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是清新的。
经过一夜雨水的洗涤,愣是给这萧索的深林间添上了一丝别然的柔和,掺伴着潺潺流水声,隐约的清脆嘀呤唤醒了这片土地,迎来了晨曦。
横跨着峙鸦山的一条溪流,表面被初露的日晖照耀得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溪流之下,鱼儿在顺流游动,不时溅起小小水花。
犬夜叉蹲坐在这溪边有一段时间了。
看着那些流动的溪水缄默不语,犬夜叉显得有些坐立难安,心中的忐忑不安让他的手脚无处安放,手里不停地捡起脚边的鹅卵石,一颗接着一颗的投掷入溪中。
但心中的愁闷没有因此疏解,反倒随着坠入溪流中的鹅卵石,沉坠得更深。
犬夜叉正愁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化解自己现在的困境,但任他怎么苦思冥想,还是没想到更好的对策。
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明显的自欺欺人。
昨天无论是迫在眉睫时,还是劫后余生后,自己根本无法把控的情绪,早就无处遁形。
连自己在今早醒来后,回想时都觉得过度的着急慌乱,过度的欣喜依恋,超过了以往自己应该对杀生丸展露的情绪状态。
如此异于往常的态度,怎么可能不让那家伙发现?
犬夜叉终于放弃折腾那些无辜的石子,整个人泄气地把头埋在膝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委屈,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揪痛。
他不敢想接下来他该怎么去面对杀生丸。
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相处下去,还是直接撕破脸从此不相往来…
可无论哪一个结果,都没办法让自己狠下心地作出选择。
所以才会一觉醒来,趁着那家伙还没醒过来,便从对方怀里离开溜了出来,直到现在。
犬夜叉知道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并不多,那家伙只是因为受伤才会需要沉眠较长的时间来恢复,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
他应该趁早做出抉择才行。
可偏偏脑里不停浮现是昨夜的画面,挥之不去。
虽然因为玲的存在,让犬夜叉知晓杀生丸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厌恶着人类,但远久记忆过于深刻了,让犬夜叉无法完全相信杀生丸会如此轻易改变对人类的偏见。
但是就在昨夜,杀生丸会抱住人类时的自己,会搓揉着自己冰冷的手,会轻柔地触碰自己…
这样的杀生丸温和得不可思议,仿佛幻影般,让自己不敢随便出声。
指尖落在肌肤上的触感至今能让犬夜叉感到发烫。
更别说当杀生丸逐渐靠近自己,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徐缓的呼吸。
相互交织着的气息是如此地贴近时,对方却没了动静。,
许久,犬夜叉才察觉杀生丸睡着了。
他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近,又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杀生丸。
也唯有在杀生丸像现在这般真正的失去了意识的沉眠时,自己才敢地在这家伙面前不再压抑自己,这么毫无顾忌地想把眼前的大妖在自己的脑海里刻画得更深。
他一直知道杀生丸的面貌是好看的,他也知道这副容貌一直让不少女妖为之癫狂倾心,但由于自小便跟着杀生丸,对于对方的样子自己早已熟悉,甚至应该习以为常。
但像这般难得安恬的睡颜,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映入眼帘时,犬夜叉心底依旧受到不小的震撼,以至于自己现在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反而选择继续窝在对方的怀里,歪着脑袋傻楞似的,难得松懈了心神,直盯着许久没有碰面的大妖。
看着看着,犬夜叉心里涌出了惆怅。
他无法解释心中的复杂心绪。
他是愤怒于杀生丸之前对自己的肆意对待,再一次把自己的自尊践踏伤害,可自己仍旧无法因此割舍掉心底那份炽烈的暗潮,即便当下做出了抗拒,仍会不由自主地再次沦陷。
他一直要强,可偏偏每次在这家伙面前,自己弱小的一面总是轻易地曝露无疑,是这般懦弱得窝囊。
想来想去,犬夜叉还是无法接受杀生丸这么轻易地定义两人的关系。
对方的行为就像是在嘲笑着自己小心翼翼护着这么久的秘密,这份对于自己来说无比真挚的情感就突然这么随便地被对方冠上了这份沉重的名分,如同儿戏。
所以才会在祭月节那天毅然对杀生丸发难,排斥着杀生丸安排的一切,以至于到最后两人更加纠缠不清,落得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犬夜叉没想到这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再次面对杀生丸,然后他发现除了自己似乎无处遁形之余,还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也起了变化。
杀生丸显露出的态度有了一些变化,无论是对自己的斥责中蕴含的和关切,还是对自己下意识的佑护,让他忍不住想着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可这可能吗?
就是这般想着,便已经觉得荒谬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吧。
也或许这只是因为自己腹中与之血脉相连的存在而已…
「咕噜——」
饥饿的抗议打断了犬夜叉纠结的思绪,转而把目光望向溪流中一条条看着便觉得鲜嫩肥美的鱼。
不一会儿,犬夜叉便处于溪流之中,挽起衣袖后,一个手刀快速地探入水中,再从水中抬起时,目标已捉在自己的手中。
「嘿…」
犬夜叉有些得意地看着在自己双手紧握的,还再奋力挣扎的大鱼。
「犬夜叉。」
正欲转身回到岸上时,忽然传来的呼唤让犬夜叉手中的力度一松,手中的大鱼就这样滑溜地挣脱,重新回到河流的怀抱以前,奋力摆动的鱼尾还给自己溅了一脸水。
但犬夜叉却不为所动,仿佛石化般伫在那里,随着身后的气息一步一步地逼近,脑里疯狂地转动着,自己该以怎么一个态度去面对。
直到自己被对方揪着衣领,整个人被提离河面放到陆地上,脑袋本能地选择了一个决定。
「哈,杀生丸…早啊…」
犬夜叉最后决定先装傻。
虽然是怂了点,但敌不动我不动,在战略上是比较占优势的。
看着犬夜叉除了变化回半妖的模样,脸上的泥渍,杂乱的发梢间夹杂着不少零散的枝叶,还有刚才在溪里被打湿的衣物,跟昨夜被风雨肆虐后的邋遢模样,几乎并无异差。
所以出去一个早上了,这半妖还没把自己收拾干净?
杀生丸蓦然觉得有些郁气难抒,半眯着眼,紧盯着这在他眼前表情僵硬的犬夜叉,等待着对方给出一个解释。
可看这半妖还是维持相同的表情,一副受惊僵硬的蠢样,心中郁气竟然慢慢消弭,随之升起的一丝无可奈何让他决定捋起袖子,开始往那脏兮兮的脸上擦去。
另一只手也开始把那发梢间的枝叶一点一点地弄走。
「在峙鸦山,不要随便杀了这里的居民。」
「为什么?」
面对犬夜叉如此理所当然的疑问,杀生丸手上的动作一滞,接着又继续梳理起那有些毛躁的银白发丝。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就这么过来这个地方…」
斥责的话语并不重,趋于平淡,已然没了应有的严苛。
杀生丸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指望犬夜叉能学会深谋远虑的重要性,而且母亲没有对这半妖事先告知,这是笃定了自己一定会跟上来。
看着终于变得顺眼的犬夜叉,安好地站在他眼前,杀生丸的心绪也恢复了平和。
自己确实如母亲所愿地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