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道长?”衣身冲着雪雾后的人影试探着唤了一声,便听得那声音又响起,“快离开这里!免得受伤!”
衣身不服气地耸了耸鼻头——就这口气、这腔调,必定是苏道长!妥妥哒,没错啦!
衣身才不会听他的话哩!她二话不说,便飞至正在激战中的众人头顶上方。
只见十几个手持各式武器的人,正围攻当中一人。被围攻的人形貌极其狼狈,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衣身瞪大了双眼努力辨认,只见那人满脸满身血迹斑斑,简直难辨五官。而衣衫上既有黑褐的血污,亦有才添上的鲜红血色,看得衣身心惊肉跳。
周围的那十几个人,看样子也受伤不轻。其中一人捂着血流不止的肩头,怒道:“大伙儿加把劲,快杀了此人!交了差,自有天大的富贵等着你我!”
于是,围攻之势愈发猛烈,刀剑齐上,大有要将当中那人剁成肉泥的架势。
衣身又惊又怒,大声骂道:“以多欺少,真不要脸!”说着,挥动魔法杖,便见一条条雪蛇自雪地中窜起,向着那十几个人追逐而去。
有几人反应慢了一步,便被雪蛇缠上腿,登时便寸步难移。有那眼捷手快的,挥刀相斫,将雪蛇一劈为二,便见一阵风来,雪蛇散作漫天飞雪。可随即,又有新的雪蛇窜出,盘旋着扑过来。
这些雪蛇倒也不会龇牙咧嘴地咬人,却能将人紧紧缠住,令人动弹不得半分。所以,被雪蛇缠上,虽则并无生命危险,却也烦人得紧。于是,围攻苏长生的这些人,纷纷躲避雪蛇的追逐。先前步步紧逼的围攻圈子,立时松懈了不少。
衣身这一插手,便改变了现场的局势。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变成了筛子,苏长生顿觉压力大减。
他躲过对面一人的攻击,抽空望了一眼居高临下的衣身,不由惊道:“你居然还能飞?”随即又皱眉挥手,“速速离开此地!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在躲避雪蛇纠缠的人也惊愕不已——博格列桑大雪山可是神之居所,会压制修为。修为越高,压制得越厉害。因此,修行者很难在这里施展术法。而这小丫头是什么来历?居然能飞行无碍,且能御雪成蛇?等等,你那扫帚是怎么回事儿?
见手下人露出疑豫之色,领头那人大喝道:“什么妖孽?也敢在此装神弄鬼!”说着,便挥刀向衣身砍去。
衣身“嘿嘿”冷笑着,一个侧翻,灵活地躲开凌厉的刀势。扫帚尾巴带起的风掠起一大团雪花,冲着诸人扑头盖脸而去。有人被雪蛇缠住腿脚跌倒在地,正在用力挣扎,冷不防被扑个正着,生生吞进去一大口冷冰冰的雪花,当即呛得直咳嗽。有人被迷了眼睛,正在揉眼,却听得头顶“扑棱棱”的响声,随即挨了重重一巴掌。
见缝插针偷袭得逞的菲菲得意洋洋地在他们头上不住地盘旋,“嘎嘎”直笑,听得众人心头直抽抽,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哎呦喂,还是老话说得对——“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
妖孽啊妖孽!
衣身见状,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正在得意之际,忽然一道刀光自团团雪雾中如闪电般掠出,径直向上方的衣身劈去。刀光劈出的角度极其诡异,正是衣身视野不及之处。刀声被凛冽的风声所掩盖,如厉鬼般自下而上扑向衣身,瞬间便可将毫无提防的衣身一劈为二。
正以一剑架住一刀一锤的苏长生,虽看不到身后的刀光,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其凌厉恐怖的刀势。他急忙抽剑要拦,却被眼前的刀锤逼得不得脱身。眼见刀势已至衣身脚下,他眦目欲裂,哑声嘶吼——“衣身!”
话音未落,便见刀光暴起,电光火石间劈开层层迷蒙的雪雾,有如嗜血的怪物,狞笑着要将衣身撕碎。
刀光胜雪,刀影如电,非一抔滚热的鲜血不能消减这透骨的寒意。
“扑——”,血出,影灭。
苏长生心魂欲裂,用力一挥,以剑招现刀势,径直将对面二人劈得连连倒退。他转身就向衣身奔去,岂料却见衣身正安然无恙地高居扫帚之上,一只手捂在胸前,满脸茫然。
他回头再看刀势的来处,便见不远处地上一大滩血,已将周边雪地染得通红,仿佛血窝子一般。而就在血窝子中,躺着一人,胸口处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血。几步外的地上,则是一整只右臂,手中还握着刀。
不用问,这就是偷袭衣身的家伙啦!
苏长生望了一眼那伤口,便明白发生了什么,顿觉神清气爽,不由笑道:“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哈!”
他本是有几分冷清的性子,素来不喜怒形于色。而今,当众这般冷嘲热讽,又放声大笑,可见先前那一幕委实刺激得他不轻。
偷袭之人不是这一干十几个人中的头领,却是身份最高的。只是他一直冷颜寡语,除了同行的一个同伴,只偶尔与头领说几句话。一路上,众人对他的畏惧大过敬意。
方才他偷袭衣身。本以为这是极妙的杀招,却不料一招尚未全部使出,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血葫芦。右臂连根斩断,当胸又被贯穿,而众人竟然压根儿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伤他至此。一时间,余下诸人纷纷暗生寒意,脚步悄悄向后滑移。
苏长生慢慢踱至地上那人跟前,半蹲下身子,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口,低声道:“是谁派你们来杀我?”
那人目光冰冷,如淬毒般,斜睨着苏长生,并不做声。他艰难地喘息着,血沫子伴随着每一次喘息翻涌出口。
“你是不是觉得还有救?”苏长生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可是,你听说过太息剑下有逃魂吗?”
那人一听“太息剑”,登时瞪大了双眼,吐着血沫子恨声道:“太。。。。。。太息。。。。。。剑。。。。。。你是。。。。。。是苏。。。。。。长。。。。。。”
“不错!”苏长生打断了那人的话,“所以,你一定没救!”
那人怔了怔,忽然“嘿嘿”道:“难怪。。。。。。我竟上了他的当。。。。。。”
“他是谁?”苏长生紧盯那人双眸。然而,只见他双目渐渐凸起,竟如死鱼眼珠一般翻白,只一小会儿,黑色的瞳孔便消失不见,惟余惨白的眼白。再看那人,已绝了呼吸。
“阴阳鱼?”苏长生骈指搭上那人颈脉,只觉着指下如浸冰泉。
围在四周的众人心惊胆战,已无战意。他们只瞧见苏长生嘴唇微动,却听不清他说什么。可还没说几句话,便见最厉害的那个家伙翻着白眼就死了。众人顿时大惧,齐齐后退,撒腿就要掉头逃跑。苏长生起身一跃,几个飞鹄般的跳跃后,便将跑在最前面的领头之人领着后脖颈揪回来。衣身一见,赶紧帮忙。雪蛇出动,很快就将其余之人捆得结结实实。一时间,雪坡上一片狼藉,一干人悉数“哎呦哎呦”地或趴或躺,如溃败之兵。
苏长生捉住领头之人,本想要逼问出策划杀他的幕后之人。哪承想领头的竟是个傀儡,屁也不知!他只晓得那个死了的是修行者,主动找到他们。之后,但凡要做任何事,都是那人暗中指使他。他除了照猫画虎地发布命令,其实一无所知。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啦!
问了半天,一无所获,衣身都不免沮丧。苏长生倒还好,显得很淡定。
既然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苏长生便将这些人通通放了,撵他们下山去。
望着一干仓皇逃窜的背影,衣身不满地皱起鼻子,“那你不是白受伤了?起码,要他们赔你医药费呀!”
苏长生微微一笑,“不过是些贪财的凡人罢了!何必计较!”
“霍霍,苏道长不愧是出家人,委实大方又大度。只可惜我是穷人,最爱斤斤计较,一分钱的亏都不要吃!”说着,衣身一直不远处的一个雪包,嘻嘻笑道:“你说,这些兵器能值多少钱?”
苏长生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那雪包里竟藏着高高一堆各式兵器!想必是衣身先前用雪蛇捆住他们时,捎带着将兵器顺手牵羊!
“我瞧着他们的兵器闪闪发亮,也锋利得很,一定不赖!定能卖个好价钱!”衣身兴致勃勃道。她扭头望向苏长生,“到时候,赚的钱一分为二。一半是我的劳务费,一半给你作伤残补偿费,可好?”
紫瑶露不愧是天阙宗出品的上等佳药。只一时半刻的功夫,便见苏长生脸上、手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便是干裂如渔网的双唇,也恢复了平滑。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衣身连连“啧啧”,“你可真够惨的!他们跟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竟将你折腾成这样?”
苏长生将剩下的半瓶紫瑶露递过去,哭笑不得地望着衣身:“你这又是从哪本小说里读到的?”
“错,是从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衣身理直气壮地回答,随即又俯身凑到苏长生面前,细细观察他脸上的伤,“这里。。。。。。还有这里。。。。。。哎呀!都没有涂到药呢!”
她从苏长生手中抓过药瓶,“我来帮你涂药!”
苏长生抬臂挡住,“不必了。”
“为什么?”衣身不明所以,“会留下疤,会变丑的。”
“无妨。”
“你是不怕变丑,还是舍不得这紫瑶露?”衣身不解地问,“紫瑶露是你送我的,那就是我的了。我舍得给你用,你就不必扭扭捏捏啦!”
身为天阙宗青炉峰的首徒,苏长生还是头一回被人说是“扭扭捏捏”,不由怔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先前他被偷袭,除了藏在腰间的太息剑和缚在手臂上的匕首,所有行李都丢了。而今,他遍体伤痕,破衣烂衫,要什么没什么。亏得之前在东海上,他在杀退蜃渊后曾赠送紫瑶露给衣身。
紫瑶露有多珍贵?自不必说。衣身口口声声自称“斤斤计较”,可给他涂药时,却毫不吝啬。更勿论还救了他一命。
这次,他可欠了她好大一份人情债!
辛苦一年的你,到家了吗?
努力生活的你,到家了吗?
奔波操劳的你,到家了吗?
不管你我在哪里,此刻,都要给自己过个年——过个新年,过个开心年,过个欣欣向上的年!
旧者皆去,新者纷来,万象之始,自今而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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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