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长发如瀑落在背后,这回没有戴着帷幔,终于可以看清她的面容。
而她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时悯,又看向紫阳,微微一笑,道:“紫阳真人,多日不见,不知一个小道君犯了何事,需要你来亲自动手?”
紫阳低咳一声,甩袖道:“丹心仙君,本座敬你乃是静横宗宗主,但今日之事是我们紫霞宫内的事,还由不得仙君插手吧。”
丹心脸上的神情保持不变,目光透过紫阳看向他身后的隐塔,淡淡道:“是么。不过她乃是我静横宗门下,即便在紫霞宫犯了错事,也该交由本门处置。莫非紫阳真人想要私下动刑?”
紫阳神态一滞,低头又看了看时悯,这时才反应过来,时悯不是紫霞宫弟子,她的身份成谜,眼下静横宗宗门亲自出面,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留住她。
但紫阳依旧盛气凌人,道:“既是静横宗的人,本该是交于仙君。可如今是在紫霞宫,若丹心仙君定要插手,谁知不是包庇门下!”
时悯没想到丹心果然是为了帮她,甚至直接将她认下是静横宗的弟子,相当于在紫阳面前直接站定她这边。
心念一转,时悯也不能让丹心落下口实,立刻道:“紫阳真人,你敢说你究竟在塔内做了何事吗!你如此着急将我定罪,不过便是为了掩盖空间异动的真相!”
紫阳眼眸微动,狠狠盯向时悯。
丹心余光瞥去,朝紫阳道:“紫阳真人,真如她所言吗?”
紫阳咬了咬牙,道:“丹心仙君,不瞒你说,紫霞宫内的确出现了空间异动,但情况如何还在调查之中,若是随意张扬,恐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这才隐瞒下来。”他看着时悯,“而这位小道君不分青红皂白闯入隐塔,图谋不轨,戕害门徒!本座不过是行该尽之矩!”
丹心又看向时悯,时悯摇头,道:“我只是为了救她。”她看向身旁仍在昏迷的薛宁菱,“紫阳道君明知空间异动十分危险,却让自己的弟子以身犯险去堵异动之口,分明是你害了人。”
紫阳看着薛宁菱,上前一步,时悯立刻护在身前,紧紧地盯着他。
紫阳嘴角一撇,道:“你不是说本座要害自己的徒弟么?”他站定在薛宁菱身前几步外,“本座会让她醒来,由她亲口告诉你!”
时悯一怔,警惕地一动不动。
一旁丹心开口道:“紫阳真人既然这么说了,你不必担心他会伤害这位道君。”
“可是……”时悯脸色沉沉,当下只好让开身子。
紫阳将薛宁菱扶起,盘腿而坐,抬手为她渡气。
时悯就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二人,直到薛宁菱脸色渐渐好起来,内心稍微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薛宁菱逐渐转醒,缓缓睁开眼睛,朦胧地看见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你醒了!”时悯道。
薛宁菱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又听见背后传来声音:“宁菱,她是你的朋友吗?”
薛宁菱一愣,起身看到紫阳真人,他脸上的神色显得沉重严肃,又见自己身在隐塔之外,不知发生了何事。
“师傅。”薛宁菱颔首见礼,随后回答道,“是,时姐姐是我的朋友。”
紫阳又道:“那么你告诉她,本座为何让你进入隐塔?”
薛宁菱感到不解,看着一旁似是担忧她的时悯,她的神色十分异常。
时悯道:“薛宁菱,你说实话。”
薛宁菱道:“师傅让我去隐塔,是因塔内封印空间异常。我身为座下弟子,师傅信任于我,派我在塔中护阵。”
紫阳勾起嘴角,道:“丹心仙君,可以证明本座并无私心。倒是她未经准许,擅闯紫霞宫禁地,该怎么处置?”
时悯皱起眉头,收回看向薛宁菱的视线。在她昏迷之前她或许的确按照紫阳吩咐在塔中护阵,可之后的事她一概不知,说的话情有可原,然而却使她陷入困境。
丹心望着时悯,问道:“你还有何要说。若无其他……”
还未说完,薛宁菱忽地站了出来,道:“情恕小辈无礼,我虽不知发生何事,可时姐姐待我极好,其中一定有误会。”她又看向紫阳,“师傅,请你明鉴!”
时悯一时无言,她倒是不怕什么责罚,只是事情已然发生,薛宁菱是紫阳的徒弟,还会留在紫霞宫,若是受她牵连,则是她的过错了。
正要开口,丹心道:“紫阳真人,看来事有误会。她也是因朋友昏迷而一时鲁莽做错事,作为静横宗的人,我会带回惩治,真人若有其他想法,也可现在提出。”
“师傅!”薛宁菱又叫道。
紫阳哼了一声,甩开袖子,道:“仙君既这样说了,本座弟子也替她求情,那么便让仙君带回好好管教!从此别在踏入紫霞宫!”
薛宁菱还想说什么,被时悯拉住手。
时悯脸上带笑,笑容浮于表面,朝紫阳一拜,道:“多谢紫阳真人开恩。空间异动之事不小,希望云阶月地不会受此影响。”
丹心看她一眼,道:“今日是紫阳真人仙寿日,吉时还未过,我便不再打扰。你跟我走!”她微微加重了后面的语气。
时悯还想跟薛宁菱说什么,但在紫阳真人的注视下只好作罢,离去时,察觉到不远处躲藏的金耀,按捺住性子,暂且跟随丹心离开。
云梦泽岸边,时悯跟在丹心身后,终于问道:“丹心仙君为何帮我?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
丹心只是望着湖面,道:“你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此的目的。”
时悯心下一顿,道:“仙君以为我在说谎?”
丹心转过身,看着她,道:“我所言非是指方法一事。”
时悯眼睛一转,道:“仙君想说什么,可以直言相告。”
丹心打量时悯,片刻后才道:“你佯装静横宗弟子在云阶月地行走,此事我可以当作不知,就此作罢。不过姑娘本非仙门之人,却往返于仙门间,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今日之事还会继续发生。我劝姑娘莫要流连,无论为了何事,都别再来。”
时悯微微蹙起眉头,道:“原来丹心仙君想要我离开。你既然知晓我非仙门中人,为何不直接带我去见虚怀,却要放我一马。”
丹心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微微仰起头望向九天之上,道:“虚怀仙君还在闭关,他的实力只会愈发精进。时姑娘,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便能去做,即便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明白吗?”
“恕我听不明白。”时悯道,“仙君是云阶月地一派宗主,修炼天地精华,颐养仙灵之境,自是能够看开,可我却是不能。该做的,即便再失去一切,我也会做。”
时悯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只听见一道叹息,再抬头看去,丹心已经收回目光,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时悯朝她一拜,道:“今日多谢仙君解围,我便先告辞了。”
时悯远去,云梦泽岸边只剩丹心一人,白衣身影遗世独立,在原地停留许久。
“时候未到……”
时悯眼下的境地无法再回去紫霞宫,她给金耀送去消息,让他代为转告赤炀,便在外等他。
另外今日的事紫阳已经瞒不下,他还需要薛宁菱为他做解释,目前看来,薛宁菱暂且不会出事,又有金耀留此,时悯还算放心。
送完消息,时悯收起传音符,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黄衣身影从紫霞宫内独自走出,行迹古怪。
拂悦悄悄从庆典上离开,才走出紫霞宫门,转身正要离开,突然看到不远处一道身影。
拂悦眉头一皱,思索片刻,闪身上前,拦住对方的去路。
时悯本不想再和她碰面,却还是躲闪不及,已经被发现。
“你不是赤炀妖君的手下,这会怎么……”拂悦一顿,察觉异常,“等等,你的气息……”
时悯一时大意还未转换身份,眼下只能保持神色,微微一笑,道:“小道君又怎么出来了?我正要回去。”
拂悦见她要走,连忙追去堵在她身前。
“你别走,”她看了看四周,“眼下只有我们两人,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再假装了。”
“小道君这话什么意思?”时悯处变不惊。
拂悦抿起嘴角,道:“你就是我在魔域时见到的人!你还和韶逸真人交过手……现在摇身一变又是狐族又是仙门弟子模样,你究竟……”
话还未说完,一只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嘴。
时悯微微弯下身,让眼睛与拂悦平视,做出一副凶狠模样,道:“小道君,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时悯想着威胁一下拂悦,哪知拂悦抓起时悯的手使劲挣脱开,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若是我真要说,怎还会一个人见你。我知道你很厉害,我还不想死,我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去做。”
时悯笑了一笑,放了手,道:“是么。你一个小道君要做什么大事?”
拂悦眼皮一眨,神情显而易见地消沉了几分,时悯扬了扬眉感到不解。
拂悦咬唇道:“我怀疑……我爹娘之死,还有宗门覆灭,另有隐情。”
时悯仍旧困惑:“什么?”
拂悦仰头看她,眼神坚定道:“罪魁祸首就在云阶月地。”