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风月停住脚步,她忽然不敢走了。
杨世倾侧目瞧她一眼,“啪”地合上扇子,拉着她穿过园子。
脚下踩到几根枝叶,发出咔嚓的声音。
单风月眯眼想努力看清楚前面的路,水声潺潺,她感觉自己踏上了一座小桥。
然后杨世倾便不动她了,朝前方朗声道:“我寻了个美人来助兴。”
“……”
单风月翻了个白眼,一肘向旁边怼去,被那人的扇子挡下,发出声闷笑。
她还想再动手,突然听到远处乔楚苓小声叫了她的名字。
连名带姓的那种。
单风月登时就不敢动了。
“阿苓……”
“单风月?”
“啊,是我。”
单风月这会终于有点恼自己这双眼睛了,亭子太远,在她眼里那人影和身后的颜色混在一起。
连是否看过来,是否要过来都不清。
这让她很难受,不在她掌控下的难受。
杨世倾一直没说话,他看见乔楚苓和隽天在亭中齐刷刷望过来的视线,呆呆的,又带着期待。
他原本还想捉弄的心思也歇下了,肯定点了点头。
单风月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因为不习惯这种未知的感受,她自己向前走,打算主动出击。
而还未走两步,面前脚步声响起,哒哒哒跑得极快,裹着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
她下意识张开手臂,怀里就狠狠砸进来个人。
力道太大,单风月没接稳,向后踉跄了两步,脚后跟绊在石砖突出的位置,身子一斜。
便是“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杨世倾本来是想给这温情的一幕留些空间,特意避开两步,然后就是离得远了些,没来得及将那两人拦住。
他愣了下,和后跑来的隽天互瞪后刚要趴水边拉人。
就看那池子噼里啪啦的水花横飞,依稀可见两道身影激烈追逐,还有乔楚苓抽泣的听不出来的骂声。
杨世倾和隽天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俯身把弹在桥面上的鱼放回水中,叹息着朝隽天招手,和他先一步返回亭中。
“阿月?”隽天问,对面喝酒的人点点头,他又追问:“这次不是什么幻影了?”
“啧,我哪敢啊,早几年快被阿苓打死了。”杨世倾放下酒壶看着池子里动静渐小的两人,沉吟片刻,将单风月眼睛的事告诉了他。
亭中沉默,隽天撑着膝盖看向从池塘爬出来的单风月。
身体被她用法术烘干了,脸上还带着笑,蹲下身去拉后面游来的乔楚苓,伸手捞了两次,都抓了个空。
最后一把将人扯上来,笑嘻嘻和她说话,好几次不自觉地要踩空在台阶上。
看得隽天眉头紧皱。
那两人嘻嘻哈哈地走来,隽天起身,见单风月举起手掌,他心下了然,和她对击一掌,道:“回来了。”
“回来了。”
单风月四人,最早相遇的便是乔楚苓和她。
那时两人都还是十几岁的年纪,单风月和她志同道合,乔楚苓打架比她厉害,便自动充当了保护她的位置,而她就动动脑子,带着两人在乱世生活。
但她们到底处于弱势,乔楚苓经常一身伤还被些坏人骚扰,单风月知道后,就偷偷自己去找那些人,她惯是会装,假意顺从后再像条毒蛇似的把人拆分入腹。
其实传闻说来也不假,最开始单风月魔气大涨就是靠吞噬其余魔族。
这种方法一般魔族不能轻易使用,要不是她天生魔体,还真有可能扰了心智变成个六亲不认的怪物。
就这样渐渐拉拢了小批人,和同样占领着小山头的隽天相遇,两方不打不相识,结下了缘分。
这之后,单风月误入魔界某个厉害地方,习得了那邪门功法,和乔楚苓隽天,一路从边境打到魔界东南方,那时相对比较安稳的魔界中部。
也就是聚集着大家族的地方。
和当时养在安稳圈里的杨世倾碰上。
彼时单风月三人好不容易寻到个休息地方,找了家酒楼带着弟兄们吃香喝辣。
单风月一杯倒,拐出房门就找不着了,等乔楚苓找到她时,那人正单方面殴打杨世倾。
还扬言要阉了他。
一问才知,是杨世倾在酒楼里呆了三天三夜,妄图醉死自己,醉是醉了,然后出口调戏了下单风月。
挨打的时候扇子就攥在手里,却死活不还手。
乔楚苓来时,单风月喝上了头,是差些就把杨世倾活活打死,叫了隽天才拉住。
两人默默对视,一个拖一个,带回了暂住的小院。
单风月醉的快醒的也快,看见自己床上那半死不活的人后也明白了,趁那两人不在,她嘴欠的和眼都睁不开的杨世倾搭话。
直把人说崩溃了,才了解到他是什么情况。
杨家看上去安稳强大,其实也不过是靠剥削中部以外的那些依附他的小家族活着。
外面乱成那样,杨世倾知道杨家活不长久,自己跑也跑不出去,给当家提出的建议也被驳回,干脆就放任沉沦。
单风月虽然觉得他本就是那副花花德行,但听他说完,还有些心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家再不济,杨世倾再不得他们重视,那也比他们这帮草台班子有钱多了。
可能是一语成畿或是天谴降下,总之他们在这边拉拢杨世倾时,那头杨家还有中部其余的大家族被另一方合作的势力瓜分殆尽。
眼看她这边汤都喝不着了,单风月也顾不上什么,黄雀在后,趁机抢了把大的,又险而又险杀了其中两个势力的头领,自己占了高地。
为了表达她尸体上打仗的歉意,单风月把杨家已经损毁一半的宅子重新还给了杨世倾。
成功获得了一场架。
也许是冤魂太多,单风月记得那天雨很大,杨世倾在地上抱着他那把扇子,哭的全然没了从前那般高雅。
是啊,这是他的家。
却也只是单风月攻城掠地的一个重要环节。
可是怎么办?
“隽天和阿苓,他们很努力了,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再提前一些,这宅子就能保下了。”
他们迟了些,来时杨家大半已经被杀,攻来这里的大多带着怨气,怨同样是魔族,中部却过得普遍好。
所以单风月他们要救,要拦,艰难得多。
“我知道……”
总之,之后杨世倾也加入了进来,带着中部一些存活下来和他们合得来的公子小姐,大把金钱入库。
再之后的故事,便就是她当上统领。
玄玉宫的凉亭中,四人把酒忆往昔,单风月早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转那小酒盅。
乔楚苓抱着酒杯,鼻子脸蛋红红的,委屈得紧:“我伤心死了,要不是他们拦着我,我非得去劈了那什么门。”
“南天门。”隽天接话。
“嗯,对。”
单风月“啊”了声,额头砸在桌上。
几人刚才聊天,说到九部叛乱那几日。
犹记当初,单风月不知是何缘由忽然将几位护法和亲近之人赶去他们各自管辖的城池地界,还调走了主城两部的大部分兵力。
杨世倾觉得奇怪,特意留了个心眼,便在刚回到城中,让部下仔细留意。
所以在任鹫动手后,杨世倾最快反应过来,守好了城,就近支援乔楚苓,保住了四部多一半的局面。
隽天离他们两人太远,被任鹫和外部安插在九部中的兵几乎困死。
他守城坚持了许久,等来了乔楚苓和明川。
和这些人马纠缠数月,成功和杨世倾汇合后,隽天才知道单风月出事的消息。
那时候距离神界诛魔之事,已经过了快半年了。
九部混乱,神界又有心不让他们知道,等一切安定下来,什么都不剩了。
乔楚苓当时只觉得喉咙一紧,自己险些憋死自己,反应过来就要闯去南天门,又被另两人拉住。
如今再想当时的情况已然有些模糊,只记得那会三人竟同时做了同样的梦。
梦里单风月说她死了,但又活了,让他们等她。
目前六部还不太安稳,任鹫又和神界还有外部勾结,贸然杀去报仇不是好的举动。
所以他们也只能等。
百年对他们来说,可弹指一瞬,也或日如三秋。
生活照常过着,说不定有个极其平常的下午,单风月就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说起来也是幸运,他们等到了。
“听说前段时间任鹫死了,你干的?”杨世倾问。
“对啊。”单风月打了个嗝,拍拍胸脯。
“可我怎么听消息,说是一男一女闯进杻阳山的。”他笑得狡黠。
单风月托着脸,仔细辨别他的问题,蹙眉在虚空处点了点:“嗐,是那个谁,是……江篱。”
乔楚苓猛地听到个陌生名字,歪着脑袋靠过去,问她是谁。
“是个小神仙,带着他蹭钱蹭消息,嗯……挺好用的。”单风月放空双眼,含糊道。
隽天有些不太赞同:“我们又不差那些,神仙,总归是不太好。”
“就是!”乔楚苓说完,愤愤又喝一口酒。
杨世倾则盯着单风月的表情,揶揄地“诶”了声,道:“你们不懂,神仙也有不同的,阿月,那他人呢?牵出来溜溜。”
“他啊,估计被那道源神君抓起来了吧……”
打仗局势那些应该有些扯了,大家看个乐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