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值0.01的我前往魔法世界 第88章 灭神者（一）

神血与神剑所及之处，蔓延不灭之火，吞噬沿路新生的植被、田地与动物，布下哀嚎的诅咒。褐色的山脉破开平原和溪流，划分出一道凛然的界线：这些地方再不能孕育自然的产物，再无法企及以往的肥沃，再也不受异界神明的眷顾与垂怜——就像它们原原本本应有的样子。

卢克斯无暇顾及身后剧变，却不能忽视呦哭的同胞。他搀扶着兄弟姐妹，缓慢地逃入大陆正中心。那里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只是一个旅人惊恐之际，难免想起自己的家乡，想起自己的家人，想回到家中。

而迷惘的人们也无处可逃，亦步亦趋跟随着旅人的脚步。为了正当化这些行动，有些人开始称卢克斯为“开垦王”，寓意开垦生途的王者；另一些人默默祭拜卢克斯怀中的丝绒玫瑰。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美艳的花朵，更相信它具有特殊的力量。

古老的神明即将陨落，新的信仰在此生成，丝绒玫瑰汲取人心，渐渐育成与最初相悖的模样。本该随着血脉寄宿其中的女神灵魂却被半道劫持，困于无头躯体内部。

即便如此，塔克斯依然无法满足。他不满意心上人的沉默，不满意所求之物的零缺，不满意没能拥有一切，于是刨开旧神的胸膛，掏出湿漉漉的心脏，亲吻它、赞美它，最后吞噬了它。

“哦，蒙拉，我的主人、我的主宰，”他边哭边笑，又吞下肝胆肺胰等等器官，想要和心爱的神明融为一体。

可神明有他自己的想法！蒙拉怀抱着莉莉丝的残魂，瑟缩于胸膛另一侧。他们从来都是两位归一的个体，自然应当有两颗心脏。其中一颗被背叛者吞噬，另一颗却藏得深深，绝不轻易露出端倪。

果然，吃下了许多“爱”，塔克斯陷入短暂的自满中。满腹腥甜和充足神力磨钝了他的五感，寂静的宫殿卸下了他的戒备。他的脊背微微曲拢，拳头渐渐松开，双眼朦胧、四肢散力，彻底松懈下来。

蒙拉一鼓作气，藉由血脉之力操作零散的躯体翻身，向着云端另一侧奔去。那里恰巧位于黑海之上，是莉莉丝最喜欢的冥想地。她喜欢高高跳下去，深深沉入海洋，好似在母亲的胎中，温暖又静谧。

如今这母亲一般的大海却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墓场。蒙拉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乏味、倦怠，只能凭借本能拥着脆弱的半身，奋力跳下空中宫殿。

紧追而来的塔克斯目眦尽裂，岂能容忍爱人的叛逃？他猛地向前扑抓——只捞到一颗冰凉的心脏。原先隐匿于此的两枚灵魂早已随着残破的躯体坠落无尽黑海，而黑海之上只有极度忠诚的神之国度住民。

这些居住在极北的海民，绝不会允许神之代行者亵渎神明的安眠。

他永远地失去了他们，再一次！

塔克斯颓然跪倒，涕泪齐流。昔日俊朗的面容扭曲成可怖的面孔，不甘心远胜伤心，点燃双眸的战意。他想起来自己应当还有一个头颅，便草草收拾了一番，提着随便什么玩意儿当武器，沿火势去追开垦王一行人。

可惜他在这头儿也落了空。虽然没有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的定律，往返两处也还需要不少的岁月。盆栽中的小小玫瑰已经得到信仰和神血的灌溉，茁壮生长开来，尖刺荆棘悄然密布成网，将内陆包得严严实实。

塔克斯失去了神剑，腹中的神力尚不能消化作己用，只能愤恨地离去。尽管此时留下的仅有被焚烧殆尽的土地、空寂叛逆的黑海，他也毫无所谓，捡了一块稍平的地面，吐出含在嘴里的冰凉心脏。

这是旧神的心脏，当然非同凡响，蕴含粗浅的神格和充沛的神力。可塔克斯不舍得再吞噬，总想要留个念想，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放弃一个妄想。反正他打定主意，割裂了这枚心脏和神格，重新赋予他们名字。

左边的半块先落地，成了哥哥尼斯，名讳日神；右边的半块晚了一步，便是弟弟阿里斯，名为月神。双子神明落地成人，日月守护背叛者的国度，以残存的神力垂怜被诅咒的土地，促使其繁荣盛昌。

自拘于大陆中心的玫瑰领域占据天然的优势，田地富饶、气候适宜，也以不输给塔克斯的气势发展起来。悲痛欲绝的开垦王将恋人的头颅交托给丝绒玫瑰，全身心投入各项建设中，以疲劳和伤痛麻痹内心，铸就了辉煌的玫瑰王国和玫瑰教廷。

而真正的神明守望者、沉默的忠诚信徒极北之民流亡于汹涌波涛和贫困生活中，祖祖辈辈弯腰曲膝，向着往日的敌人献上自由与生命。

浪涛滚滚，花开花谢，山移地动，岁月更替。

塔克斯回归空中宫殿，日日夜夜监视日月双子神，窥探邻国动向，蠢蠢欲动。

卢克斯长眠于丝绒玫瑰之下，怀抱着一枚头骨。好在他旅行时，父母又诞下一双儿女，妹妹继承了哥哥的光辉血脉，长子酷似卢克斯的面貌，亦对玫瑰有着不可思议的操控力。玫瑰王室由此繁衍、壮大。

极北之民藏起自己的骄傲，为了保护信仰的墓场，默默割舍了名字中的指向字符。一开始是极之民族，中途化为最之民，最后竟成了罪民。

他们所守候的双位一体神，蒙拉和莉莉丝的灵魂，此时此刻正在波塞海的深处，残破的躯体成了一条大鱼的饵食。

大鱼饱餐一顿，美滋滋地冒出水面，被海民抓了个正着。黑皮肤的海民拼尽全力捞起收获，赔笑卖给过路的行脚商。行脚商斯旺斜眼瞧见海民妻子鼓起的孕肚，悄悄地多给了一些铜币。

这些“额外的支出”很快就收回了投资成本。塔克斯边境小镇的木匠耗尽积蓄买下了这条鱼，急匆匆扛回家中。他病弱的妻子和虚弱的女儿还亲昵地依偎在床上，见他进来惊喜地扬起笑容。

——正是年轻的丽丝妈妈。

茶茶一阵窒息，浑身冰凉，仿若坠入冰窟。她无力地旁观着悲剧的演绎。少年恩爱的夫妻相互分食珍贵的鱼肉，不知不觉背上弑神的罪孽。黑漆漆的诅咒入侵瘦弱的妻子，充盈她的全身血管，伪装出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

这一切的粉饰，不过是为复仇者诞生铺就的红毯。双位一体的灵魂落进妻子的腹中，吞噬了原本的胎儿，留下了他们的新仆人。利特和丽丝的大儿子由此诞生。

接着，神明自己也出生了，化作一双龙凤胎，天赋奇才却身附怨恨，不能与寻常孩子共处，充满恶意。

最后，神明还需要一把利剑。遗失的狮王神剑呱呱落地，成为那对夫妻的小儿子。

这还远不是灾难的结束。

年幼多病的长女虽然隐约觉察了血亲的诡异之处，却无力回天，郁郁寡欢。她的哀悼惊动日月双子神，间接揭露了他们的身世。不羁的哥哥决心报复背叛的神仆，突破重围前往另一个世界寻找机会。温柔的弟弟留守国土，一人饰双角。

异世的灵魂被哥哥带回，赶在少女离世前夕融入躯壳中。弟弟的双簧戏也终于暴露，愤怒的塔克斯吃掉了哥哥以示威吓，警告阿里斯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茶茶想起黑塞的八卦消息，想起一路上听到的塔克斯帝国轶闻，绝望地堪破真相——月之神依然没能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然而陌生又熟悉的回忆还在流转。少年夫妻操劳半生，为一群虚假的孩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的灵魂已经被诅咒侵蚀，无法升华，只得深陷痛苦深渊。他们真正的独生女只身前往光辉之地，也是无限寂寞。

一无所知的孩子们月夜潜逃，交握的双手被人群冲散。新生的神仆趋于本能维护着新生的复仇神，稚嫩的神剑悄然失踪；四方大陆被滔天的怨恨惊醒，欲驱动抑制力扼杀复仇的双子神，最终败在异世灵魂的搅局下。

命运的轨迹也被搅动，泛起点点爱的涟漪。所有事看起来似乎正在往好的一面发展，背地里难改糜烂腐臭的本质。原始的背叛者扭曲了女神的命运，夺走了少女的生命，让她以一种不和谐、不合群、不自然的形态转生，强迫她坐上古老的神座。

茶茶眼眶湿润，朝着虚无的神座伸出右手。仿佛感受到她的气息，焦糖色短发的少女睁开双眸，金棕色的瞳孔哀伤地看着本该是她姐姐的那个人。

她有许多话想说，包括那个恐怖的夜晚、那个甜蜜的亲吻、那个遗憾的婚礼，还有遗留的眷恋。她像以前一样，正要一头扎进姐姐的怀中。可惜沉重的身体不听使唤，僵硬的四肢和即将腐朽的内脏告诫她残酷的事实。

——她已经无法成为“米娅”了。

“来吧，来吧，姐姐”，短发少女垂眸低喃，“请给我最后的仁慈，请给‘米娅’一个结束。”

俺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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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灭神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