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19章 第十九章

衣身怎么会不生气呢？

她又不是受气包投胎！

可是，她只能忍。忍呀忍，忍着嘴角都僵硬了，忍着拳头都攥紧了，可她依然得忍。忍到后来，她都开始佩服自己了——我可真是个超级厉害的忍者神龟呀！

嚯嚯嚯嚯！

可是，她不能不忍啊！

如果她忍不下去，发作起来，将这些是非不分的家伙挨个儿臭骂一顿，倒是出了心头的恶气，可后果呢？虽说于她而言，最多是被纪律老师叫去办公室训一顿。然，于瑟西夫人而言，却又多了个被小人攻击指责的借口。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因着各种成立不成立的理由看别人不顺眼。嫉恨是无法说出口的理由，而肮脏的手段却层出不穷。在哈克里特魔法学校里，纵然有普鲁迪校长的庇护，可他倒底不能一手遮天。而那些人也有教育司的门路，一旦给他们捏住把柄，分分钟就能捅到教育司去。

所以，她不能生气。

要忍！

要忍！！

要忍啊——

衣身气呼呼地安慰自己，两颊鼓鼓地，活像个肚皮朝天的气河豚。

今晚又轮到瑟西夫人在学校值夜班。

衣身肚子饿得咕噜噜，却无心吃饭。厨房里有瑟西夫人做好的饭菜，略略一加热就可以入口。零食柜里还有各色各样的点心、糖果。可衣身满怀心事，毫无胃口。

她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笃笃笃”窗外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菲菲？”打开窗户，衣身诧异地望着眼前的小猫头鹰。

“几天不见，你好像又圆了一圈呢！”衣身抱起菲菲，掂量了一下分量，“起码重了一磅。”

菲菲不高兴地“咕咕”两声，仿佛表示抗议——“你瞎说！你乱讲！我没有！”

衣身解下菲菲脚爪上的信筒，却不忙着拆开，转身先去给菲菲倒热牛奶。牛奶的香甜气息直冲鼻孔，引得她肚子又“咕噜咕噜”起来。索性，她也给自己倒一杯。

一人一鸟，分坐在餐桌的两边，各自饮啜着面前杯子里的牛奶。

衣身慢慢展开信。

“衣身，你还好吗？虽然我回家了，可是一路上我都担心极了，好几次都想掉头回去。我也没有胃口吃晚饭——尽管布兰洛婶婶做的红酒烩牛尾美味极了，可我只吃了我妈做的干酪馅饼。怎么样，够兄弟吧？”

“那群家伙讨厌极了，我真想狠狠揍他们一顿，不然，我一定会气炸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我有个好主意——你一定会喜欢！”

“听我爸说，霍兹一家最近度假去了。所以，短时间内，米米尔鬼林一定不会太平。你说，如果我们把那帮讨厌鬼骗到米米尔鬼林去，会不会很好玩？他们一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磕头求饶，对吧？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躲在高处静静地欣赏他们的表演，一定有趣极了！而且，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不会猜出是谁干的！所以，你不必担心会牵连到瑟西夫人。”

“如果你觉得我的主意不错，我们就尽快行动起来吧！不然，等我爸从教育司开会回来，就会丧失这个大好的机会！”

“急切地期盼着你的回信的好友 乔纳森。”

望着信角花里胡哨的签名，衣身的唇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唉，真是个天真的好孩子！

衣身感念乔纳森的好意，却不会接受他的建议。

上周，霍兹一家悄咪咪里离开米米尔鬼林。前脚才走，她后脚就知道了——米米尔鬼林嘛，里面有她的老相识。

米米尔鬼林，顾名思义，就是闹鬼的林子。呃，当然，那都是陈年旧账了。现在，大家都唤那片林子为米米尔桦树林。

听上去挺正常的吧？那是因为，林子里有霍兹一家坐镇。

霍兹家是僵尸家族，据说家族传承久远，祖辈还曾经做过国王。后来，国败了，国王一家被叛军活埋。若干年后，再现于人世时，就是一家子僵尸了。

住在米米尔鬼林里的霍兹家，是国王僵尸的后代孙。三十多年前，老霍兹手持大魔法师祖狄的信物，于某个夜黑风高之夜，带着一家老小，悄悄地进入鬼林。从此之后，鬼林就不再闹鬼了，米米尔鬼林自此改了名字。

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知情人所剩无几。而今，在哈克里特魔法学校，谁会想到那片美丽的白桦林，曾经是个恶鬼横行的凶地呢？

而衣身晓得米米尔鬼林，纯属误打误撞的意外收获。

彼时，衣身还没上学，正是淘气顽皮，鸡嫌狗不爱的年岁。尽管没有上过正式的飞行课，可衣身却骑扫帚顺溜得很，堪称“飙车小能手”。

哈克里特魔法学校很大。打衣身还小时，她就在学校里转悠。几年过去了，学校里依然有她没去过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了米米尔桦树林。

米米尔桦树林很美丽。远远望去，笔直的银白色树干仿佛英武的卫兵，三角形的叶片宽大饱满，春夏碧翠如玉，而入秋后则变成金黄色的扇面，亮晃晃，仿佛金丝绸缎般耀瞎人眼。

这么美丽的地方，吸引着每个路过的人。

然而，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米米尔桦树林。

因为，这片美丽的白桦树里，是大魔法师祖狄的私产。况且，在林外，设置了魔法阵，但凡非请即入者，都会被魔法阵炸飞出去。

当然，那点力道并不足以把人炸伤。可问题是，魔法阵发挥的力度拿捏地非常巧妙，将将够将不速之客炸到一百多米外的河沟里去。那河沟不深不浅，淹不死人，可要让人湿漉漉地丢个大脸，却也尽够了。

看，大魔法师就是大魔法师，即便作古百多年，可当初设下的魔法阵，依然那么厉害！

那日，衣身正对着美丽的白桦树林流口水，咕噜咕噜转着眼睛，暗搓搓地琢磨怎么才能溜进去薅几片漂亮的桦树叶。

忽然，她眼尖地发现有个人，正从林子里往外走。那人在大日头下披着全黑斗篷，身形高大魁梧，跟巨人似的。只是，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僵硬着腿脚，看上去别别扭扭的。

衣身趴在草丛里，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

白桦树林里并没有小道，可那人却时不时地改变方向，甚至还会在某个树前左绕绕右兜兜，仿佛在跟空气捉迷藏。他时而前进，时而后退，好半晌，才从林子里出来。在迈出林子的一瞬，衣身看得分明——空气中似乎有透明的涟漪泛起，周遭的白桦树显出微微的变形。

哦，原来是魔法阵呀！——打小儿就在魔法学校里混的衣身，早就炼出了一双利眼。

衣身从来不晓得米米尔桦树林里竟然有人，更没听说过林子外还设置了魔法阵。眼前情形，非但没有令她畏惧，反而愈发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默默回忆着那人前进后退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按部就班，居然就真得给她摸进去了。

毫发无损地摸进了米米尔桦树林！

简直不可思议！——事后才得知的普鲁迪校长，心有余悸地摸着衣身的小脑袋感慨，“这贼胆大的运气也忒好了！”

当然，悄咪咪摸进桦树林的衣身，也表现出了非凡的胆量。尤其是，当那一株株白桦树笔挺的树干上，突然睁开了一个个怪异的眼睛，邪恶地盯着这个矮小的人类小姑娘——那情形，啧啧，想想就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彼时的衣身，仗着无知者无畏的迷之胆量，好奇地瞅着那一个个咕噜咕噜转个不停的眼睛，还忒好奇地悄声问：“喂，你们是桦树精吗？喂，你们会说话吗？”

她往嘴里塞了一颗芥末蓝莓夹心太妃糖，失望地叹气：“白长这么高个子了，居然都不会说话？”

被封印在白桦树里的恶鬼们面面相觑：。。。。。。好气哦！居然被个小人儿给鄙视了！

意欲给衣身一点颜色看看的恶鬼，立马展现出它们“活泼热情”的一面来。

有的眼睛，眼角淌下了鲜红的液体，将银白色的树干染得血里呼啦。有的眼睛，露出了噬人的凶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小姑娘吃掉。有的眼睛，四周冒出了长短不一的尖刺，如同收割性命的凶器。

然而，任凭这些恶鬼如何施展花样，可在衣身看来，却不啻为一场莫名其妙的默剧。

因为缺少狼哭鬼嚎的音响伴奏，衣身完全无法在亮晃晃的大日头下感受到恶鬼们竭力制造出的恐怖气氛。相反，她还好奇地指着那个眼圈周遭冒尖刺的眼睛，同情极了：“你的眼睫毛太丑了，长的长，短的短，需要好好修剪一下。”

被嫌弃的恶鬼险没气疯：你个不识货的小东西！这不是眼睫毛，是獠牙！笨蛋笨蛋笨蛋！是能把你撕成碎片的獠牙！

若非被封印在树身里不得动弹，它简直要扑上去把衣身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