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水晶宫的品鉴会素来有名。若能得到一张品鉴会的请帖，那可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而倘若那请帖是金描玉版——哎呦喂，那可了不得了，堪称光宗耀祖！得赶紧给先人上柱香啊！

唐知道很想带菲菲去水晶宫，有意借机炫耀一番，却被衣身婉拒了。理由很正当——东土人可当夜猫子不吉利！品鉴会上什么人都有，不见得各个儿都有唐公子的品味，还是别那么招摇！否则，不管是落了唐公子的面子，抑或惊吓到菲菲，都令人心痛啊！

唐知道想了想，点点头，纳谏如流——毕竟，现如今菲菲还只认衣身为主。若想得到菲菲，衣身的态度至关重要。

唐知道放心地赴会去了——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宅子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

衣身是个至今下不了床的病秧子，小黑不会飞，菲菲是只凡鸟儿。而在这座宅子里，除却那些当地买来的仆佣，还有明处的护院以及暗处的侍卫。这些人手，可都是从唐氏外门紧急调来的，身手了得，看住这仨不在话下！

唐知道自诩目光如炬，到底高估了自己。他当衣身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岂知有过一番梦国经历的衣身，已经变得不同了。

唐知道前脚方走，小黑就窜上房梁，故作闲庭信步般前后左右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翻身跃进窗户，冲着衣身点点头。衣身躲在帷帐中，挥动魔法杖，一层无形的罩子便将房间细细密密地笼住。

透过半掩的窗户，躲在暗处监视的侍卫只瞧见大床上放下帐子，隐隐约约三个身影相拥而眠。却不知这个三个头抵头地小声商量着，一丝声音都不曾飘出窗外。

“唉，说来有点怪对不起唐棒槌滴——”小黑假惺惺地表达着愧疚。

菲菲白了它一眼，意下不言而喻——要不，我和衣身跑路，你自个儿留下？

小黑手欠地撩了一把菲菲的鸟头，随即就被愤怒的菲菲回敬一翅膀。。

衣身头痛地左右手按住这两个谁也不服谁的小家伙，“都给我消停点儿！别忘了窗外还有人呢！”

“咕咕？咕咕？”菲菲担心地询问——怎么办？把他们都打晕吗？

衣身还没说话，小黑先歪着嘴连声啧啧，“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开口就打呀杀呀？可真野蛮！”

菲菲二话不说，抬起脚爪就给了小黑当胸一踹，翅尖指着小黑的鼻尖，“咕咕！咕咕！”——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别逼老娘发飙哦！

小黑被这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不小的一脚给揣得要炸毛，“喵了个咪滴！你个小样儿，先前衣身没醒时，你是啥德行？哦，现在衣身醒了，自觉有靠山了是吧？好好好，今儿我就当着你的靠山，非把你拔成秃毛鸡！”说着，它撸着手臂上的毛就要干架。

衣身两巴掌一翻，齐齐按住俩毛脑袋，低声怒喝：“没完了是吧？不想跑路了是吧？好！我走，你们俩接着打！”

唐知道在水晶宫盘桓了三天，然后满载而归。他瞅了一眼身后一溜大箱，暗道：陆上龙王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慷慨大方，豪爽气派啊！

当然，以妖兵唐氏的底蕴，唐知道还不至于被这十多个大箱迷花了眼。可妖兵唐氏再有钱，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就目前而言，他还只能巴掌向上冲他老子要钱。虽则有他娘时不时地补贴私房钱，可头上还有两个哥哥呢！对此，唐知道心里亮堂得很。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金银无脚，于送上门来的，唐知道自然不会往外推。

他喜滋滋地返回湄港，一路盘算着若是衣身肯出让菲菲，自己该如何与她讨价还价。然，还没待他盘算清楚，走在前面去叩门的侍卫却慌慌张张地折返回来——

“七少爷，出。。。。。。出事了！”

唐知道目瞪口呆地望着院子里躺了一地的下人，呼噜声此起彼伏，有那睡得香的，口水都把前襟打湿了一大片。

“怎。。。。。。怎么回事？”他喃喃道。自己不过出门三天，怎地一回来就踩进了呼噜坑呢？

跟随唐知道前往明珠岛的侍卫们搜查宅子里各处，将守卫仆佣们都抬到院子里，又细细检查了一遭。侍卫头儿抱拳禀告：“七少爷，这些人像是中了迷药，只是昏睡不醒，并未受外伤。”

“那仨呢？”唐知道关心的可不是眼前这些。

“衣身姑娘三位都不见了。”

“啊？”唐知道怪叫一声，一字一顿地磨着后槽牙，“都、不、见、了？”

“是！但是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无血迹和迷香的气味。且，衣身姑娘的物品也都不见了。所以，属下猜测是。。。。。。”

“你是说他们跑路了？”唐知道后槽牙磨得咯吱吱。

“七少爷明鉴。”侍卫头儿偷觑了一眼唐知道阴沉的脸色，不敢多话。

迷药的时间掐得刚刚好。下人们被抬到院子里将将一刻钟，他们便陆陆续续地醒了过了。侍卫头儿暗吐一口气，替他们道了声“侥幸”。不然，大冬天的，冰冷刺骨的雪水当头浇下去，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大部分下人在昏倒时都不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记得，自己如往常般，到了时间便上床休息。不知怎地，再醒来时，却被抬到了院子里。

唯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厨子说了几句有用的话——

“因着心里挂念着次日大清早就要给姑娘炖好鸭羹，我半夜里便起来进厨房拾掇鸭子。忽然，我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以为有小贼闯入，便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儿偷看。岂料，竟看到了姑娘。”

“姑娘穿着一身从头罩到脚的黑袍子，手中捏个细棍儿，进了隔壁的灶间。不一会儿，她又出来了，背上的包鼓鼓囊囊的。”

“姑娘往前院走。我不放心，便偷偷跟在后面。到了前院，便见姑娘对她那猫儿和鸟儿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啦！’”

——说到这儿，厨子的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的神情，双眼蓦然瞪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似的——

“那鸟儿咕咕两声，飞上了姑娘的肩膀。可那猫儿却猛然回头，望向我躲藏的方向，张嘴说：‘这里还藏着一个’。”

他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似乎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似的，红通通的鼻翼呼扇着，呼吸也顿时急促起来。

“我看得真真儿的，绝不是眼花——那黑猫张着嘴，声音就是从它嘴巴里发出的。它的眼珠发着绿光，就跟妖怪似的——不，它就是妖怪！妖怪！”

厨子的声音变得高亢而尖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唐知道皱着眉，冲着侍卫头儿使了个眼色。侍卫头儿抬手按在厨子的后脑上，掌下缓缓吐力。不一会儿，便见厨子散乱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光亮。

“然后呢？”唐知道面沉如水，眼神阴冷。

“我。。。。。。我吓得都快死了，以为那妖怪要吃了我。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姑娘说，‘大家伙儿都在睡觉，他也会睡觉的。’”

“可黑猫说，‘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听得姑娘又说：‘那又怎样？这样也好，就让他给唐知’——”厨子忽然打了个嗑吧，眼皮偷偷抬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偷看到唐知道。

“继续——”唐知道面无表情。

“。。。。。。是。。。。。。姑娘说，让我给您传句话。她说，‘多谢款待，有机会我再感谢你。不过，对于菲菲，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厨子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院子里高高低低满是人头，却不闻一声。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也同样感受到了唐知道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意。这寒意，裹挟着海风的咸腥，令厨子魁梧的身材都似乎缩瑟了一圈。

良久，唐知道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然后呢？”

“哦。。。。。。哦哦，然后。。。。。。然后，姑娘。。。。。。姑娘就飞。。。。。飞飞起来了。”厨子眼中冒光，双手激动地挥舞着，“真的，我亲眼看见，姑娘就飞起来了！”

“飞起来？怎么飞？她长翅膀了？”唐知道一怔。他从不晓得衣身居然还会飞！难道，她并非凡人？

“不不，姑娘没有长翅膀！她。。。。。。她好像骑在一根棍儿上！天太黑，我看不清。只是从姑娘的袍子下面，露出一截棍儿。黑猫一跃，就跃到姑娘身前。然后，姑娘就。。。。。就飞起来了。”

“接着说。”

“是是。。。。。。飞起来后，姑娘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悬浮在半空中。她四面望了望，然后举起手中的细棍儿，便见细棍儿头上冒出了火花。火花闪了闪，我正看得出神，突然眼前一黑，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什么都不知道了？”唐知道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

经过一夜一天的飞行，衣身累得够呛，落在一处小岛上休息。

解开碎花布小包袱，她望着堆成小山的食材和吃食，心满意足地喟叹：“啊，真幸福啊——不用再为没饿肚子发愁啦！”

菲菲挑挑拣拣地从“小山”中拖出一长条肉干，大快朵颐。小黑则左手一笼羊肉烧麦，右手半只香酥鸡，吃得油光满面。

衣身没有着急补充体能，而是将从灶间搜刮而来的各样东西分类归整。鲜菜鲜肉是一堆，干菜干肉又是一堆，米面粮油放一处，油盐酱醋放另一处。最后，将可以直接吃的食物摆着跟前，“菲菲别吃肉干了，先吃这些已经做好的。喏，红焖羊肉，还热乎着呐！”

今天晚饭只有我一人，便叫了盒马的外卖——据说是好评如潮的脆皮烤鸡。

烤鸡的确很香，但却是一整只，吃得我后来反胃了。

记得我还年轻的时候，胃口极好，连吃三只大肥鸡腿都不成问题。而现在不过一只一斤多的烤鸡，就能油腻地让我反胃。唉，我真得老了！

不由想起年轻时的一个愿望：那时候我刚上大学，将将见识过南方的嫩豆腐（我们老家只有一种豆腐，就是老豆腐，所以我在十八岁之前以为天底下的豆腐都是这样），又尝过了苏州出的津津蜜汁豆干、上海的油炸臭豆腐，以及学校食堂自制的五香豆干，大为欢喜，便发誓一定要吃遍天下豆制品。此后，借着天南海北出差的机会，我也的确品尝过了各式各样的豆制品，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可是，天底下的豆制品何其多也，我年轻时的梦想何其可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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