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 第2章 第二章

南明一中有两栋教学楼，分别是高一、高二所在的崇文楼，以及稍微偏远一点、高三所在的致远楼。

致远楼是一中老教学楼，所处位置离宿舍楼很近，共有四层，每层6个教室以及头尾各两个办公室。

一楼是各类竞赛培训教室及实验室，楼上则是高三学生教室。

这届高三有17个班，二楼楼梯口多出个教室，本是用来堆放课本和资料的，被姜旻以公谋私用作了高二一班的教室。

总而言之，他们班是整栋致远楼唯一的高二年级，下课了，想串个班找朋友玩的机会都没有。

来学校的路上，方衡曾问过姜旻缘由，得到的却是这个回复：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提前感受高三生活，以免有些崽子疯玩了三周回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方衡：……

按照惯例，高一年级进校时会分出门面班，等到高二分文理科，又会重新划出各自的门面班。

文理分班是用上学期期末的分科成绩划分的，有一半是原门面班的人，也有一半来自各个班级，因此方衡至少有一半人不认识。

由于姜旻换教室的决定相当仓促，方衡作为临时班长，就得挨个通知班上同学去致远楼。

所以有一半人不认识，让他怎么通知？

方衡正琢磨要不要忽悠播音社的人通知一下，走到校门口时，却突然留意到公示栏那里围了一堆人正议论纷纷。

方衡凑前看了看，才发现学校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竟将全年级各自的年级前50名名单贴到了公示栏上。

他仔细一琢磨，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些名单不就有高二一班的名单吗？他就不信那群崽子不看公示栏！

方衡在“校外排队打印通知”和“提笔在名单上通知”间纠结了几秒钟后，果断抄起笔在高二级理科班的名单上写下一句：临时通知，高二一班教室改在致远楼二楼，请看到的同学相互转告，谢谢配合。

随意在名单上涂鸦总归不合适，他又默默在后面加了落款：姜副校长留

方衡写完一琢磨，又随手拍了照片发给姜旻，以免教导主任兴师问罪。

方衡退出人群后，正准备回教室，却又于人群里扫见一个熟人，正心事重重地挤进去查看分数名单。

方衡过去将人拎了出来，那小子不耐烦地挣扎了两下，导致他往后退时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方衡随口道了句歉，将周凛拉了出来，张口就问：“你怎么不去报到？”

“我刚回来，”周凛瞄了一眼公示栏，含糊地说：“顺便看看多少分。”

方衡有点惊奇：“哦，提分宝里面有。”

提分宝是他们学校用来查询并分析各科成绩和排名的软件，教育局要求下载的。

据说是为了防止学校公布排名、勾起孩儿们的攀比心理，又能让他们私下知道自己的位置、心里有个X数。

然而破软件并没有什么用，先不说班级惯例总是私下相互透露疯传，就学校这不是还公布年级前五十了吗？

周凛就不太服气，闷声说：“再看一眼。”

方衡没有看别人分数的习惯，当时只顾着写通知，一眼能扫见最上面的几个钉子户都是熟人，倒没看到周凛的名字，便问：“你第几名？”

周凛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或许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不甘的表情，便转身往前走，只扔下一句，“没进前十。”

方衡连忙跟上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苍白地安慰了一句：“没事，下次一定能进。”

周凛却不高兴地偏头问：“你是在炫耀吗？”

“……”

方衡自觉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我去教室占座，要不要一起？”

周凛变脸总是很快，像翻书一样，当即兴高采烈地宣布：“我要跟你一起！”

方衡：“这么粘我不好吧？”

周凛也冷哼一声：“本少爷愿意跟你做同桌是你的荣幸，你还不快谢恩，然后在前面带路？”

方衡瞪他一眼，“咦。”

然而周凛却不太甘心，像是个藏不住心绪的孩子，没好气地说：“有本事这次月考你排名再高我几名。”

方衡习以为常，敷衍地应和：“加油。”

周凛脸色很难看，甚至隐约有了怒意。

方衡何许人也，自然察觉了，当即假装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前方，“我记得高三的致远楼是这边吧？”

周凛的注意力被转移，循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顿时脸色一黑，“那边是沛霖楼，老师的办公楼。”

方衡指尖蹭了下脸颊，“噢。”

周凛瞅准机会嘲讽：“你这是被南宫问雅摸头了？”

“你还走不走？”

……

早就听闻致远楼下有棵老红枫，树身不算粗，但一个人也是抱不完的，树梢最高的地方还延伸到了四楼阳台。

老红枫旁边搭建了两条长廊，廊架之上开满了紫藤花，中间则是一个小池塘，曾经里面有许多鹅卵石，南明的老校长安舒平还在里面养过鱼。

自从安舒平退休，里面的鱼就没人管了，要是某天学校又停水，当天值日的崽子们就会悄悄去池子里打水。

鱼陆陆续续被污水折磨死掉那会儿，姜旻刚荣升副校长，看到池子里的惨烈景象后，索性不养鱼了，找人弄了个小型假山在池子边上，上书“许愿池”。

然而这许愿用的可不是硬币——而是学校从孩儿们那里收上来的手机。

几年下来，学校收到的几十部手机，全当场扔里面了，不仅能杀鸡儆猴，还不用担心他们捡回去继续用，反正多半也报废了。

方衡他们路过时，看到池子里横七竖八的手机“尸体”，直感叹不愧是姜校长的手笔，没准哪天自己的手机也得躺里头。

周凛看他傻乐，起就在旁边问：“看什么呢？”

他循着方衡的目光看向许愿池，又皱眉问：“里面不会有你的吧？”

方衡还没来得及怼回去，身侧就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男生嗓音：“同学你好，请问这边是致远楼吗？”

方衡微微侧身，目光就与男生一对，他顿时有点怔愣，眼眸深处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生一身中长的黑色风衣，往周凛身旁一站，就显得人腿特别长，举手投足间气质斐然。

见方衡发愣，男生轻笑着问：“怎么啦？”

方衡语气相当平淡，他说：“是的。”

男生“哦”了一声，转而又问：“请问高二一班怎么走？”

高二一班？？

方衡面色从容地指了路，“二楼楼梯口。”

男生礼貌地一点头，“多谢。”

周凛看他走远了，忍不住问：“高二一班的，是新同学吗？”

一中在校期间是必须穿校服的，但逢周末晚自习，总有小孩懒得穿，老师们也懒得说什么。周凛见他没穿校服，一时拿捏不准他是新分班的同学还是转校生。

方衡眼睫动了一下，淡声回了句：“转校生，林钟。”

周凛满眼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方衡瞥他一眼，“感觉像。”

周凛眉头一皱，目光精明起来：“你不对劲，快从实招来。”

方衡眉眼淡然，撇下一句：“看他像一个初中同学，是我认错了，走吧。”

“真的吗？”

“你废话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