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浴室的门开启关闭,年朝擦了擦滴水的发梢,大手揽过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时暮,里面的人先是一僵,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年朝…适可而止…”
时暮露出个缝,幽幽盯着年朝,又补了句,“…把衣服穿上。”
年朝随意披了件睡衣,领口半遮不遮,“还没有说完。”
闻言时暮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他和我吵架,没有了,就这些。”
飞快说完又钻回去,生怕被年朝逮着,留下几撮头发搭在被子边。
年朝勾着发梢,不依不饶道:“吵架原因。”
被子里的时暮转了下身,面向年朝,“他说我很久没去看他,不关心他,看不起他。只记起这些。”
“他住的房子是你的。”
时暮猛地拉下被子,“我不知道,只想起来这些,我不喜欢他,和他相处的那些场景让我很不舒服,更没有人知道那颗痣!满意了吗?”
年朝支着头,认真说:“不满意。”
时暮难掩错愕,随即埋进年朝颈窝闷声道:“我知道是我冲动,不会再冒险了。”
这是时暮第一次在他面前让步,年朝嗯了声,时暮继续说,“以后…以后如果想起来会告诉你。”
象征未来的词触碰到禁区,搂着时暮的手骤然收紧。
“以后?”
年朝捞出扒着他的时暮,一字一句,“没有以后,我们只有现在。”
说完捏住时暮下颌,“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时暮从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眼下却用手指在年朝胸前有规律地轻点了几下,又是华联旧式密语,时暮传达了两个手势。
第一个多表示“不恰当的,不正当的。”
第二个则是“亲昵,亲密。”
这几个词,无论怎么组合都是暧昧横生的。
年朝觉得,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有名分,他有些难过,但当他低头看着时暮对他展现脆弱一面,他再一次咒骂起自己的卑劣。
那种东西根本不重要,时暮不承认又怎样,我喜欢他,我爱他,只有我能在他身边陪伴,足够了。
年朝目光柔和,小心翼翼亲在时暮额角。
时暮陷入心虚的汪洋中,悄无声息藏进年朝怀里,忽闪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朝看着时暮慢慢坐起,仰着头凑上来,生疏又温柔地舔起他的唇,年朝揽着时暮的腰,往上提了提。
时暮顺势跨坐到年朝身上,啄嘴唇的动作被年朝打断,低沉的嗓音透着些无奈,“暮暮,在想什么。”
“补偿你。”
闻言年朝皱了下眉,“补偿我?”
时暮没有去看年朝,紧盯着身后的墙,“……你不难受吗…”
带着湿的头发蹭过侧颈,烧起的目光快要把时暮看透,“不难受,很舒服,我喜欢看你失控。”
时暮看了他两秒,说他不可理喻。
年朝很满意自己从“得寸进尺”上升到“不可理喻”,借机提出最后的要求。
“让我咬你一口。”
时暮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过问缘由,露出白皙的脖颈凑上去。
尖牙穿透皮肤,传来轻微刺痛,年朝满足地获取气息,他要把时暮的生物信息刻进身体。
无论时暮在哪里,他都要感知到。
咬伤的地方迟迟没有愈合。
时暮也感觉到依旧存在的刺痛,问:“愈合速度变慢了吗。”
“嗯。”
年朝反复舔舐起伤口,半干的头发蹭得时暮痒痒的,两手托起年朝的脸,声音逐渐低下去,“没事,一点都不痛……”
脸上的手无力滑落,年朝紧抱着怀里的人,时暮的呼吸聊胜于无,手指触碰过柔软的发丝,凝神看了时暮许久。
多好的时机,彻底占有他,撕碎他,掌控他的一切,不能一起活,那就一起欢愉,一起痛苦,一起失控,一起死,我们总会在一起……这样的想法填满大脑,年朝攥紧手心,俯身落下一个吻,轻轻留下句,“晚安。”
这套公寓的书房截然一新,唯有办公桌上的手提电脑看上去旧了些,年朝坐在桌前,颜色各异的药片吞入腹中,目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上面正显示着几张血肉模糊,高度腐烂的尸体照片。
难民流浪区在这次海啸中损失惨重,林放抵达后不仅没见到几个活人,光是根据残断壁找地点都费了不少时间。
眼见天色暗去,林放才寻着目的地。
一具被异种啃食大半,已经显出巨人观的尸体泡在积水里,一旁散落着目标人物的武器长鞭,加上半长的头发,林放几乎可以确认,这就是他要找的潮男。
年朝看着照片,紧皱的眉宇难以舒展。
接到召回命令的林放踢了踢脚边的碎石,能让自家队长单独交代的任务,必然是很重要的,眼下目标人物疑似死亡,虽然不是他导致的,但他这心情就跟天上掉鸟屎一样操.蛋。
从不忤逆年朝命令的林放,狠狠叛逆了一回,待着没回去。
年朝在书房工作到半夜,一连处理安排了未来一周的事务,中途收到科学二人组的进度报告,其中一台通讯仪尽数储藏着图片类信息。
起初是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后来逐渐多了些实验记录,以及多人合影,其中一张正是被封存进树脂的合照。
从始至终,都缺少了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唯一成功的实验者,蒋乘风。
一边的原弛野被强制下班,拍了拍祁伦的肩,“轮儿啊!哥明天就走了,别太想哥!被人欺负了给哥说!”
祁伦灌了一大口咖啡提神,点了点头,说了句,“一路平安。”暗自计算起原弛野对上林放胜率有多大。
屏幕一角,邮箱的图标冒出信息。
年朝刚点进去,迎面弹出一段视频,设定好程序的视频铺满整个屏幕。
一个缠着不少绷带的小孩兴冲冲喊了句,“年朝哥哥!”
年朝缩小屏幕,视频中的小孩像是预料到年朝的动作,后退一步汇报起任务来。
“华中监狱实在太大了,年朝哥哥,你猜怎么着!他们的监狱里关押的很多都不是人!不仅有一级感染者和二级感染者,居然还有异种!但是……”
画面上的小孩歪了下嘴,艰难说出个名字。
“但是我没找到……时…暮的牢房,他们系统里登记的信息十有**是假的,然后呢!我…我真是太聪明了!我这个脑壳啊!我!去了他们科研所本部。我发现,对外声称仅有地下两层的科研所,居然有第三层存在!”
“要我说,早就该派我来这里了,天天都给我一些个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公益任务,我这一身劲儿都没地方使。”
小孩话锋一转,“我们就不能直接把这地方给炸了吗,那多舒服,省得他们天天作妖,呃……我就是随便说说,年朝哥哥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肯定是要维护和……哎哟”
话没说完,画面中伸出一只机械手臂狠狠敲了下小孩,视频戛然而止。
邮件后面跟了一长段文字。
年朝一目十行扫过去,对目前的安排有了个大概。
回复过去八个字。
【盛食厉兵,以战去战。】
华中监狱戒备森严,饶是速度最快的申一也受了不少伤,过往的情报推翻大半,年朝轻点几下桌面,单独联系上祁伦,交代他将不明液体的备份样本送往生物部门。
祁伦办事效率极高,不出十多分钟,立马回过来消息。
【队长,已交付样本,生物部门大部分人员调去了医疗实验室,现下人手不足,预计三十个小时内完成检验。】
获取血液后,时暮的一切都变得更清晰起来,年朝收起药盒,盯着门口看了几秒,门把无声转动,探进头的时暮睡眼惺忪,声音蒙了层薄纱。
“…年朝,怎么不睡觉。”
年朝倚在桌边没有上前,看着时暮一步步走过来,短短几步路走得越来越慢,最后竟有往后退的趋势。
见年朝张开手臂,时暮这才两步扑过来。
顶端的头发轻蹭过年朝的下巴。
年朝一手合上电脑,拦腰抱起时暮,怀里的人呼吸很缓,抱起瞬间时暮也没有太大反应,反而贴着年朝的肩膀放下了脑袋,这是个很放松的状态。
被年朝放到床上的时候时暮却搂紧了没放。
知晓原因的年朝在等时暮亲口说。
三秒,五秒……
终于在第七秒,年朝等到轻不可闻的一声,“别走。”
午夜时分,几栋楼之外的公寓内。
客厅中的人重复着给手枪装填子弹的动作,不知过去多久,通讯仪震动起来。
时郝不悦地皱起眉头,重重呼出一口气,划过接听。
听起来甚是温和的声音传出来。
“怎么,想通了?”
时郝冷声道:“我不在乎你所谓的计划,时暮必须活着。”
对面的人好声好气,“这么凶,时暮的恢复能力有多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如果我要他死,你觉得……你们还能再相遇?再者,明明是我救了他,不是吗?”
时郝嗤笑一声,“取走时暮的心脏就是你救他的方式?”
那人淡定如斯,“你要知道的是,只有我有办法让他活下去。”
时郝不再重复动作,装好最后一颗子弹,惋惜道:“真是感人,只可惜,时暮已经把你忘了,忘得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对面哑声几秒,终于撕下温和的面具,声音尖锐刺耳。
“你说什——!”
黑暗中闪过白光,崭新的通讯仪时郝几刀削了个粉碎,他向后靠上沙发,将茶几上那张失踪的合照拿到身前,静静看了几秒。
火星附着,照片上时郝已经被烧个精光,火光蔓延到时暮身上,啪一声,时郝一掌扼住火苗,擦了擦时暮染上灰烬的脸,沉着声,“哥,我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