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唐知道一定气死了！”衣身狠狠咬了一大口蟹粉豆腐小笼包，黄澄澄的蟹油顺着嘴角流出来。她急忙吸溜着，把蟹油吸回去——这么鲜美这么好吃的包子，可是丁点儿都不能浪费啊！

“他存心不良在先，气死也是活该！”小黑吃得又急又快，这会儿已经撑得打嗝了。

“咕咕！”菲菲吃完了肉干吃红焖羊肉，恨不能把头埋进羊肉锅里，只能偷空插个话——就是就是！我可是正经鸟儿，能被他拐骗？哼哼！

“说起来那个胖厨子的手艺不错。没吃到他做的鸭羹，真是可惜啊！”小黑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辽远的蓝天白云，听着远处的海浪拍岸，感慨道，“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吃到。”

“放心啦！一定有机会！”衣身一边安慰它，一边往嘴里塞了个油炸小酥丸子，“就冲着你给他身上盖了厚厚一层棉被，免得冻坏了他，他就得好好报答你！”

“。。。。。。其实，我没想着那么好心的，可是又不想听你啰嗦，这才给他盖被子。”小黑白了衣身一眼，哼哼道：“我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凶恶着呢！你可别想歪了！”

“是是是！凶恶的猫妖大人，我们都很怕你！”衣身抬手掷出一颗大丸子，成功堵住了小黑言不由衷的嘴巴。

吃饱喝足的衣身，摊开四肢，躺在菲菲和小黑当中。

夕阳如美妙的咸蛋黄在海平面上一点点下坠，金黄的“油水”将海面染得黄灿灿。衣身真想把“咸蛋黄”一把抓下来，夹在热腾腾的馒头里，大口大口吃进肚子里。

吃饱的感觉好幸福啊！

尽管从苏醒过来，她就借口身体亏损大吃大喝，可梦国那持续五年饥饿的感觉好像成了灵魂中填不上的缺口，总令她心生贪婪。

她探手入怀，指尖触及光滑的感觉。丝袋里还有最后三颗药丸。药丸又干又硬，却让她在梦国终于体会到了饱腹的感觉。那种感觉，刻骨铭心，成为灵魂中永远抹不去的烙印。

她又抬手抚向左肩。在那里，她摸到了雏菊的纹路。线很粗，却不够结实。有些地方已经有毛边的。这是魔法袍被箭簇射穿的地方，也是她在梦国自己缝补的痕迹。

这点点滴滴，都暗示着梦国的经历并非虚梦一场，可时间的矛盾又如何解释呢？衣身满心困惑，不知谁能为她解惑。

海花岛一隅。

衣身低垂着头，却满身的不自在。她抬眼偷觑了一下遮棚一角，心里直叹气：瞅啥？瞅啥？大叔，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瞅我了！我没该你一分钱吧？

然而，在那边桌子旁已经坐了大半个时辰的客人却并没有感受到衣身的哀怨，依然握着茶杯，优雅地、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饮茶，仿佛那茶杯里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琼露甘醴。

其实，就是五角一壶的粗制青茶。若客人肯再付两角，老板娘还会奉上一小碟黑乎乎的卤干子。

衣身再也忍不住了。她索性直起身子，抬眸直视过去，与客人的视线对着正着。

老实说，这位客人挺好看哒！皮肤白皙，剑眉星目，鼻直挺，唇分明——尤其是一双眸子，幽黑如夜，却蕴星光涵影。用八个字形容，就是——清雅翠竹，峭寒雪松。

从肤质看，客户应该还很年轻，紧绷而光洁，有种隐隐发光的玉质感。然，衣身却自他的眉眼中察觉出几分沧桑的倦意。

衣身眼珠一转，抬手将身旁的水壶拎起，唇角一勾，面儿上便堆起热情的笑容。

“客人，要添水吗？”衣身微躬着背，客客气气地等候对方发话。

茶水的颜色已经很淡了，浅薄的微黄，如日光的折射。衣身被这微漾的日光晃了眼，不由走神。

“换壶新茶吧——”客人低声道，嗓音低沉且清亮，仿佛深涧幽潭。

衣身拎着茶壶过来，当着客人的面揭开壶盖，注入滚热的开水。青茶粗，非滚水不能冲出茶味来。

轻白的沫子噗噗浮了上来，夹杂着细细碎碎的黑色茶末。衣身二指拈起壶盖，熟稔地刮去浮沫，盖上壶盖，又在壶身上浇了两圈热水。

“客人请慢用。”衣身垂下手，就在转身离开。

“等等——”客人唤住她，抬眸对上衣身亮晶晶的眼睛，“再上几样茶点，挑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衣身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对，挑你喜欢的。”客人垂下眼睑，不再看她。

好吧——衣身偷偷皱了皱鼻头，拧身走向柜台，拣了几样最贵的茶点，放在托盘里端过去。

熏笋、萝卜饼、酱煎香干、梳打饼干、杏仁蛋黄糕，有甜有咸，样样都是衣身喜欢的。

衣身唱着名儿将茶点在客人面前摆作梅花盘后，正要离开，忽听得身后之人道：“这是什么？”

衣

身转头，便见客户骈指夹起一片梳打饼干，疑惑地细看。

“哦，这是梳打饼干，乃小店独有的茶点，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客人不妨尝尝，很是独特。”衣身竭力鼓推，脚跟却偷偷后挪，手中的托盘也不知不觉地竖起来，悄无声息地挡在胸前。

客人轻轻掰下一块，放入口中。

衣身略带紧张地望着他，托盘已经举到了下巴前。

“。。。。。。唔，还不错。。。。。。”客人闭紧嘴巴将食物咽下，这方开口评价。毕竟，这梳打饼干的特点就是“干”，一不小心就会干渣四喷。所以，衣身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不过，显见这位客人很有素养，不会一边吃一边说话，也就避免了尴尬。衣身悄悄吐出一口气，将托盘下移到胸前。

万事皆可作假，唯有对食物的喜恶作不得假。衣身一眼就看出这位客人没未撒谎，心下欢喜起来。

梳打饼干是她跟着瑟西夫人学来的，学得很用心。只不过，相较瑟西夫人做的梳打饼干松脆酥香，衣身的成果就差了那么“一丢丢”——就口感而言，仿若墙皮。究其原因，是因为现今她手头没有苏打粉，只能将几种魔法药水混合，提取出类似的物质。

衣身很喜欢吃自己做的墙皮饼干！只可惜，这世上与衣身有同样品味的人不多。但凡点了梳打饼干的客人，无一例外地都以满嘴喷渣表示了对这种食物的不可接受。时至今日，也就只有面前这位客人，表现出不同俗流的品味。

衣身难得遇见同好者，笑容中多了几分真诚，“客人果真喜欢吗？那再尝尝这杏仁蛋黄糕，也是小店独有的茶点，松软绵甜，入口即化，配茶是最妙不过的。”

客人掐下一小块蛋黄糕，放入口中。可很快，他就轻攒眉头，用一整杯茶水送下了口中的食物。

“不。。。。。。不喜欢？”衣身有点结巴。

“。。。。。。略甜了。”

“哦，客人喜欢咸口的呀？那何不尝尝小店的熏笋和煎香干，酱香浓郁，绝对好味！”看在提成的份儿上，衣身不遗余力地推荐。

“。。。。。。如果不麻烦的话，何不坐下来与我说说？”客人的视线在茶点瓷盘间游移，显得有些犹豫。

“呃。。。。。。”衣身回头望了望无聊地正在嗑瓜子的老板娘，抬手挠了挠脑袋，挤出个干笑，“客人不嫌冒昧的话，我就给您说说？”

“嗯，说说。”

苏长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女孩儿。

相较前一次，今日再见时，女孩儿已经长高了不少——苏长生心下算了算，恍若惊觉已经相隔一年半了。难怪！

女孩儿的容貌略略张开了些，面容愈发清瘦，仿佛一竿将将抽长的青竹，稚嫩犹存，而袅娜微现。看上去，她似乎过得不太好。衣衫洗得发白，搭在桌沿上的手背肌肤干而糙，几个暗褐色的斑点似乎是源自烫伤的残疤。

苏长生心里有一点难过。

在这家茶社门口乍见女孩儿时，他是惊愕的，更是有点小欢喜。

自明珠岛一别，他忙于寻找七师弟的下落，更要暗查水晶宫的秘密。只有在难得的小憩空余，他才会想起那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儿。

他眼见着她骑着扫帚一飞冲天。而当他再从山洞中出来时，便听到岛上各处都在议论——

“那毛贼死了吗？”

“自然是死了。须知我们照主事的箭法可得到过龙王老人家亲赞呢！”

“居然敢偷到水晶宫头上来！真是不知死活！”

苏长生心里觉得有些沉重，不大舒服。那时，他怎么就没叫住那女孩儿呢？只要拦下她，是不是她就不会被射死了？

从不欠人情的苏长生，觉着自己欠了那女孩儿的好大一份情。

之后的一年半，他辗转于各地，足迹几乎踏遍了东海各处。他收集到越来越多有关水晶宫的线索，可距离要彻底揭开陆上龙王的秘密，还差得很远。

为此，他愈发警醒——这正说明陆上龙王的势力和图谋，远超想象。

下山已经有好几年了，苏长生需要返回师门一趟。一来，要把手中的线索汇集整理一番，向师父做个交代。二来，陆上龙王的触角已经延至东土大陆。他要循着有关线索去探查东土的一些情况。

海花岛是苏长生东海之行的最后一站。在这里，他要登上驶往东土大陆的航船。然，他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在一家小小的简陋的茶社中，见到了久违的面容。

明天是冬至日。

我们老家没有冬至日给先人上坟的习俗，大抵是因为我们那里太冷了，等到冬至再送寒衣，先人会冻得吃不消。所以，都是十月初十烧寒衣。不知道这风俗是不是我们老家所独有。

我离乡已近三十年。年少时，埋头读书，不懂也不屑于这些习俗。而今，我想给我妈送寒衣，竟不知该如何做。

我妈过世已经七年了。这七年间，我每日三炷香，所以，至今都清晰地记得我妈的模样，甚至记得我拥抱她时的柔软触感。可是，有些人已经不记得我妈了。甚至在她的冥寿日，都只做寻常日子。

我不会唱歌，更不会写歌。但我给我妈写了一首不押韵的词，却不知该不该念给她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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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