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 第7章 第七章

本以为今晚会一直相安无事，谁料李依兰却忽然碰掉了一支笔。

她慌乱中想要捡起来，却险些与弯腰的林钟撞头，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压低声音连声说“对不起”和“谢谢”。

林钟将笔放到桌上，又一声不吭地接着做卷子。

吴若男往这边看了一眼，“李依兰，扣一分。”

“……”

有个男生忍不住嘀咕：“捡支笔说声对不起都要扣？”

吴若男冷笑一声，丝毫不退却，“张荣，扣一分。”

徐志超一听，也直言说：“捡支笔不至于吧，别人帮了你你难道装哑巴啊？”

吴若男火气一冒，“徐志超，扣两分！”

徐志超这就炸了，“你他妈又不是班长！”

徐志超正要奋起直追，李依兰暗里冲他摇摇头，小声说：“别。”

徐志超是愿意给转校生面子的，憋了一会后，总算将脏话憋了回去。

方衡总觉得该说两句什么，否则就真是个吉祥物，专门镇宅用的。

也是这时候，周凛突然塞给他一个纸条，上面赫然是两个鸡脚印：算了。

是杨沛霖的丑字。

他的目光越过周凛落到杨沛霖身上，杨沛霖神情凝重地冲他摇摇头，又让周凛塞了第二张纸条。

杨沛霖：看看最后一个选择题怎么做呗。

方衡有些无奈，心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衡当班长时，总会判断事情的轻重缓急，从而决定是向着班里人，还是向着老师。

有人说他不尽责，姜旻也知道，但姜旻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大事上方衡绝对不含糊，而小事他也不想操心。

毕竟重点班学生普遍自觉性较高，生活以学习为上，大事聚在一起商讨处理，小事随性而为，过多干涉反而浪费时间。

方衡表面没说什么，但也觉得吴若男的做法略有些荒唐，有种把别班风气带进了姜旻班级的错觉。

方衡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陈桦发了条消息，“说说就过，不用真扣。”

虽说他此举不大光明正大，但他的目的是不想让人难堪。

真要耍班长的威风，方衡是有能耐的。

吴若男是个女生，又是别班考进来的，还刚被委任了英语课代表，他并不想驳吴若男的面子。也不想让场面难堪，让人觉得原班生欺负新同学，更不想勾起一堆冲突，白白浪费整个班级的时间。

陈桦看到了，抽空给他发了个大拇指：还是衡哥仗义。

方衡：别玩了。

陈桦：知道知道，我就打打周末，其他时间绝不会碰。

方衡没再搭理陈桦，收好手机做练习册。

这时，教室右上角的音响设备忽然发出了几声试音的“喂”声，紧接着有个男生标准又拿腔捏调的声音传了出来：“弦乐团成员请注意，请弦乐团所有成员于今晚晚自习下课后到高二十七班集合，不到者后果自负！”

方衡听得烦躁，周凛倒是听得幸灾乐祸，小声问：“衡哥，怎么你们弦乐团奖没拿过一回，一天天事儿这么多？”

方衡淡声说：“我怎么知道？”

“那你去吗？”

方衡很烦躁地回了一句，“不去。”

周凛心里也很烦躁，白天的排名公示让他一直很不爽，逆反心理异常严重，他并不想写作业，偏生又没手机，只能干看着方衡玩，又回想起排名公式，便莫名来气，“你别玩了。”

方衡挑起眉看他：“？”

周凛又气冲冲地说：“有本事你月考再高我几分。”

周凛这人什么都好，最大的毛病就是太不服输，高他一分都足以让他难受很久，哪次都要抓着方衡比较一番，把方衡比下去了，他才会沾沾自喜那么一会儿。

方衡起先没心没肺，后来察觉了他骨子里的较劲，每每一想到周凛有个原生家庭，就默默忍让了。

然而周凛作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近来还越来越频繁了，难免有点烦，于是方衡“嗯”了一声，就没搭理他了。

周凛能感觉到他在敷衍了事，便哼声道：“你怕了？”

方衡只好小声安慰说：“我相信你比我强。”

周凛却又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都说一分能拉一千名，凭什么你高考能加二十分？”

方衡高考的确能加二十分，因为方毅志年轻时参过军，退伍军人的子女就是能加分。

近年“竞赛得奖加分制”已经被取消了，周凛又没有别的特殊情况，这事就被他拿出来说了不少次，心里一直不满方衡白来的二十分。

周凛忽然又补了一句，“有个当警察的爹就是了不起。”

他这么阴阳怪气，还能扯上方毅志，方衡心里不太高兴，便再次用了从前的回答：“二十分不一定能决定什么。”你要是有那个能力，二十分不是随便超？

后面那句话他强忍住了没说出来，心里再不满周凛的阴阳怪气，也还是给他留了面子。

周凛却愈发不爽，继续嘲讽：“你有分加当然有底气这么说。”

方衡面不改色：“嗯。”

那边吴若男当然听到他俩狗叫半天了，尽管已经压低声音了，但在相当安静的班级里，那点碎碎念也算得上聒噪了。

吴若男也就是给方衡这个班长面子，一直没有发作，现下见他俩还是没完没了，就忍无可忍地问：“你俩聊完了吗？每人扣五分不过分吧？”

“……”

方衡忍俊不禁，周凛则乖乖闭嘴了。

其实周凛并不怕吴若男，因为就算所谓的操行分被全部扣光也不会怎样，除了不好看，还能造成什么影响吗？并没有，又不会进档案。

高三比高二多一节晚自习，但方衡和周凛习惯多做一会题再走，李依兰起身准备离开时，就看见方衡在做高中必刷题。

李依兰想打声招呼再走吧，话到嘴边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方衡觉察了，抬起头对她说：“你……”

方衡想让李依兰先走，虽说这姑娘挂了个表妹的名头，但终究是生人，他不习惯跟生人走得太近。

可方衡转念一想，现在临近十点了，让女生独自回去也不好，只好忍住了自己那点臭毛病，准备收拾收拾跟她一起回去。

却在这时候，外面的灯光突然映照出一道魁梧的身影，个头很高，比方衡还要高，他站在阳台边上，正好侧身躲过教室的光线。

外面很快响起一道略带磁性又有些细腻的男声，他温声叫了一声：“李依兰。”

方衡的第一反应是，更不能让李依兰乱跑。

谁知李依兰却脆生生地应下了，还对方衡说：“哥，我朋友会送我回去，我就不跟你一道了噢。”

方衡欲言又止。

李依兰猜到他想说什么，连忙举手保证：“我朋友是十三班的，放心，没事的，我俩很熟。”

方衡眉头紧蹙，不明白她刚从江苏回来，怎么就认识十三班的人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李依兰已经收好书包出门了，阴影里的男生也低咳一声，说：“走吧。”

“哥，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家。”

方衡：“……”

等他俩一走，方衡还是寻思不太合适，又想追出去，却被周凛一把抓了回去：“人家女生的事你少管。”

方衡也不想多管闲事，可警察老爹没事就在他耳边念叨安全问题，导致他现在格外敏感。

李依兰毕竟是他表妹，随便跟个男的走，想想就不可靠，他仔细一琢磨，还是追了出去，远远地对李依兰说：“我让方警官一会在红枫桥接你。”

李依兰回过头：“啊？”

方衡这句话是提醒她身旁的男生，有个警察会来接李依兰，无论他是否多心，给李依兰一道安全保障总归是好的。

男生倒是乐了，摆摆手说：“一班方衡是吧，我是十三班邱平豪，你该放心了吧？”

方衡没表态，在等李依兰的态度。

还好李依兰是明事理的，连忙说：“好的哥，我一会给舅舅打电话。”

等他俩一走，周凛又忍不住碎碎念：“人家女生正常谈个恋爱，你也要多管闲事？你又不是她亲哥，管天管地像话吗？”

方衡懒得解释那么多，只给方毅志打去电话说明情况——好在今晚方毅志并没有加班，是能来接她的。

周凛贼心不死，继续劝说：“万一人家正处叛逆期，会觉得你干涉她的**，你何必呢？”

方衡挂断电话，还不忘瞪他一眼，“屁话多。”

周凛冷哼一声：“好心提醒你，你这是农夫与蛇啊？”

“……”

方衡已经习惯晚自习留到十一点再走，但这次出于对李依兰的担心，他还是决定提前回家确认她的安全为好。

反正方毅志一时半会来不了，方衡索性对周凛说：“你待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出去买两个橘子。”

周凛有些狐疑：“？”

后门的优势就是起身就能出门，方衡心事重重地转身走出去，却险些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对方眼疾手快地扶了他手臂一把，温声提醒了一句：“当心。”

方衡抬起眼，发现是林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方毅志让他照顾林钟，然而他好像一整晚都没做什么。

方衡突然想起当初姜旻给他的名单记录过林钟也是走读生，便没话找话：“你还没回家？”

林钟别开了目光，“有点事。”

方衡有些尴尬，作为班长的职业病也犯了，没话找话说：“夜深了，回家注意安全。”

林钟古怪地瞄他一眼，半晌也只丢下一句，“你也是。”

说完他就走开了，方衡也没在意，耸耸肩后，也离开了。

那家蛋糕店很守信，早早等在了门卫室，店家见到方衡后，抱怨了几句，又感叹他们学习不容易，爽快地把蛋糕给了他。

等到方衡回教室时，林钟已经不在了，周凛还在收拾课桌，他便故意咳嗽一声，提醒周凛他回来了。

谁曾想周凛却白他一眼，方衡没在意，将蛋糕搁到桌上，笑着温声说：“生日快乐！”

周凛手抖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眼里还有些动容。

“知道你们住宿生出不了校门，特地给你买的，回寝室跟他们庆祝去吧，”方衡看他一言不发，调侃了一句，“怎么，感动了？”

周凛满眼惊喜，哼声嘴欠道：“衡哥你变了。”

方衡翻个白眼，“说什么鬼话？”

周凛假装哭诉：“变得是人了。”

“滚。”

周凛笑得贱兮兮的，方衡这才说：“那我这就回了？”

周凛有些疑惑：“你不跟我们一起？”

这就算扯淡了，大晚上跑去和他们过生日，他还回不回家了？

方衡轻声说：“算了，太晚了，你们好好庆祝吧，别被宿管阿姨逮就行。”

周凛虚情假意地说：“衡哥我爱你。”

方衡日常白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