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 第18章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2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莫瑾披衣下床，招呼她坐下，“我是说，我想在这里建一个福利院，哎呀也就是你们说的善堂，你愿意来教那些孩子读书吗？”

人心太容易浮躁了，初来这个世界时，唯一想的事情就是生存，后来有了钱，有了房子，有了朋友，就开始对这里的生活产生好奇，赌坊是什么样子？青楼是什么样子？这里的山珍海错是什么味道？于是只知一味地耽于享乐，沉不下心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相信莫离，也坚信她们能够找到回去的办法，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就当是旅游了。

这次中毒，她不断在记忆里穿梭往返，那些片段掉入记忆之海，激起涟漪——她曾经也想过，要和院长妈妈一样，帮助更多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宋延欢抬眸，眼中装满了不可置信。

“姐姐愿意吗？”

“小瑾，这不合规矩……”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莫瑾打断她，“姐姐，别再把自己关在那个规矩的破笼子里了，这些条条框框，在天楚不就被打破了么？”

宋延欢哑然。

“等阿离回来我就跟她说这件事，她一定会支持的，然后我就找人去选址报备，姐姐应该还有一个月就生了吧？等你出了月子，善堂大概也就建好啦，只要姐姐愿意，其他事我都能解决好。”

“容我考虑考虑，小瑾。”宋延欢又低下了头。作为宋府长女，陈国公府的少夫人，她怎敢肆意妄为？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抬眼望去，只见一紫衣女子含笑立在门外，启唇道：“我算了一卦，料你今日该醒了。”

莫瑾不认识她，便看向宋延欢，宋延欢介绍道：“这位是丁香丁神医，是她救了你，帮你解的毒。”

莫瑾知道自己中了毒，也知道现在肯定是毒解了，但中毒期间她醒来的次数并不多，醒来时也是五感微弱的状态，谁来看过她，旁人说的话，她一概不清楚。

现在救命恩人就在眼前，她也不能没有表示，于是她站起身来，学着这里的人行了一礼：“多谢神医帮我解毒。”

“不必客气。”丁香跨进屋内，拉过她的手，把了把脉，“恢复得不错，莫公子该放心了。”

……

淮安城外。

伽林破庙。

莫离收起青云剑，下令道：“跟上去。”随后一道黑影便窜入林中。

那商陆似乎对云启人恨之入骨，嘴严得很，如何都套不出话来，可就在昨天，他松了口，说可以带他们去见他的主上。

这点小伎俩与他那日说以解药换书如出一撤，于是莫离假意答应了他，今日一早便押着他前往城外的伽林庙。果不其然，有人来救他了。

他们来的人不多，却个个武功高强，几回合后本就破败不堪的庙宇已完全坍塌，人也被劫走了。莫离按照计划，派了一名擅长跟踪的月使追了上去。

为了掩饰性别，她的衣服多较为宽松，今日穿的便是广袖，那几个人太能打了，她左臂的袖子业已碎成了布条，于是她索性将整只袖子都扯了下来。

“你的剑法进步很大。”皇甫绝凌说着，右手拇指在黑玉方戒上点了两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抱着剑站在一旁，风姿卓绝，一点看不出来刚刚与人打斗过的迹象，与莫离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要多谢殿下赠予的青云剑……”

“殿下，”莫离的目光追随着另一侧衣袖，眼见着它从自己的右臂落到了皇甫绝凌的手上，“你这是做什么？”

皇甫绝凌只是点点头，心虚地指了指她的左臂：“现在舒服多了。”

莫离瞪了他一眼。

皇甫绝凌弯起眉头，看着她直笑。

等暗卫打扫完现场，他们就启程回京了，接下来只需坐等消息即可。

到达莫府时，曹管家已立在门口，满脸笑意，马车还未停稳就听见他在喊：“公子，小姐她醒啦！”

虽然昨日丁神医说莫瑾已无大碍，但免不了还是会有些担忧，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莫离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

宋延欢早已回去了，莫瑾许多天没有正经进食，这会儿正在大口大口地喝着药膳粥。

天杀的！她要吃大鱼大肉！可那位丁神医不允。

听到开门声，她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莫离，又低头继续干饭。

莫离也没打扰她，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她吃完。

虽然憋了一大串的问题要问，但是填饱肚子也很重要。不一会儿，碗底见空，莫瑾放下汤匙，看向莫离：“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莫离说。

“我知道你就不说了？！再说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是不是对的？！我差点就要死了！”

莫离看着她，良久才郑重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心中有愧。

虽然她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她，可百密一疏，没能防住那人下毒。

如果莫瑾真的出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莫瑾哑然，这三个字太肉麻了，她的气势瞬间降了一大截，“知道错就好。所以你真是这里的人？”

莫离点头。

这点莫瑾倒是不意外，她的玉佩，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这个信息。只是她从前都没有去细想过，毕竟还有一部分消息，都是她们一起从路人的口中问出来的。

但她们曾经一起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十年，莫瑾还是有些许震惊。

“所以是说，你十年前穿越到我们那儿，现在又穿越了回来？你知道怎么穿越？我们还有回去的可能吗？”莫瑾接着问。

“我不知道，我去后山，不过是去碰运气而已。”事实上，如果她真的知道的话，就绝无可能等上十年才行动，更不可能同意莫瑾跟来，这里远没有那边安全。

莫瑾叹口气，莫离又道：“但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的，就算不能，我也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这次这样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了。

“什么办法？”莫瑾泄了气。

“我们刚到这里时得到的那枚钥匙，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要不是它，我们至于过得这么胆战心惊么？”

“它或许就是回去的办法。”

“真的假的？”莫瑾惊地张大了嘴巴。

“有待验证。”

莫瑾道：“那你千万要把它收好了。”

片晌，她又问道：“所以你是谁？或者说，你的身份是？”

“暂时不能说。”莫离顿了顿，“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莫瑾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以她们现在的处境，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可能都长了耳朵，要是让人听了去，她们可能更危险。

再者，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她都是她的阿离。

“那是谁给我下的毒，这个能说吗？”

她可不想死不瞑目。要是知道是谁害的她，她虽然不能拿他如何，但躲着他走还是能做到的。

尽管她知道那杯毒酒不单单是冲着她来的，主要目标或许就是眼前的莫离。

“抱歉，还没查到。”莫离说，“这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行吧，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莫瑾的三分钟好奇已过，不再问了，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别的事，比如说善堂，比如说宋延欢，再比如说那位凡事都要卜一卦的丁神医丁香。

正巧，说曹操曹操就到，丁神医前来道别了。

“莫公子先前说的事我考虑过了，只是卦象显示，我该南行了。”丁香道。

毒谱里都是既致命又无解的毒，如今配方在手，莫离便想着聘请神医研制出所有毒的解药，也备不时之需。她可以在府内开辟一块实验基地，种植各种草药，再派人四处去搜寻名贵药材送回莫府，供她使用。

莫瑾道：“卦象说什么，你都会做吗？”

丁香笑道：“不全是。”

莫离挽留：“丁神医不再考虑考虑？”

“我本就是人世一浮萍，不愿落地扎根。”丁香道，“我承师父之志四处行医救人，起初觉得无趣，这些年倒是品出了些滋味来，所以，我该走了。

“至于那本毒谱，莫公子便留下吧，跟着我它终究留不住的。

“莫公子，有缘再会。”

她嘴角含笑，躬身一礼。

莫离亦回礼：“丁神医既心意已决，山高路远，那便祝愿神医一路顺风，我们江湖再见。”

……

宋延欢最终还是答应了莫瑾的请求，莫离自然也不会拒绝建善堂这样的事。

中毒不似受伤，醒来那日，莫瑾就能活蹦乱跳了。由于这些日子睡得太多，她现在也不睡懒觉了，一大早便爬起来，出门选址巡查情况，又请曹管家去挑选了些能干的男使女使还有奶妈，请裴子度来教孩子们武术——强身健体，请木工特地定制了一批供孩子们上课的桌椅，终于，十天后，莫氏善堂落地了。

街上的小乞丐，无家可归的孩子，被遗弃的婴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莫瑾都会收留他们，让他们能有一个安身之所。

淮安城并非没有这样的善堂，只是一个善堂能容纳的孩子实在不多，流落街头的仍然不在少数。莫瑾想着，若是这个善堂能够成功，以后便多建几个，建到全国全世界去。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宋延欢生完孩子了。

入了冬，天就越来越寒冷，这日甚至下起了大暴雨。

雨声太大，寒气一阵一阵的，莫瑾睡得不太安稳，当善堂的人来时，她刚起床准备洗漱。

来人是善堂的一位管事，披着蓑衣，打着油纸伞，慌慌张张的，见到莫瑾时面露愧色，颤着声儿说：“莫小姐，堂里没有炭火啦！”

“怎么回事儿？”莫瑾皱眉，考虑到是在冬天，在孩子们入住前她便准备了大量的炭，按理说最少可以再用两个月。

莫瑾先请那位管事进入厅内，又差人找了件干衣服给他换上，管事趁着间隙匆忙解释了原因。

原来是暴雨来得突然，雨水溢到了放炭的屋子，他们发现得晚，抢救得不够及时，大部分炭都浸湿了。

莫瑾一听便急了，下雨天阴冷又潮湿，要是孩子们冻病了可如何是好，于是她叫来曹管家，问他能否将府里的炭匀出来一些。

“这可不巧了，”曹管家紧皱眉头，“本来今日要送新炭来的，却碰上了这场雨，炭市来人说要晚些才能到，而且气温骤降，府内各处的炭火用量也得增加。”

“一点多余的都匀不出来吗？这可怎么办？”莫瑾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我现在去看看，尽量省出来些，要是不够，我待会儿亲自跑一趟炭市街。”曹管家跟着急了起来，他也常去善堂，那些孩子他都见过，但凡谁生了病，他也会跟着难受。

最后总算是拣出了一马车的炭，用防水布盖着，送去了善堂。莫瑾不放心，也跟着管事去了。

大雨还在噼里啪啦下着，孩子们都被带到了讲堂，集中供暖。莫瑾监督仆役卸货，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这批至关重要的炭。

孩子们都三三两两抱作一团，蜷缩着身子，颤抖着牙，等屋内的温度升起来。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