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委员会的成员们就是一群么得感情的怪物!除了利普斯教授!可惜,利普斯教授和普鲁迪校长去教育司开会了,审查工作由菲利亚斯教授带着其他委员会成员一手把持。
正如乔纳森事先提醒的那样,成员们各个儿都板着脸,仿佛谁欠了他们八千块钱似的,嘴角都是如出一致的下撇,就连下撇的弧度都一样,仿佛现从生产线上取下来按到他们脸上似的。
而他们质询的态度,更令人气恼。
冰冷的语气,毫无起伏的腔调,盯着个芝麻豆儿大的细节反反复复地追问,就差举着放大镜凑到衣身眼珠子跟前,细细分辨她眼神中的情绪是真是假。
终于,衣身忍不住了,抬起手捂住额头,呻吟道:“——我头疼——”
气息奄奄的语调搭配苍白的脸色,成功地唬住了还要追问不休的家伙。
逃出生天的衣身慢吞吞地扶着墙,一步一挪地走向询问室的大门。她低着头,纤细的颈子仿佛不堪重负般,令人心生怜惜——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硬邦邦的声音:“有关此次询问,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同时,请做好二次询问的准备!”
他娘的!成功伪装成病娇花的衣身气得差点儿破功,险没破口大骂——“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啊啊——”
回到教室里,衣身受到了乔纳森的热烈欢迎。
“过关了?”他悄声问。
衣身摇摇头,没精打采道:“还有二次询问。”
“啊?”乔纳森大惊,无限同情地怪叫一声,“你好可怜。节哀!”
衣身气得就给他一拳头,“等我死了你再说这话也不迟!”
两人正在轻松地嘀嘀咕咕,一团阴影突然出现在头顶。
“哟——快让我们看看!受了伤的魔法笨蛋,真是可怜喏——”
不用抬头,衣身就能听出来那是讨厌鬼美京子的声音。
美京子出现了。那么,她的死党阿努莎也随即开腔:“虽说受了伤挺可怜的,不过,不及格就是不及格,装虚弱也没用!我们魔法师可都是凭实力说话的!”
“哎呦呦,阿努莎,你可真单纯——”美京子与死党一唱一和,“别忘了,人家可有个有钱的养母呢!那么大一座城堡,啧啧——你说,如果有人拿出一大笔前来贿赂学校,以换取考试及格,会怎么样呢?”
“你说什么?”乔纳森“嗖——”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美京子。
“又没说你,你心虚什么?”人高马大的阿努莎上前一步,将美京子挡在身后,与乔纳森对峙。她冲着一旁默不作声的衣身冷笑,“真正该心虚的人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是被我们说中了?”
她高昂着头,环视着四周,“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诚实正直的魔法师,决不允许弄虚作假的恶心玩意儿败坏学校的风气!在秘境中受伤的学生不是少数,可因为怕死就逃之夭夭的人,却没几个?哈——平时总是吹嘘自己如何勇敢的骗子,显露原形了吧?以为借着受伤就可以博取同情吗?呸!做梦!不及格就是不及格,再怎么耍花样都没用!魔法师的实力可不是靠着谎言来体现的!”
“怕死?”乔纳森大声辩驳道:“那是你们运气好,没有遇到危险,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换做你,你一定会吓得哭爹喊娘!”
衣身略略走了下神,没来得及拦住乔纳森对嚷,结果便听到了这句不经大脑的话。她绝望地捂住额头——方才被考试委员会的成员们追问不休都没事儿的脑袋,这下是真得疼了。
果不其然,乔纳森话音未落,便招致了一干愤怒的反驳。
“你再说一遍!我们没有遇到危险?”一个架着眼镜的小个子男生,冲过来,指着自己绑着绷带的手臂,嚷嚷道:“秘境中的危险可不是只有你遇到过!我的手臂断了,但是我坚持道最后!阿努莎说得对——魔法师是凭实力说话的!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只会在危险面前捏着喉咙喊‘救命——’。”
“你胡说,我没有——”乔纳森大吼。
“你没有?那求援符是谁发出来的?哦,对了,的确可能不是你!”美京子适时插话,火上加油,“你们可是一伙儿的,对吗?你没有,那就是她了?反正,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说——”她斜睨着衣身,捂嘴吃吃娇笑,“你是在为某人打掩护?其实,胆小如鼠的是另有其人?对吗?”
“难怪!”阿努莎立马接过话,“明明另一个是娇滴滴的大小姐,难不成她比你还勇敢?嚯嚯嚯,她可真会装啊!”她仿佛获悉了真相一般,颇为“体谅”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了不得,就算人品那么差,也有人鞍前马后地为她当替死鬼。真是让人讨厌啊!”她甚至故作同情地冲着乔纳森打了个响指,“讨好大小姐很辛苦吧?也不知道她给你的好处,是不是值得你为她付出这么多呢?嘿嘿!”
阿努莎与美京子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偶尔还有其它围上来看热闹的学生插几句,怼得乔纳森几乎没有还嘴的机会。
被阿努莎和美京子刻意带偏了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纷纷低声议论。
有的说:“是呀,谁不重视考试呢?谁不为了取得好成绩而努力呢?就算受伤也要搏一把!只有不担心考试成绩的人,才会胆怯退缩,逃之夭夭。”
“没错!”一旁的学生附和道:“我们可是正正经经通过考试才获取了入学资格,哪像有些人,依仗着。。。。。。关系就能入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虽然他语带含混,可话中之意,已显露地明明白白。
“嘘——”有学生缩着脖子提醒,“小声点儿,别给某些人听到了。人家可以有靠山的,万一到校长那里去告你的小黑状,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哼!我怕她!”也有人不服气,“害怕就不会当魔法师了!而且,我相信普鲁迪校长,他可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
始终默不作声的衣身闻言苦笑:既然相信普鲁迪校长的人品,怎么就不多想一想——被普鲁迪校长信赖的人,会是坏人吗?
嗡嗡嗡的声音,直至上课铃声敲响才渐渐息止。
乔纳森回到座位上,担心地望着好朋友,却见她面色如常,并无异样,仿佛刚才被众人议论嘲讽的,并不是她。
一整堂课,乔纳森上得三心二意,连老师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察觉。
放学后,乔纳森执意要送衣身回家。
“不用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衣身轻声拒绝。
“你为什么不生气?”乔纳森气呼呼地质问,“他们说得那么难听,简直就是人身攻击!你为什么不反驳?你不但自己不反驳,还不让我说!明明是我害怕,我胆怯,我怕死!是我求你发出求援符的!”他一声比一声高,最后,竟变成了嘶吼。
“没用的。”衣身镇定道,“你看不出吗?阿努莎和美京子是故意的。她们故意那么说,刻意让别人误解我,以此来挑动大家的愤怒,让他们讨厌我。如果你解释,只会让他们以为你是为了维护我而撒谎。那时候,不仅是我,你也会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
“我不怕!”乔纳森气得脸都红了。
“可是没必要啊!”衣身的唇角露出浅浅的笑纹,“啊——说来,我还真是不讨好的人呢!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讨厌我,真是出乎意料呀!”
“那是他们眼瞎人蠢!”乔纳森心头一痛,“你不必理他们!他们就是嫉妒你!眼红你!”
“没错!”衣身长吁一口,“所以,我就不会生气!”
她冲着乔纳森咧了个大大的笑,“这证明我很不错呀!他们嫉妒我有那么好的养母,有你这么棒的好朋友,所以,他们越嫉妒,我越开心!你说,我怎么会生气?”
望着衣身如花笑靥,乔纳森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想生气发不出,想高兴又高兴不起来,难受得都快死掉了。
良久,他方幽幽道:“你真得不生气?”
“不生气!”衣身推了他一把,“好啦!你看我,像是生气的样子吗?别担心啦!快回家吧!”
终究,衣身还是没能拒绝乔纳森的执拗,被他送回城堡。
靠着卧室的窗口上,衣身目送着乔纳森骑着扫帚的背影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不生气?不生气吗?”衣身双手捏紧了木质窗口,面儿上的神情越来越扭曲,“啊——我怎么会不生气?我快要气死啦——啊啊啊啊啊——”
愤怒的嘶喊,惊得攀附在城堡墙壁上的绿蔓东摇西摆,瑟瑟发抖。余音袅袅,打乱了天际一行飞雁的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