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纪元 第2章 现状

卢薇不敢置信地扫视了几遍楼底下堪称惨烈的画面，随后艰难地认清了这并非梦境的残酷事实——即使身处十三楼，也不妨碍她清晰地认知到那绿化上大片大片的红色是人类迸溅其上的鲜血。

平日里这个点，小区里一向空荡、寂静，归家的人难耐头顶的烈日沉默疾行，居家的老人烧好一桌饭菜等着孙儿孙女放学……

可如今，一具具蝼蚁大小的身躯匍匐在道路上，一动也不动。

得亏一向心理素质强大，卢薇才没有惊叫出来。

忽然，视野内跃入一道白色的身影，灵动的身姿焕发出鲜活的生命气息。

卢薇紧盯着那抹身影，看身形是个女孩子，背着一个不大的双肩包，正扶着一处路灯前后瞻望。似乎是确信没有危险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朝着离开小区的方向行进。

“哐啷！”一个铁质盒子从高处抛下，落在女孩附近。

那女孩看上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抬头环视了一圈两边的高楼。

但是当她反应过来，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时，为时已晚！

只见那些卢薇以为是不会动弹的尸体，纷纷像是机器人被摁下了启动键，歪歪扭扭地爬起来，而后犹如嗅到猎物气味的饿狼一样扑向那个女孩。

女孩哪想到会有人躲在暗处阴自己，顿时慌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转身逃窜，惶恐的尖叫声刺破空气。

卢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一幕。

“那些追她的是什么？”不需要回答她也知道那些绝不会是什么正常人，沉默几秒她还是没忍住气愤地一掌拍在窗户上，爆出一句脏话，“*！那人图什么！”

不料那群人形生物躺着的时候能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如今一有目标，就如脱缰野马般一发不可收拾，行动迅捷堪比草原上的猎豹。

太凶险了！卢薇看着女孩和怪物们间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近，不禁为她起了一身冷汗。

就在离某个单元门几步之遥的地方——或许她就住在那栋楼里，她凄厉的声音淹没在怪物身下，戛然而止。

卢薇怒视了一周可疑的楼层，大多人家都拉紧了窗帘，黑黝黝的一片死寂，可恨她也没看清那个盒子究竟是从哪个阴暗的窗口丢出来的。

一旁同样目睹这起事件的尚清欢也皱紧眉头，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弃。

“恶念的释放总是很容易。”她如是说道。

连一刻也没有来得及为这条年轻生命的逝去哀悼。那群已无法称之为人的生物迈着蹒跚的步伐散开，漫无目的地游荡；本该死去的女孩也支撑着残破的躯体爬起来加入其中，俨然已经被转化为同类。

“这些是……丧尸吗？”

“网上大部分人是这样称呼的。”

虽然看过不少丧尸题材的电影，可在现实中看见这样的场面，卢薇还是有种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

尚清欢拉上了窗帘，客厅瞬时暗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把身体扔进沙发里，她喃喃自语。

大脑一时间涌入太多疑惑……这些丧尸是怎么出现的?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她深陷睡梦中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当然最紧要的问题是：如今外面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知道你有很多问题，看看论坛吧。”

接过尚清欢递来的手机，上面打开的赫然是A国最大论坛“A视界”的首页。

作为日活跃用户上亿的社交媒体平台，“A视界”近年来已经逐步取代了传统新闻传播媒介的职能。通过用户自主发帖的形式，每个人既是信息的消费者，也是生产者。

论坛的板块分类众多，能展示在网站首页的自然是点击量最多、综合热度最高的帖子。

比如现在高挂榜首的帖子“爆！当红流量男星宋乔酒店夜会神秘女性”，紧跟着第二名“百分百保真！揭秘宋乔密会对象”。

除开排第三的“Sweet Girls全球巡演第一站于M国如期举办，万人演唱会座无虚席”外，前十无一例外都是和第一名挂钩的帖子。

卢薇：……习惯了。

一目十行地扫过屏幕上的内容，直到视线捕捉到一个热度飙升，标题为“家人们，你们还好吗”的帖子，点了进去。

【1楼（楼主）：呜呜呜，家人们，太可怕了，我差点人就没了！（大哭）（大哭）】

【2楼：沙发】

【3楼：抱抱楼主，肿么了】

【4楼：！楼楼是不是也遇到了？！】

……

【10楼（楼主）：楼楼每天都要早起跑一圈跨江大桥，今天也不例外。没想到……太可怕了！我不知道那几个跑友怎么了……但他们跑着跑就突然追上其他人然后把人扑在地上咬！】

【11楼：醒醒，别做梦，该起床了】

【12楼：哇，刚醒就刷到新开的恐怖故事贴，谢谢楼主，我精神了。蹲一个后续】

【13楼（楼主）：有一个还想追上来咬楼楼，还好楼楼跑得快！】

……

【18楼（楼主）：楼楼真的不是在编故事！那之后楼楼就一路狂奔回了家。但是现在楼楼住的这栋楼里好像也有人疯了！外边乒乒乓乓一直响个不停，还时不时有惨叫声！楼楼在门口堵了一堆沙发、桌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再上报了城市护卫队才敢上论坛发帖子。

希望他们不会冲进楼楼家（大哭）（大哭）】

【19楼：我信楼楼！因为我也遇到了！】

【20楼：啊啊啊，我正缩被窝里刷论坛呢，结果刚刚听到房间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21楼：楼上主页有未成年认证，估计是你爸妈来叫你起床上学】

【22楼：我柜子动了，我不玩了（狗头）】

【23楼：紧闭门窗，千万不要出门！！！】

……

【29楼：楼上几个戏精。等着，哥这就出门拍两张照给你们看看世界多正常。】

……

“昨晚我是三点多到家的，那时候一切还是正常的。”

就着卢薇查看论坛的时间，尚清欢在一边娓娓道来。

“……大概是早上六点左右吧，外面开始骚乱。”

卢薇扫了一眼刚刚忽视的一楼发帖时间——星元256年5月19日5时46分，IP地址在A国北部地区的北阳城。

“怎么不叫醒我？”

“喊了你几声都没醒，就算了，”她说着，视线移向了一边的茶几，随后又迅速落回到卢薇脸上，紧接着耸了耸肩并开口道，“再者当时天才微微亮，也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起初我还以为只是场平常的民众暴动，”她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你懂的。”

卢薇点头表示理解。

这些年来A国社会并不稳定，抗议游行是家常便饭，偶尔还会升级成暴力流血事件。

每当这种时候，可以说她胸无大志，也可以说她目光短浅，但目前作为只想过好自己日子的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她只想躲在家里睡大觉。

“……好吧。之后呢，”说着卢薇想到了什么，“……你一直关注着没睡吗？”

“没事，那之前睡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越来越乱，很多人想逃出新海市……单是咱们楼背后这条路就发生了几起车祸。之后慢慢平静下来——剩下的人大概都选择躲在家里，现在外面基本看不到活人行动。”

近距离仔细观察下卢薇才发现她镜片后眼珠子上爬着的红血丝，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去睡会吧，我看着就行。”

尚清欢点了点头，长时间紧绷着的神经透过血肉诉说着自己的疲惫，甚至勒令着让大脑变得有些迟钝，这样的状态难免会再犯下错误……她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便回房间休息了。

卢薇继续刷着论坛的帖子，手指下滑到底。截至目前，这个帖子已经盖了上千页了。楼主讲完自己的故事后就直接潜水，之后的近百层楼几乎都是在质疑嘲讽。

卢薇随意点击跳转到了第十页，这页顶楼距发帖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整页都是清一色的“好可怕”、“救命”。

再往后的，则基本是在报地名寻老乡。

比如这楼：

【2378楼：求求了，有浮水市的朋友吗？孩子人在外地打工，刚安全了，想给浮水老家的爸妈打个电话，结果联系不上，打亲戚电话也没一个接的。有没有在浮水的朋友说一下浮水怎么样了啊？】

浮水市就在新海市的隔壁，二者同属A国西部的临海城市。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询问的城市离自己这么近的，卢薇也很好奇浮水如何了，可惜这层楼底下无人回复。

帖子里不乏好心人贴心地一遍遍刷着温馨提示：

【5000楼：大家都待在家里，紧闭门窗！丧尸对声音十分敏感，所以请务必保持安静！】

值得一提的是，无意间看到的一个IP地址在I国的用户对比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发言令她十分在意。

【18997楼:哈，大型虚拟现实游戏水星online上线了吗？A国这么多魔怔人？】

这层楼底下有着大量的回复，大体上都是“你不知道吗”“I国没有吗”这样的问题。

而这名I国用户在发言一小时后突然在自己这层楼下怒气冲冲地回复了一句“一群神经病，关私信了，别**再来烦我”后，便消失了。

卢薇点开这个用户头像想试试能否私聊，随后便收到系统回复。

“确实关私信了呢。”

不论如何，她记下了这条奇怪的信息。

论坛按照热度展示帖子，每个帖子内也能依据回复量从高到低排列楼层。

目前这个帖子里最火的楼是一段无人机俯拍的视频——鲜血侵染的露天舞台不复光鲜亮丽，破碎的大屏幕，悬挂着的“Sweet Girls”LED标牌黯淡地闪烁着，舞台道具混合着碎肉散落一地。

而观众席上的情景更是令人头皮发麻，昏暗的夜色中无数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呈现在画面上，密密麻麻的行尸走肉挤在一起原地待机，偶有几只察觉到动静的抬起可怖的面容看向镜头。

Sweet Girls是当下大热的新生国际女团，在水星各国都拥有海量的粉丝，其全球巡回演唱会第一站将在M国举办的消息已经霸占热搜几天了。

算算时间，异变发生时与A国相隔了小半个水星的M国正好是晚上八点左右，现场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的惨剧。

隔着屏幕卢薇都能感受到评论区里叫嚷着要即刻逃离当地的M国用户内心的恐惧和哀嚎。

截至目前没看到任何好消息，时间越接近现在，帖子里的发言越悲观绝望。

【48798楼：我们待在家里真的能等到灾难平息吗？我家里没多少存货了，又不敢出去找，真的好害怕！】

【48799楼：不要焦虑！王室和政府一定会处理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躲在家里不要出去给军队添乱！】

【48800楼：三小时前我也陷入过绝境，在危急时刻是星主赐予我力量！加入净心教一起信仰星主吧！虔诚的信徒都将获得星主的赐福！】

【48801楼：乐。】

【48802楼：我的邻居抢劫了我！我家里的食物被他们洗劫一空！我就不该相信他们，给他们开了门！】

想到食物，卢薇忧虑地望了眼冰箱，心头暗叫不好。

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她也没有自己买菜做饭的习惯，或者说，与其花费时间精力在做饭洗碗上，不如找个餐馆或点个外卖来得方便。厨房的使用频率能有半月一次就算不错了。

所以不出所料的话，冰箱里大概是……

“空的。”

她站在冰箱前望着空荡的内部，揉了揉眉心。其实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几盒牛奶和前几天买的水果罢了，但是这点食物怎么够生存？

“叮铃铃——”就在此时，门边的可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室外是如此危险，这种时候什么人会在楼下单元门外用对讲机？

尽管疑惑不解，卢薇还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拿起听筒。

“你好，请问是？”小小的方形屏幕里只能看到对方的胸口，看上去是个男人，正伫立在单元门外，因为身体挡住了所以看不到他身后是个什么情况。

“我忘记带钥匙了，可以帮我打开单元门吗？”男人乞求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来，有些失真，“求你了！我打了好几家的电话，他们都不肯帮我！”

“好的！”人命关天的事，卢薇不敢怠慢，就在手放在按钮上时，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那你岂不是家门钥匙也没带？”

“现在这楼里不知道有多少丧尸游荡，不安全，要不你……”

“我忘记带钥匙了，可以帮我打开单元门吗？求你了……”听筒里男人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与此同时，静默的屏幕画面动了，男人伸手挡住了镜头，他的手指在镜头前缓慢挪动着以至于画面忽明忽暗，他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喂？”

男人放下了手，视野重新恢复明亮，下一秒，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猛地出现在镜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