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短吻鳄……他以前是人?”
“小朋友还挺有胆子,居然不怕?”
老把式感慨地呼一口气。
“是我的朋友,年轻时候想多赚点钱,仗着身体好,不怕高辐射,在圣都和几区中间来回跑。”
“跑了几年都挺好,以为以后都一样没事,没想到他刚进圣都,就失控了。”
少年摸了摸短吻鳄的疙瘩,没说话。
老把式瞟他一眼,笑笑。
“小朋友,忌讳了?就当是个人拉车不就得了。”
“现在也就是在稳定期,听说大混乱的时候……你懂吧,什么事都可能有。”
“我花了大价钱,才没让他被拖走处决,打了镇静针,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我也不敢到处跑了,就一直跟他合伙赚点小钱。”
“刚开始他还能听得懂话,最近不行了。”
“所以说,人啊,匆匆忙忙地干什么呢,把鼻尖底下的日子过好就得了。”
少年在老把式的摇头叹气中出了会儿神,自言自语:“最近失控的情况好像比以前多了,您觉得呢?”
老把式不以为然:“有吗?没有吧,年年不都这样吗?”
“可是我觉得……”
少年话还没出口,整个人突然向后仰过去,幸好被老把式捞了一把,才重新坐回来。
“怎么了?”
“有糟糕的东西追来了……”
防护墙外,的确有不少东西在游荡,但是能让短吻鳄也躲避逃窜的,并没有那么多。
“老伙计发现危险了。”老把式伏低身体,一只手也把他按得半趴下去:“抓紧了。”
短吻鳄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能明显听到有唰唰的声音紧跟着他们,却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他们在一颗歪成直角的树边突然转弯时,地面陡然震了一下,潮湿的泥土从头顶簌簌落下,地下生物独有的腥味在风中卷来。
那是几条有杯口粗细的蚯蚓,居然还知道从两边包抄,只是左边的几条破土而出的时候撞在了弯折下来的树干上。
“你看,你看那些傻货。”老把式笑得前仰后合。
那场景的确是太好笑,可少年刚忍不住笑一声,就被颠起来,短吻鳄的疙瘩撞在膝盖上,疼得笑不出来。
“老伯停……停一下,我……我快要掉下去了……”
他被颠得七荤八素,话没说完,短吻鳄侧翻车了,他整个人被抛出去老远。
紧紧追在身后的蚯蚓立刻向半空中缠过去,却被人一脚踩在身上。
可那蚯蚓的皮肤粘滑,这一脚踏上去,还来不及借力,就脚底一滑。
少年和蚯蚓都在泥水里摔了个仰面朝天。
再抬头看时,短吻鳄已经甩开尾巴,带着紧紧贴在背上的老把式,在远处变成一个黑点,只留下垂着涎水的蚯蚓兄弟们跟他对视。
那涎水滴在地上,腾起一片看着就不怎么妙的蓝雾。
进化出了毒液的,难怪连短吻鳄也要跑。
“狗东西。”他啐了一口,看着面前包围过来的蚯蚓:“不长眼睛,连老子都惹。”
蚯蚓的确是没长眼睛,又向前进了一米多。
少年也向前踏一步,咧嘴一笑,自言自语。
“蚯蚓……总该不会硌屁股吧……”
***
他再次出现在安瑞仓门口时,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仓里大半的人都是认识他的。
这些仓据说都是混乱纪刚开始的时候挖的,当做地下避难所来用,往上数几代,没几个祖宗不是躲在这里逃过一劫的。
后来逐渐进入稳定的新纪元,散落在四处的仓也没有闲置,地下的房间可以长租短租给人住,地面上也胡乱搭起来几层,所有人吃喝都在这里。
跟城里那些家庭不太一样,住在城外仓里的租户流动性更大,孩子长大了分出去或是几家一起搬走,都是常有的事。
唯一比城里稳定的是,至少可以保证一家人不分离。
对这些人来说,仓就是这些人的家了。
而早已跻身顶级雇佣兵的笥檀,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样,住在这里。
他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仓里瞬间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笥檀,你去跟野猪融合了吗?”
“怎么喜欢去泥地里打滚呢!”
“还是你的新客人有特殊爱好,这么激烈?你受得了吗?”
笥檀懒得跟他们费口舌,一边从桌子的缝隙挤过去,一边刮着身上的泥巴,把泥巴啪地甩在旁边的桌子上。
桌边的人尖叫着跳起来躲闪,笑着骂骂咧咧,作势卷袖子要跟他动手。
他随手抄起一个杯子灌一口,又向地下啐一声:“什么恶心玩意,也喝得下去?”
前面的人自动挪动桌子,给他让出路来。
老板娘的桌台边有张高椅,仓里再挤也没人过去坐,是他的专座。
“姐姐,一杯苦棘汁,想我了没有?”
这种不挑土壤水分的植物果实是最常见的东西,哪个仓里都有卖,也最便宜。
“想你!想你欠了老娘好多房钱还没给!”老板娘招呼伙计给他接了一杯:“你又跑哪儿去了?要不要换身衣服,一个晶石。”
“不要,这样挺好,”笥檀像摊烂泥一样歪在桌台上:“姐姐,换了地方也不告诉我,有没有给我留房间?”
他嘴巴再甜也甜不过老板娘赚钱的心思。
“你那狗鼻子早晚能找回来,谁知道你野去哪儿了。刚搬过来乱糟糟的,你的房间还没铺好,我那边楼梯下面还有个空床,你要困了就过去躺着,被褥都给你换了新的。”
外面帮忙的伙计探头进来,高声喊:“笥檀,你骑来的蚯蚓跑了,要追吗?”
“不用追,我晕蚯蚓,”笥檀舔着杯子里的果汁,试图靠撒娇软化老板娘:“姐姐,楼梯那边太吵了,我会睡不好的,你舍得糟蹋我如花似玉的美貌吗?”
“吵什么吵!我怎么不觉得吵!”老板娘啪地打掉他扯着袖子的手,抬下巴向另一边示意:“别废话了,有人找你。”
笥檀转过头去,看到角落里站起来一个人。
虽然那人身着便装,但单看那个标准的站姿,也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来的。
“呵,”他抿一口苦棘汁,冲那人勾勾手指:“军队的走狗。”
那人教养很好,明显读懂了他的口型,仍然面不改色地穿过几乎夹挤在一起的桌椅,向他这边走来。
“您好,”那人从贴身口袋里摸了证件出来:“请您跟我去一趟圣都。”
笥檀耸肩一笑,娴熟地向老板娘比了个手势。
食物都是在后厨准备好的,两份餐盒很快端上来。
餐盒里是一份米饭——如今土地出了问题,除了城里,其他地方想要种出能下咽的稻米,都要消耗晶石,能在这里见到米饭,也是难得。
另外还有两块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肉,和土豆玉米软烂地煮在一起,旁边配了一些绿叶菜。
那人目不斜视,向他点头示意:“不用了,谢谢,我吃过早饭来的。”
笥檀拿了一份过来摆在自己面前,用筷子敲打着餐盒边缘:“在这儿,最好听话。”
那人只得从旁边拽了椅子坐下来,仍然没有碰餐盒,又把证件往两人中间推一下。
“圣堂资讯部少尉,卫澜。”
“卫澜,”笥檀随手拨一下,又翻回第一页,念他的名字,有极短的困惑:“圣都里姓卫的人多吗?”
少尉也不清楚什么样算多,考虑片刻回答:“并不是很多。”
“卫春令,认识吗?”
“……”少尉犹豫片刻:“是我的父亲,您认识吗?”
“不认识,”笥檀把证件丢回去,扒一口饭在嘴里:“你来干什么?因为前几天的事找我麻烦?还是圣堂又不打算让我消停?”
这两个选项都不怎么友善,卫澜谨慎斟酌一下,回答:“是博雷将军令我来找您,具体什么事,还请您去圣堂再商讨。”
“其实是弗里曼让你来的吧?”
这次卫澜反应的时间更长了点,才想起来这是大长老的名字——在中心区,圣堂长老会是比军方还更权威的存在,平时可没人敢这么叫大长老。
他如实回答:“给我的命令里,两边的印信都有,所以请您务必跟我回圣都。”
笥檀没有理他,像是一路上饿坏了,只顾着低头吃饭,吃完自己的一份,见卫澜仍挺直腰杆坐着,面前的餐盒动也没动,不客气地用筷子一勾。
“少尉,一会儿不要忘记结账。”他好心提醒:“两份。”
卫澜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实人,从来没跟笥檀这种人打过交道,四周都投来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只能默默地掏出晶石给老板娘。
“笥檀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谁说我同意了?”笥檀托着下巴,筷子尖压在下唇上:“弗里曼是个奸商,每次都坑我,我不爱跟你们打交道。”
卫澜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可回头想想,笥檀的确没说结账之后可以走,只能干涩地说:“大长老说,价格可以谈的……”
“可以谈是吗?”
笥檀的眼睛眯起来,漆黑的眼瞳半遮掩在纤长的睫毛下,扑闪迷离。
他的手指点在卫澜的锁骨正中,指尖像刀子一样向下一划,卫澜制服的第一粒扣子突地被弹飞出去。
“那就八千晶石。”
“在加上小哥哥你,好不好?”
卫澜是配角!!攻之后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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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安瑞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