后胜利的，一定会是我们！”

事实证明，方青山的猜测没有错。半个月后，正是梅雨时节的农历三月，几个说着中文的男子又领着敌人来到曲水村村口前，只是这次，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类似黑锅盖一样的东西往地面上探照，只要那仪器一发出滴滴的声音，村民们辛辛苦苦埋下的雷全部被仪器给探测出来。

站在山顶的哨兵看到这一幕，立即通知全村戒备，开始战斗状态，要知道从埋地雷的地方离村口不过五分钟的路程，若对方长驱直入，这对整条村子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庆幸的是，曲水村上上下下已经对敌人进攻时的防御工作和进攻准备排练了无数遍，负责穿梭在不同地道间的游击队；负责在山上放哨断敌人后路的姑娘们；负责在前线扔炸弹和手榴弹的冲锋队；以及负责传送子弹和炸弹的后勤······

听到哨兵的警告，方叔大喊了一声，全村人便在五分钟内各就各位，各自拿好武器严阵以待，随时等待和敌人拼搏。方青山，作为年轻小伙子中体能最好的人，当仁不让地成为游击队中的领头；李荣则因其敏捷的动作和反应力在前线扔炸弹和手榴弹；即使像幺儿这样的青少年，也发挥自己的作用，卖力在不同的地道口里传送情报和搬运子弹；而田小君，则连同方阿姨和其他村里的妇女一起在山顶上放哨，一旦发现敌人从不同的路线攻进，便立即前往阻拦。

在敌人进村的前十分钟，曲水村反击效果良好，打得敌人东跑西窜，让他们防不胜防，其中由于游击队和冲锋队的配合良好，更是让敌人吃了不少暗弹和明雷。时间又过了十分钟，眼看敌人被村民猛烈的攻击而有撤兵的兆头，方青山十分兴奋，让其他人接着这个猛烈的势头将敌人除个干净。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的地道里却传来幺儿的呼叫声：“不好了不好了，有几个敌人往山上逃去了！”

“他们有几人，山上有谁负责驻守？”方青山身后的小伙子方明立即问道。

“一共有六个，山上有小君姐姐和方婶婶她们看着。”幺儿应声答道。

方明马上看向方青山，有些着急地道：“她们几个能行吗，对付六个？”

方青山继续朝洞外走过的敌人开枪，双眉紧皱没有发话，等他观察了洞外周围的情况好一会，才沉声向方明说道：“方明，你看着这里，我和幺儿去支援一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