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绯的卧室宽得能当家庭影院,整体以黑白金为主色,不是寻常的女生风格。
谢岁星每走一步,拖鞋轻敲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发出“啪嗒”之声。两米的大床下面铺垫黑白相间的地毯,能吸音。
她来到落地玻璃窗前,眺望湛蓝的湖泊。
阳光射入落地玻璃窗,把她单薄的影子拉到身后。
“这里美吗?”
谢岁星回头,阳光的直射显得云绯的脸色更苍白,恹恹的。“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你看起来比上次更不舒服。”
她笑了笑:“哪有。我着凉而已,我明天和你一起参加苏家的派对。”
谢岁星朝她伸出手:“让我帮你把脉。”
她下意识地把手收到背后。
见状,谢岁星先坐下黑色的皮革沙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我们坐下聊吧。”
云绯几乎和她挨着坐。
“你家里有很多人,他们是保镖吗?”
“不算是,他们也住在别墅里。”
谢岁星猜测他们是管家之类。“云叔叔看起来很年轻,他是你父亲吗?”
“是啊,修士嘛,能长生不老。”云绯眼眸一转,岔开话题:“我看到决赛上的照片和视频,你弹得非常好。”
谢岁星撇嘴:“其他人这么说,我会高兴,但你说这种客套话,我觉得差点意思。”
云绯疑惑不解。
突然,谢岁星隔着她的衣袖,握着她的手腕。
猝不及防的云绯猛然缩回手,把双手藏在背后。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把脉?你说过我学会制作魔药后,让我帮你把脉,我学会了。”她空荡荡的左胸口仿佛被胸骨刺了下。
“没必要,普通感冒而已。”
谢岁星紧紧盯着她苍白的脸,一针见血:“你眼神疲乏,脸和嘴唇没有血色,说话气短,是血气虚的症状。你受伤了吗?”
云绯抿紧发白的唇。“没有,睡不好而已。”
还要隐瞒?她的脸色变冷:“既然你睡不好,你好好留在家里休息,明天不准去苏家的派对。”
“不行,凌肆和燕庭安也参加派对,我不放心。”
“我和他们的关系不错,你没有不放心的。”
云绯沉下脸,双眼像熄灭火光的烛芯,黑黝黝的。“关系好得信任他们吗?”
“至少他们会愿意让我把脉。”
云绯背后的双手捏紧拳头,力气大得指关节泛白。
谢岁星故意气她,想看她的反应。她现在的脸色死沉沉的,更像一个病秧子。
受伤这么重?她暗暗心惊。
片刻,云绯缓和脸色,嗓音淡淡:“我要休息了,管家会带你去庭院转悠。”
平淡的反应像给谢岁星浇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冷到五脏六腑。
“你真的要我走吗?我真的一点也帮不上忙吗?”
云绯一声不吭,脖子的黑色choker微微颤动。
她如鲠在喉:“我来的时候比较急,没有带见面礼,现在补上。”
云绯疑惑之际,谢岁星的手突然摸她的脸庞。
她全身一震。
温和的灵力从谢岁星的掌心传递到云绯的皮肤,渗透到经脉。
云绯醒悟她要渡自己的力量给她。
“不行!”她急得抓住谢岁星的手腕,想要拉开。
然而铁了心的谢岁星与她较劲,掌心粘了胶水般,牢牢贴着她的脸庞,坚定不悔的目光是刺疼她心扉的钉子。
“你不可以这样做!快松手!”
谢岁星乌黑的眼睛像风平浪静的湖面。“当是答谢你一路以来的帮助,还有云家给我的推荐信。”
眼看谢岁星的脸色愈发苍白,云绯不顾触碰她的皮肤,紧扣她的手拿下来,没有松手。
只是谢岁星没有吸收她的力量。
谢岁星无精打采地抽出手,扶了下沙发站起来。“不打扰你休息,告辞。”
“岁星,我——”
房门关上,宽大的卧室剩下云绯,剩下疼痛。
两名身穿西服的年轻女子在走廊擦画框或花瓶,她们瞧见恹恹的谢岁星出来,立刻放下抹布。
“谢小姐。”
“我先回去了。”谢岁星强颜欢笑,下楼去。
一个西装女子连忙跑去敲云绯的房门,轻声汇报:“真君,教主要走了。”
“送她回去。”门后的声音低沉沙哑,雌雄莫辨。
送谢岁星回家的还是那位中年司机,他频频通过后视镜看她。
“谢小姐,你和小姐吵架了吗?”司机小心翼翼地询问。
凝视窗外的谢岁星喃喃自语:“不重要了。”
她在充满恶意的世界步履蹒跚,因为有光,她勇敢地走下去,哪怕路上的荆棘刺破她的双脚,流下一地鲜血。
她坚信太阳照耀着她。当她逃出黑夜,她惬意地躲在阳光下面;当她需要乘凉,太阳会斜斜地移动,为她落下树荫。当她迷路,太阳就是引领归途的明灯。
谁想到太阳不需要她,不信任她。
她燃烧自己作为回报,与炽热的阳光道别。
天空暗成灰色,雨说下就下,垂直地打落在车窗上。
她凝视窗户的倒影,伸手摸左边的脸颊。
原来是这里下雨。
苏家的派对在下午五点开始,不过谢岁星没想到她第一个到达苏家。
宽广的大厅已经布置好自助餐的餐具,佣人们来来往往,搬来饮料、香槟和红酒,忙里忙外。
谢岁星孤零零地站在大厅等候。
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苏璃喜欢白色,为她挑选优雅修身的连衣裙,白色天鹅绒质地,大方领,露出一片白皙的胸口。
车上有隔间板,她在车里换上黑色的丝绒连衣裙,浅V领,露出一丁点锁骨而已,裙上绣着银色的星星。
裙型是摆裙,像半开的伞,露出羊脂膏般的双腿。
至于发型,她随手束低马尾。
“谢同学,抱歉让你久等。”身穿系带白衬衫的苏璃抱着一个粉色的礼物盒,走下雪白的螺旋楼梯。
高大的苏璃白发、白肤、白衣,宛如一头温顺的绵羊来到她面前。
剧情中,温清梨初识时的苏璃,看起来也这么乖。
“派对还没开始吗?”
苏璃神秘一笑,朝她眨眼睛:“六点半才开始,给你的邀请函是最特别的。”
她恍然大悟:“你找我有什么事?”
“送你的见面礼。”他双手递去粉色的礼物盒。
她没有接下。“你太客气了,我们之前并不认识。”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叫一见如故,我和谢同学就是一见如故。”
寒意窜上谢岁星的后背。
果然女主角的戏份嫁接到她身上。
她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接下见面礼。“谢谢你。”
“你可以现在拆开看看。”
瞧见苏璃的眼神写满期待,谢岁星拆开粉紫色的丝带。
盒里是一瓶永生花。
透明的玻璃罩子囚禁鲜红的玫瑰,玫瑰丛簇拥一架铜色、比巴掌小的古筝,琴弦极为纤细。
“希望我们相遇的那一晚和这些玫瑰一样,永远保存。”他笑起来,灰绿的眼睛像雨后明净的天空,绽放一道彩虹。
谢岁星小心翼翼地盖回盒子。“回忆经历风雨的洗礼才更加刻骨铭心。很精美的玫瑰和古筝,谢谢。”
苏璃沉吟琢磨:“你的琴音有强烈的生命力,这就是你的音乐理念吗?”
“人生信念。”
他豁然开朗,喊来管家帮她把礼物放到她的车上。“其实喊你提前来还有一个目的,你跟我来。”
反正等待也无聊,她跟上去。
长长的走廊挂满母子俩获奖的照片,用鎏金的画框装裱。
谢岁星好奇地扫了一眼,原来苏璃的母亲也是银发的,是个清冷高贵的美人。
走廊上,一扇高大的房门悄然推开细缝,矮小的人偷看两人的背影。
夕阳染红白色的镂花窗帘,落下一地斑驳的花朵影子,像别在乐谱中的书签,细品留在琴房的旋律。
苏璃带她走到白色的钢琴前面。“我有幸为你弹奏一曲吗?”
她点头。
苏璃笑着落座,双手放在白色的琴键上。
他弹的曲子,谢岁星自然没听过。
她站在苏璃身后,注视灵活游弋的修长手指。
他连手指也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可惜精美的艺术品渗了砒霜,一旦让精美的外表产生裂缝,砒霜就会渗出来要人命。
但她不想当毒发的人。
何不让他毒死自己。
剧情中的F2与姐姐的死有关。
F2与每一任女朋友交往,都不超过一个月,但他没有**。据几名前任女朋友抱怨,他太过绅士,连手也不让牵,更别说接吻和发生关系。
上学期,他追求过谢乐薇一周。
就在谢乐薇左摇右摆的时候,苏璃冷漠地抽身离去。母亲说谢乐薇哭诉苏璃玩弄她,还用语言羞辱她。
他对谢乐薇说:“本来想看钟爱庭安的女人是什么货色,没想到又是贪慕虚荣的,真没趣。”
同样的伤害别指望再发生。
一曲终了,苏璃满怀期待地转身。“你觉得怎么样?”
她实话实说:“抱歉,我对西方的曲目不了解。”
“没关系,你就说你的真实感受好了。”
旋律是美的,技巧是精湛的。
如果她的评价是敷衍的,她相信他一定会吐出毒辣的言辞,并且狠狠地报复。
谢岁星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灰绿的眼睛,盈盈笑道:“你的琴音像一座鬼斧神工的石膏像,每一处细节栩栩如生,可惜石膏像里面是空的。”
苏璃瞬间收敛笑容。
“空虚,寂寞,孤独,苍白,需要鲜红的花瓣填满。”
灰绿瞳孔紧缩,他忘了呼吸。
他找到了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人,灵魂深处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