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章

苏长生待衣身有多上心，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当然，这与苏长生不遮不掩有关系。

苏长生是何等性情，青炉峰上的人——无论是师尊同门，还是杂役，即便是不会说话的灵兽，都很清楚——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其实一点儿也不可亲。

所有人都可以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他也有问必答。然，除此之外，他是多一个字都没有。

一个字，都没有！

在他温和的表象下，是疏离，是淡漠，是永远也无法拉近的距离。他的眼中，似乎永远蒙着一层雾，无人能看清雾后面是什么。他偶尔也会笑，只是，他的笑是那么淡，那么轻，像远山幽谷中似有若无的鸟鸣，不真切地到了几近敷衍的地步。

然，哪承想，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居然会衣身认认真真地笑，笑得如温暖的春风，眸中有灼人的光。

——袁招招捂着心口，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可是，钟石头别有见解。他对大师兄的看法，与袁招招的猜测截然相反。于他看来，大师兄对衣身姑娘并无二意，而理由则很简单：大师兄表现得太坦然了，太不遮不掩了——若真有那不可说的小心思，掩饰都来不及呢，怎会如此明显？所以，钟石头坚称：大师兄就是以长辈的身份关心衣身姑娘——啊不，论辈分，他应该也随着大师兄唤一声“衣身大侄女儿”才对！

只是，他并不晓得，他尊敬的大师兄，正在为能够摆脱“大叔”的身份而窃喜不已呢！可惜，衣身叫惯了，总忘记改口。每每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一声“大叔”，就能令苏长生郁闷好一会儿。而对大师兄往昔经历一无所知的钟石头等人，自然对此毫无察觉。

不知是不是钟石头的坚持己见影响到了袁招招，她也忍不住暗想：莫非，真得是自己想多了？莫非，大师兄那么好看的笑，就是长辈“慈祥”的笑？

念及此，她不由翻起儿时的记忆。可是，她离家太久了，久到她早就忘记了家中长辈的音容，忘记了儿时曾见过的“慈祥的笑”是什么样子。

“袁姐姐——”忽然，后肩上被轻轻一拍，惊醒了晃神的袁招招。

“想什么呢？”衣身淘气地跳到她面前，手中还拎着给菲菲编的半只花环。

“哦，没想什么，发呆而已。”袁招招顺手接过花环，在菲菲头上比了比，拆了起来。

衣身偷偷吐了吐舌头，讨好地蹭了蹭袁招招，“袁姐姐，你手好巧哦！我也有很认真地编，也就是编得歪歪扭扭，难看死了。”

“这有什么？我编了几十年了，闭着眼睛都能编，熟练而已。”袁招招不以为意地应道，十指灵活地上下翻飞，如翩跹舞蝶。

“几十年？”衣身不信，只当袁招招在开玩笑，“袁姐姐才多大？不带这么唬人的！”

“我唬你做甚？”袁招招撇了衣身一眼，“老实告诉你，我都一百二十岁啦！”

衣身吓得险没跳起来，“怎么可能？”

她凑到袁招招面前，几要把眼珠子贴到脸上。但见袁招招眉眼明艳如海棠，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微丰的双颊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柔嫩，分明是风华正茂的青春佳人呐！

“看是看不出来的——”袁招招被衣身的举动逗乐了，笑道：“修行一途，算是逆天而行。寿数会延长，容貌也会延缓衰老。修为越深，容貌也会越美好。你看大师兄，已修出了‘玉肌’，说不定再有个百八十年，就能修出‘玉骨’了。唉，我还差得远呢，不晓得要多久才能到那一天！”

念及修行路漫漫，袁招招不由一阵长吁短叹。

青炉峰，共有十六名弟子。包括失踪了的七师弟庞亳，其它弟子的年岁都远远长于苏长生。便是甘当“忠犬一号”的九师弟钟石头，也比苏长生年长一百多岁。年岁，不能代表什么。在宗门里，是按照拜师的先后排序。

一百多岁，在凡间，可以当苏长生的爷爷的爷爷了。然，于修行界，却是稀松平常。

“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袁招招故作神秘地问道。

“好姐姐，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呗！”衣身扯着袁招招的袖子耍赖。

“因为我们都笨呗，师父看不上我们！”

笨？这从何说起？——衣身瞅着一脸聪明相的袁招招，一时分不清她是不是在说反话。

“我们十六个师兄弟，除了大师兄打小儿拜入师门，是师父亲收亲授的徒弟，其它的人，都是大师兄代师授徒。”

“我呢，十六岁时入宗门，当杂役。十年后，在外门弟子的选拔中通过考核，成为外门弟子。对了，你懂何为‘外门弟子’吗？”

衣身摇摇头。

“外门弟子也是天阙宗名下的弟子，却未入各峰道脉，没有师尊。每日里，外门弟子进入大讲堂学习道经，聆听各位讲师启蒙道义、传授道术。外门弟子上的课都一样，领悟修行都看个人，能达到什么程度，端看自己的能耐。有些外门弟子一做就是一辈子，课照上，功照练，下山时也能自夸一声‘区区出身天阙宗’，可比起入了各峰拜了师尊的内门弟子，色色样样，差得何止十万八万里？不过是混日子罢了。最多两百年，待得寿数尽了，还不是说死就死，连大道的边都挨不上。”

“我呢？运气不错。做了八十七年的外门弟子，就遇到了大师兄来挑选内门弟子。”

“我这个人呢，没个定力，又贪玩，在许多人看来，我压根儿就不是潜心修行的那块料。原本呢，我也以为自己就那样了，当一辈子外门弟子，比凡人多活个一百多年，也就够本了。哪承想，大师兄慧眼识珠，居然将我收入青炉峰。哎呦喂，我的妈呀——你不知道，那年的外门弟子考核，虽说我的成绩不上不下，然，我的风头却无人能及！”

“就因为大叔挑你出来？”

“那当然！”袁招招忆起当日情形，至今还有些小激动。她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你不知道——当时，大师兄手指一点我，整个场都炸了。所有人都挤过来看我——要看看这个被选中的幸运儿是谁？我呢！就跟做梦一样，走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袁招招“嘿嘿”笑道：“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大师兄手抖点错了人。不少人劝他，说这女子惫懒至极，哪儿配作青炉峰的弟子哟！可大师兄却指着我说，‘就是你了’。哎呀呀——那一刻，你晓不晓得大师兄有多么帅气啊！”

她学着苏长生当日的模样，屈指冲着对面的虚空轻轻点了一点，然后一甩袖子，神情倨傲，气势十足。

衣身听得入神，却很难将那个温柔可亲的大叔与袁招招表现出的傲慢样儿联系起来。

“众人都说大师兄看走了眼。却不料，在我拜入青炉峰后的一年半，就突破了炼气境，进入筑基阶段。直至此时，才有人说大师兄慧眼如炬，算是捡到宝了。可是，在我看来，我能有今时今日，无不托大师兄的福。若非他当日选中我，若非他代师教授，现今的我，指不定还在哪个旮旯角里睡大觉混日子呢？！”

“我们青炉峰的弟子，大多都是这么着由大师兄选入门的。”袁招招将最后一根蔓草收好尾，又整理了一下，冲着菲菲招手，“过来，试一试。

菲菲“咕咕”跳了过去，将小脑袋凑上去。

“嗯，不大不小，正合适！”袁招招将花环正了正，满意地挑了一下菲菲的下巴。被“调戏”了的菲菲只来得匆匆翻个白眼，便急切地去找它的新朋友显摆去了。

袁招招望着菲菲展翅远去的背影，眯着眼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道：“衣身，你为甚称呼大师兄为‘大叔’呢？”

一直以来，她都很好奇。只是，起初，她与衣身并不相熟。之后，又发生了太多的事。直至此刻，她方问出了这个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出的问题。

衣身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一脸的莫名其妙，“因为大叔老得可以当大叔了呀！不然呢？叫大哥？”

袁招招顿时语塞。她也眨巴眨巴眼，足有一刻钟不知该说什么。曾经，她设想过各种回答，譬如“成熟稳重”“道行高深”啦，再譬如“关爱晚辈”“呵护备至”啦，多多少少，都能与“大叔”这个称呼搭得上关系。

然，她万万没想到，大师兄居然会有一天与 “老”挂上钩！

是啊，在修行界，三十多岁，怎么能说老呢？放眼望去，金丹境的修行者，哪个不是鹤颜白发？而大师兄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一刻，袁招招不由为苏长生深深地抱屈——明明是年轻有为风华正茂的大好时光，怎么在这小丫头眼里，就“老”了呢？

“那你——真当他是‘大叔’？”袁招招话里有话，微眯的双眼流露出一丝狡黠。

“不然呢？他头发还没白，当‘爷爷’也不合适啊！”

爷爷？——袁招招目瞪口呆，被这句称呼刺激地一口狗血含在口中，险要喷出。

袁招招抚着心口，喘了好一阵气，方平息下激荡不已的心潮。正欲再说什么，去见花团锦簇的菲菲带着它的新朋友向这边飞来。

“咕咕！咕咕！”它一边欢快地叫着，一边向衣身展示它新学的技能。

——只见它左眼珠子转向眼眶左上角，右眼珠子移向眼眶的右下角，一左一右，还能咕噜噜转几圈。

衣身不由捂着额头，低低呻吟，“拜托——菲菲，别。。。。。。”

好白痴的蠢样儿呀！

面对袁招招惊讶的目光，小八哥心虚地往菲菲身后缩了缩，目露委屈——是它硬要学，又不是我逼滴！

梅雨才歇，酷暑便气势汹汹地扑来。这个时候，就靠西瓜续命了。

这几年，上海的西瓜越来越好吃。虽则“沙瓤”的口感不如老家的西瓜，但甜度和水分已经很不错了。现代农业科技的力量，突破了土壤和气候的限制，真是伟大！

小时候的夏天，是在一麻袋一麻袋的西瓜里渡过的。我们那里产最好的西瓜，据说辖下的一个乡种的西瓜，专供中央（ZHONGNANHAI）。真假不论，但那里出产的西瓜的确是别处比不了的。我还记得那个乡叫“花海”，想必是个春暖便花盛如海的地方吧？

西瓜一上市，我家的床底下就被西瓜占据了。最小的西瓜也有十多斤，“咔嚓”一切两半，我与弟弟各自抱着半个瓜。瓜太大，怎么吃也吃不完。挖去了中心最好吃的部分，周边的就不肯吃了，委实浪费。不过，瓜便宜，一斤才几分钱，一大麻袋才几块钱，所以就算吃不了，我妈最多叨叨几句。

我爸喜欢把馒头掰块放在瓜瓤里。一口瓜，一口馒头。他自小这么吃，吃习惯了。只是现今他年岁大了，肠胃没那么好，偶尔吃几口 ，说不得就得吃胃药了。而我也不敢如儿时那般放肆了——一来上海的西瓜贵，二来我也得吃胃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