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降临时 第3章 第三章

大片冷气从排风口涌出，即使外面已经达到40°的高温，支援大楼内部仍然清凉宜人。

娄展巡一路上畅通无阻，有时他甚至还没掏出门卡，电子门就已经自动打开。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默契到了娄展巡心里忍不住冷笑，面上却愈发不动声色。

与此同时，他心里的疑惑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是深入支援大楼，他越是好奇狱警们都跑去了哪里。

支援大楼的大厅有整个大楼的结构分布图，神秘人许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在每一个岔路口处只打开其中的一扇门，引导他走进大厅。

一只脚刚踏进大厅，电路瞬间接通，天花板内嵌的灯管亮起，将周围布置照的清清楚楚。

娄展巡吹了个口哨，感叹神秘人贴心的同时，单手插进裤兜慢悠悠地走到墙边，仔细打量着贴在上面的结构分布图。

快速记下大楼内部的结构，娄展巡寻找着去往控制中心的路线。

粗略看过，大概共有三条路线。其中一条是从支援大楼一层出口直接出去进入控制中心，不过那需要高级狱警及以上等级的门卡，而值班室的狱警都是低级狱警，他手里的门卡自然也就不能发挥作用。

另外一条则是用于外观设计的空中玻璃栈道，由支援大楼三层连通控制中心三楼平台，对称设计，从外面看去就像是“十”字。

第三条路线，是通过支援大楼内部的电梯直达负六层，进入地下通道抵达控制中心。

娄展巡率先将第二条路线排除。虽然玻璃栈道的视野开阔，但是一旦进入，就被限制在狭小的通道里，如果敌人前后夹击，逃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第一条路线，看似最为简单，实则却是极其危险的道路。选择这条路线，就意味着大部分时间都要暴露在广阔露天的场地，非常容易受到别人的伏击。

可以确定，神秘人暂时是可以信任的。如果他想要对娄展巡不利，早就可以动手，完全不必放他进入支援大楼内部。

但是，他也不愿意将筹码完全放在神秘人那边。

海兔岛监狱发生巨变的原因与神秘人的关系尚且无法判断，而娄展巡又随时处在对方的监视下，极为被动，一旦对方想要做些什么，娄展巡能够反抗的可能性很小。

两方如同在棋盘两侧博弈的棋手，而娄展巡明显处于劣势。此刻他正如履薄冰地选择自己下一步棋子的落点，努力维持着天平的平衡。

他更倾向于相信“神秘人”是一个组织，因为单凭个人的力量想要渗透海兔岛监狱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就选择第三条路线吧。”

娄展巡选定了路线，从大厅的旁门进入另一条通道。

他的记忆力远超常人，只要是看过几遍的东西，都能够轻松记住。

此刻，他漫步在通道里，支援大楼的立体结构图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徐徐铺展开来。尽管这座大楼的结构错综复杂，但是他已经记下了通往电梯最近的路线。

直走第三个路口右转，走到走廊尽头左转，然后在娱乐室门口再次右转，眼前正是电梯口。

按好向下的按键，电梯从负六层向上升起。

看到这里，娄展巡皱起眉头。

为了节约电力，电梯的基站多设置在一楼。而按照大厅墙上挂着的结构示意图，整栋支援大楼一共有十二层，是上六下六的结构，负六层就是最下面的一层。

根据指示图的标记，支援大楼主要的办公区域都设置在地上六层，地下六层的设施用处很模糊，只画了大体的空间规划。

这就说明地上六层是经常有人出入的场所。因此，将基站设置在负六层是很不合理的，完全违背了一般电梯方便乘客快捷乘坐的初衷。

娄展巡轻笑出声。他早就听说监狱长白山似乎暗中做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看来这地下的六层建筑，就极有可能是专门用来做这些事情的场所。

还未待他细想，电梯已经升上了负四层，随后居然停在了那里！

是有人乘坐电梯在负四层下去了……还是有人在负四层上了电梯。

想到这种可能，一股寒意顺着娄展巡的脊背瞬时窜升，近乎猛兽的直觉随着电梯的攀升愈发强烈。

娄展巡掏出手枪对准电梯门，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

值班室中那三名狱警诡异的模样至今令他记忆深刻。他不敢多想，只是直直盯着电梯门，五感在这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

短暂的停顿过后，电梯继续上升，红色的数字不断减小：

-3

-2

娄展巡屏息凝神，心里默默数着秒数，同时将手指扣在板机上。

-1

…1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一楼，两侧的门缓缓打开。

空无一人。

电梯里面空无一人。

娄展巡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直觉一向准确，这次居然猜错了？难道是有人从负四层下去了？

缓步走进电梯，里面的墙壁光滑平整，头顶上照明灯散发着幽白的光亮，斜上方角落处的监控依旧闪着红光。

一切看起来都与平时无异，看来还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娄展巡安慰着自己，可是心里却不知为何更加躁动不安。

电梯门逐渐合实，开始向下运行，轻微的失重感随即传来。

他将身子贴在墙壁处，谨慎地看着四周。

就在这时，电梯厢突然狠狠一颤，猝不及防的震动令娄展巡向前踉跄了几步。与此同时，所有指示灯一同熄灭，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电梯停运了。

*

无尽的黑暗将娄展巡紧紧包围，密密麻麻的恐惧感像是细小的蚂蚁一样爬过全身，一点一点啃食着他的心脏。

在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一切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他能听见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也能感受到原本轻微的呼吸正变得愈发沉重。

几个呼吸过后，娄展巡清楚地意识到，支援大楼停电了。

如果在平时，支援大楼的临时发电机应该足以供应电梯的正常运行。只可惜今非昔比，如果电力无法恢复，这座电梯恐怕就要一直停在这里。

就在娄展巡犹豫着要不要展示一把徒手掰电梯门时，耳朵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喝：

“卧槽！”

听着这异常熟悉的语言，娄展巡顿觉如听仙乐耳暂明，连身处在黑暗幽闭环境的恐惧都跟着烟消云散。

四年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着跟自己相同的语言，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只是这老乡来得奇怪，来得突然，来得让人彷徨。

娄展巡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不知道该不该上演个横跨太平洋版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就听对面清了清嗓子，用有些低沉清润的嗓音说着极不符合形象的话：

“喂喂——能听到吗？被困在电梯里的倒霉蛋，别害怕，哥哥马上就来救你了。”

娄·倒霉蛋·展巡愣了一下，突然有些不想说话。

耳机对面等了一小会，没得到回复，便开始旁若无人道：

“……鳄鱼，虽然停电的事不怪你，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敷衍组织派给你的任务。”

“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新研发的通讯设备？说实话，你真不擅长当科研人员，我看这破玩意还是趁早回炉重造吧……”

伴随着搬运东西的背景音，耳机里吵得像是几百只蚊子同时振翅。

眼看着对方越扯越远，娄展巡不得不打断对方的施法，彰显起自己的存在——

“倒霉蛋能听见。”用的是字正腔圆的华语。

“……”

短短一个呼吸间，几百只蚊子被同时消杀干净，耳机里只剩下了电流划过的“噼里啪啦”。

十秒钟后，男人重新组织起自己的语言：

“……瞧瞧，这得是多么大的缘分，才能让同样来自华国的我们欢聚于这鸟不拉屎的小岛上。一时间我以为自己还在国内执行任务呢——不过不要担心，同志，组织跨越太平洋来救你了！”

语气坚定有力，内容正经无比，试图掩盖之前那亲切的国际问候语。

“你是谁？这座监狱发生什么事了？”娄展巡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嗯？”男人有些不可置信，用夸张的语气道：“我们这边杀得血流成河，你那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娄展巡：“……”

该怎么解释自己蹲局子蹲得与世隔绝的事情呢？

等等。

他舔了舔自己的上颚，心说不对。如果对方已经通过监控看到他越狱和袭警的画面，那就完全没必要明知故问。

……除非监狱的监控出了问题，那人才会问他监狱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娄展巡看了眼身上的狱警制服，大脑飞速运转，抓住了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回道：“我们低级狱警要在监狱的值班室里轮流值班，进不了支援大楼内部，这点你知道的吧？”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一直在监狱那边待着，不清楚支援大楼和控制中心的情况。

对面“唔”了一声，“那广播呢，你没听到紧急通知？”

还有紧急通知？

娄展巡顿时有些牙疼。

监狱的墙壁都是隔音材料，除非是犯人外出活动，否则是不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的。

他睁眼说瞎话，胡言乱语道：“实不相瞒，我其实刚醒过来。昨晚有个狱警跑进值班室，上来又咬又抓的，我和同事上前制止他，缠斗过程中我好像撞到了头，前不久才醒过来。”

话毕，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竖起耳朵去听对面的反应。

轰然巨响突然从耳机内传出，恍如一口青铜钟在娄展巡的脑袋里敲响，震得他差点儿魂飞魄散原地升天。

“……我说什么来着，那破门根本挡不住丧尸！b组快火力掩护，a组跟着我后撤！”耳机里的男人骤然吼道，明显对面有了突发状况。

“队长……最后一层……突破……”背景音里有一个女人在回喊，听不清具体内容。

娄展巡呲牙咧嘴地摘下耳机，又舍不得完全拿下来，只能放在耳朵边仔细辨认里面的声音，并且做好随时把耳机拿远的准备。

“真是不好意思，”男人忽而想到电梯井里还有个等待救援的倒霉蛋，嘴上道歉道：“这位同志你还得等一下吧，组织要先清理一波杂碎，记得把耳机拿远一点。”

下一秒，猛烈的枪响连成一片，夹杂着几道呼喊，震天动地。

娄展巡两指捻着耳机，知道他所寻找的那批狱警已经有了着落。他们大概也如同值班室的狱警那样完全失去了理智，如今正在疯狂进攻着控制中心。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子喊：

“喂喂，不要紧吧？你们千万不能出事啊！我还在电梯里呢，有鬼怎么办？再说了我怕黑！”

枪声一刻不停，耳机里不时传来几声怒骂。

男人听到这话，顿时笑出了声。

“有鬼？什么鬼？这群见人就扑的饿死鬼吗？组织现在自身难保，要是可以你还是趁早自救吧。”

“队长，咱们都快被丧尸包饺子了，你还有心情在那胡侃！”女声突然插入到频道里，语气幽怨无比。

她话音一转语速飞快地对娄展巡道：“记住我说的话，我只讲一遍。”

“现在，电梯应该停在了B4和B5之间，你得想办法把电梯门打开，从下面爬到B5去，记住，千万不能去B4。”

娄展巡：“那要是电梯口刚好卡在B4那里怎么办？”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女人咬牙道：“为了让你安全下来，我们把B6那一层的丧尸引入电梯运到B4了。B4目前至少有二三十个丧尸，实在不行你就往回跑，随便找个房间先躲起来。”

“……丧尸电影你看过吧？那些玩意跟电影里的丧尸没什么区别，靠声音辨位，只有打脑袋才能让他们彻底消停下来。”

没看过丧尸电影的娄展巡拨了拨眼前的碎发，露出一个有些乖巧的笑容，“收到，谢谢姐姐。”

只可惜对面正与丧尸酣战，而监控器也因为断电而关闭，无人意识到耳机对面这名年轻狱警的不同寻常。

那边，娄展巡关闭了耳机的收音模式，在黑暗中略微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电梯门的缝隙。

“结果还是得靠自己。”

他嘴里嘀咕着，双手成爪状刺入电梯的钢板里。

修长的脖颈随着发力的动作青筋暴起，双手如同揉捏着一团橡皮泥般，将钢板硬生生扯向两侧。

短短几秒钟内，电梯门就被生拉硬拽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还挺对称的。”他欣赏着吹了一声口哨，从半人高的洞口内钻出。

“游戏开始啦。”

他有些开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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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